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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1 / 1)

我明白老者的意思,也坚信学智已经超越了过去的自己,踏上了一条通往美满人生的路。但是,我仍然有个问题想问老者,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整整一生都糊涂着,做了好多好多伤天害理之事,待他到了晚年或将死之时忽然醒悟,他的去处将会如何呢?

“善恶分明。扬善惩恶。但是,善恶之间不会相互抵消。”老者郑重地说,“没有人可以不对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哪怕这件事绝无第二个人知道,自然会对每一个人进行公正的裁决。”

至此,我已豁然开朗,心悦诚服。拜别了老者,穿过了我自己的“镜子”,走向了崭新的一生。

在走向新生的途中,我忽地想起,忘记向老者请教我一直以来想要弄明白的两个问题了。我转过头去,想看看还能不能看到老者的影子,却看到身后已苍茫茫的一片。我知道,之前的一切已经不属于我,我要面对和负责的是以后的人生。

想着自己错过了向高人求教的机会,不免有些心酸;转念一想,此行得到了这么多意外的收获,心里不免欣喜。

于是,在流星划过我们家窗前的那一刻,崭新的我,含着眼泪,笑呵呵地出生了。

俗世之事(十八)

(十八)

流星已逝,天空依然墨染。前世不再,宏愿不曾改变。今生已得,我却荒废了大半。

正欲继续大发感慨,我收到了龙隐发来的信息,问我在哪里,他的祖父及家人请我回去。我一边回应龙隐,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一边恋恋不舍地望着天空,仿佛前世、今生以及生生世世的夙愿,都隐在那厚厚的天幕里。

回到福家,一家人早已恭候在门口,连龙隐的母亲也已起身,抱着小龙隐和家人站在一起。见到福家人如此拘礼,我正要客套几句,小龙隐冲着我张开了手臂,咿咿呀呀地叫着。在场的人先惊再喜,纷纷笑着说:“看看这孩子多机灵,刚刚出生就认得师傅了。”

其乐融融,其乐融融。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我禁不住心生感慨: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远到隔山、隔海、隔时代、隔世,也可以近到心与心之间毫无阻隔。德,确实太重要了,它可以化解人与人之间的阻隔、可以化解山与海之间的阻隔、可以化解尘世与尘世间的阻隔,它还可以化解无数个自己与自己的阻隔。

龙隐的父亲从母亲的怀里接过孩子,又递到我的怀里,笑吟吟地说:“宝贝儿子,来,咱们先拜见师傅。”

小龙隐像懂事一样,一把扑到我的怀里,用小手拍着我的胸口,咿呀地又说又笑。看着可爱的孩子,看着他不停地拍着我的胸口,我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不禁对着孩子轻轻地问:“孩子,你是不是告诉我要早些去找你呀?”

不曾想,这话一出口,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连龙隐也转过身去,不停地抹着眼睛。

龙隐的祖母接过孩子,和母亲一起向香案前的软榻走去。龙隐的祖父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上师,龙隐说您也喜欢茶,还说让我好生保管这茶海,将来他要把它送给恩师。”

我知道福人是想打破这带着些许忧伤的氛围,也就打起精神,抚着白润的茶海,欣赏着上面精美的图画和精细的雕工,禁不住连连赞叹。龙隐见我如此喜欢,也破涕为笑,高兴地说:“师傅

,祖父还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龙隐的祖父假装生气地说:“唉,这孩子,怎么好让上师猜谜呢。”

“可不是嘛,一定是让上师给宠坏了。”龙隐的父亲一边说一边笑着起身,向香案走去。

“父亲,我来,我来。”龙隐跳了起来,蹦到父亲身边,回过头来对我说,“师傅,这可是祖父亲手雕刻了几年的绝美工艺。”

说着,龙隐拉开了香案下面的两扇柜门,露出了一个宽大的、精美绝伦的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台案。看着台案,我惊喜难耐,不禁站起身,向福人抱拳道:“您,怎么知道,我将需要这样一个台案?”

龙隐的祖父也站起身,神秘地一笑,向我抱拳道:“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我似乎猛地收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信息,虽然只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几节断章,也已经足够让我对福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正如我刚刚感悟的那样,“德,可以化解尘世与尘世间的阻隔”。

与福人心照不宣地笑,我接过他的话说:“是啊,心有灵犀,没有前缘也有后缘。”

这种笑太由心也太入心,让你无须思忖已经沉醉其中。这种笑也太有感染力,直引得福家人一起笑了起来。是啊,当人与人之间如此无隔,当人心之间如此相通,只要能够由心而笑并笑到彼此的心里,是否知道笑的内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的人里,笑得最开怀的是福人,笑得最欣慰的是福家,笑得最坚定的是忘福,笑得最含蓄的是福媳,笑得最天真的是小龙隐,笑得最不甘心的是龙隐。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几步就跳到了我和福人的身边,撅着嘴说:“看祖父和父亲心照不宣的样子,好像有什么秘密一样。不如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嘛,免得让我们跟着一起傻笑。”

听着龙隐的话,我又是一阵心酸。这个孩子实在太懂事,太遵守孝道、太想尽可能地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围绕在长辈的膝前,哄他们开心,逗他们笑,让他们尽享天伦之乐。

福人看出了我的心思,连忙拉住了龙隐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小时候让你一个人独守全福园,辛苦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师傅,和师傅一起完成渡人的大业,有劳你了。”

龙隐一愣,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我,轻轻地问:“我们该走了,是吗?”

我默默地点头,福人微笑着说:“孩子,走出福家之后,你就不再属于福家,不再是福家的子孙。你要时刻牢记自己肩负的责任,你要时刻想着众生都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要为了他们放下我们,把他们当作我们。”

龙隐有些哽咽,但只是转瞬之间,他就绽开了笑颜,置身对着香案深施五福礼,又一一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深深施礼,请他们放心自己一定不辱使命,也请他们多多保重。然后,他拉着我轻轻地说了声:“师傅,我们走。”便毅然决然地和我一起,离开了福家,浮游在小城的上空。

站在云端,看着福家的宅院,看着墓碑林立的全福园,看着已经夷为平地的大管家家的豪宅,龙隐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复杂情愫,号啕大哭起来。

龙隐的哭声乍起,小城上空忽地雷电交加,光火闪耀,转眼之后已是暴雨如洪,汪洋而泻。

见此

情景,我轻轻地唤着龙隐,道:“孩子,我们该回了。你要记得祖父的话,‘你要时刻牢记自己肩负的责任,你要时刻想着众生都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要为了他们放下我们,把他们当作我们’。如此去做,才是真正的孝,才是遵从自然而为。”

龙隐止住了哭声,抽泣着问:“师傅,蟒蛇怎么办?”

“来日方长。”我说。ap;nbsp;

“师傅,我忘了拿父亲为我做的双剑。”龙隐用试探的口吻,轻轻地说。ap;nbsp;

“那个,属于小龙隐,不属于你。”我决绝地说。

“师傅。”龙隐哽咽道。

“什么?”我问。ap;nbsp;

“没事,我们走吧。”龙隐猛地向前飞去,再次放声痛哭。

人世间,最难过的关口就是“情”关,而所有的情当中,最难舍的是亲情。龙隐这孩子,为了肩负的责任,舍弃的实在是太多了。龙隐的家人,为了救渡世人的大业,舍弃的实在是太多了。跟在龙隐的身后,看着一路的电闪雷鸣,我的心也隐隐地痛了起来。但是,当我想到了学智、想到了沼泽、想到黑暗尽头的村庄、相互疯狂拥挤的生灵们、想到老者、想到前世跳到五福院上揭房瓦的自己,所有的伤感与不舍都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电闪雷鸣渐渐平息。我听到龙隐坚定地对我说:“师傅,您别担心,也别难过。我只是用泪水与家人作别,我只是用泪水洗去我和家人之间的思念与牵挂。从此之后,我是众生的子孙,他们只是众生的一员。”

雷雨再起。这一次,是我在痛哭。我没有尘缘,我想要洗去的是什么呢?华人书香吧 bsp; 俗世之事(十九)

(十九)

“师傅。”龙隐突然停下来,迟疑地问,“我们这样匆忙离开,是不是在逃避?”

“你惦记着武煞,是不是?”我反问。

“师傅也惦记着武煞伯伯吧?”龙隐也反问。

“啰嗦什么?如果想知道他的状况如何,可以分出神识去查,可以穿越时间去看。”我明知道龙隐就是想找个借口再回去看看,他惦记武煞不假,但他更加牵挂的是那条蟒蛇。

“多谢师傅提醒。”龙隐高兴地说,“我怎么就忘了呢,可以分出神识去查。”

其实,我早就查过了蟒蛇和武煞的情况。

龙隐出生的前几天,那条小蟒蛇负了重伤,被福人抱回家时已经奄奄一息。福人给小蟒蛇用了好多草药,伤势仍不见好转。看着小蟒蛇命在旦夕,福人动了恻隐之心,与家人商定后给他喂服了一粒至福草丸。服了至福草丸仅一天的时间,小蟒蛇的伤势明显好转,并且能够缓慢爬行了。又过了两天,福人见小蟒蛇已经完全康复,就在上山采药时,把他放回了山上。可是,待福人采完药回到家时发现,小蟒蛇竟然藏在装草药的背篓里,跟着福人又回到了福家。

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了几次后,福家人见小蟒蛇颇有几分灵气,又懂得感恩和报恩,就对小蟒蛇说:“像你这么机灵、懂事的蟒蛇,如果被圈养在家里太可惜了,大自然才是你的家,在那里你才是一条真正的蟒蛇。这样吧,如果你真地想报恩,就乖乖地回到山上,好好吸纳天地之气和自然的精华,让自己在

越来越健壮的同时,也要让自己智慧起来。那样的话,等我们家的孩子长大以后,你就可以保护并陪伴他了。

听了这番话,小蟒蛇伸直了身体,用脑袋磕了几下地,又挨个看了看福家人,自己钻进了背篓。第二天,福人在上山的路上,有意无意地对小蟒蛇说:“我们家的孩子,将来得只身一人看护全福园,到时候,如果有你陪伴他,我们也就放心多了。”

这一天,小蟒蛇没有再偷偷地钻进背篓跟福人回家,而是去了全福园并在全福园附近安了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福家人面前出现过。渐渐地,福家人也就忘记了救过小蟒蛇这件事,所以从来没有人对龙隐提起过。

待龙隐开始独自担当看护全福园的任务时,小蟒蛇早已长成了巨蟒。此时的他,不但身强力壮,还具有了超常的智慧。这些,归功于福人的至福草丸以及他当年对小蟒蛇说的那番话,“如果你真地想报恩,就乖乖地回到山上,好好吸纳天地之气和自然的精华,让自己在越来越健壮的同时,也要让自己智慧起来。那样的话,等我们家的孩子长大以后,你就可以保护并陪伴他了。”

最初的时候,小蟒蛇并不理解福人所说的吸纳天地之气和自然的精华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智慧,他只明白福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这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又强又壮,将来好保护并陪伴福家的孩子。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小蟒蛇除了找食吃和“锻炼身体”之外,大多时候都蜷伏在全福园的草丛里或盘在全福园的大树上。他没有想过怎样吸纳天地之气,也没有想过怎样吸纳自然的精华,但是每当静静地待在全福园的时候,他会觉得身体和内心都很舒展很安宁,没有了过去那种整天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应知的紧张感。

开始,福人偶尔会和忘福一起到全福园来打理花草树木,并在忙完之后静静地坐下来,讨论一会儿五福法、修持的重要性或是人的本性与德行对生生世世的影响。有时,他们还会说起孩子,说一些他们的身后之事,甚至唱上一段。后来,忘福又时常带小龙隐来全福园,他们谈话的内容依旧是五福法、依旧是修持的重要性……

这期间,渐渐长大的蟒蛇已经习惯了听福家人谈话,习惯了跟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去思考。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可是他已经在思考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处世”哲学。他常常想:福家人说的五福法太深刻了,我是没有智慧的蟒蛇,没有能力听得懂。对于我来说,按照自己当初的决定,耐心地守在全福园,直到再没有人能陪孩子一起来的时候,我就好好陪他和保护他,这就是信。既然我要陪伴和保护孩子,那么就要让他开心,还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不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去做,绝不让他生气、绝不惹他烦恼,这就是仁。虽然我一心一意地保护他,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所以不论他怎样对待我,我都不会感到委屈,更不会顶撞他,不会对他暴发野性,这就是礼。如果有人伤害他,我要奋不顾身地保护他,哪怕自己死掉也要保护他的安全,这就是义。只要我做到上面几点,就是有德了,我就圆满了。相比之下,我的五福法比福家人的五福法容易得多,蟒蛇常常如此心满意足地总结他专有的五福法,并时时更新并完善着他的五福法。

比如,龙隐的家人们去世以后

,人们都知道福家只剩下孩子一个人了,于是有人开始伺机盗墓。第一次有人来盗墓时,蟒蛇非常矛盾,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们。因为他知道,福家都是善良之人,从来不伤害任何人,可是他也知道,福家孩子的任务是看护全福园,他觉得盗墓就是在欺负福家孩子。他反复地衡量,到底怎样做才符合五福法,没等他想明白呢,盗墓贼已经跑掉了。为了这事,蟒蛇难过了好几天,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阻止那些人盗墓就是在替孩子守护全福园,这也是义。

后来,又有人来盗墓,蟒蛇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死死地缠住盗墓者。就在盗墓者快要没气儿的时候,龙隐赶到了。他“制服”了蟒蛇,救下了盗墓者,并用树枝狠狠地抽了蟒蛇一顿。蟒蛇乖乖地任其抽打,没有丝毫反抗,这才让龙隐动了恻隐之心,坐下来不停地训他。训够了,龙隐对蟒蛇说:“这次我就饶了你,以后不许再伤人,能记住吗?”

蟒蛇看到福家孩子被自己气成了这样,觉得自己不但没有做到义,连仁也没有做好,心里非常难过,禁不住流出了眼泪。龙隐见到蟒蛇流泪,忽地为自己的粗鲁感到愧疚,他一把抱住了蟒蛇忘我地痛哭起来。

龙隐的痛哭让蟒蛇更加难过和自责,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龙隐内心更大的痛苦来自对家人的思念和对孤独的无奈。

从那以后,再有人来盗墓,蟒蛇从不在全福园里制服盗墓者,而是等着盗墓者离开全福园后再动手。有时,赶上龙隐该上山的时间,蟒蛇会记下盗墓者的模样和气味,待以后见到他时再算账。尽管如此尽职尽责,巨蟒从来没有伤过盗墓者的性命,只是“吓唬”和警告他们而已。

龙隐不知道这些,但他觉得这条巨蟒很通人性,又臣服于他,于是他们的“交往”渐渐地多了起来。龙隐时常为有巨蟒陪伴在身边并时常充当他泄气的对象而感到欣慰,巨蟒则因为能够时刻陪伴在福家孩子身边、时刻保护他而感到自己距圆满越来越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龙隐的心性越来越好,巨蟒的智慧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龙隐时常坐在巨蟒的身上在树林中穿行,这种独有的体验不但让龙隐悟出了上乘的轻功,还让他对武术产生兴趣并练就了一套独门功夫。虽然龙隐几乎没有用过这些功夫,但是因为练功,他的生活多了一些乐趣,并因此淡忘了一些孤苦。

有一天,巨蟒发现龙隐悄悄地离开了全福园,跑到树林里去采了一些草药,这让他想起了福人和福人采草药的事情。于是,他召集了一些毒蛇,让他们吐出毒液,供龙隐配草药用……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待我豁然醒悟来到全福园时所看到的龙隐,已经是今天这般喜人的心性和德行。所以,我对巨蟒的敬仰、感激和牵挂,绝不比龙隐少一丝一毫。

俗世之事(二十)

(二十)

当我们头脑清醒、内心平静的时候,最想感激的人往往是最不需要我们感激的人。他只希望我们一直清醒、一直平静。

上面这句话是武煞说的。当时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师傅的怀里,师傅正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自从懂事以后,武煞还是第一次距师傅这么近,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烧灼之痛,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冰冻之

痛,看着师傅满头的白发,看着师傅满脸的沧桑,看着师傅焦灼的目光,微微地笑着说:“师傅,您老了,我该长大了。”

见武煞醒来,山隐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孩子,你可醒了。师傅对不起你啊,让你吃苦了。”

武煞伸出颤抖的手,抚着山隐抽搐的脸,笑呵呵地艰难地说:“师傅,我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知道,当我们头脑清醒、内心平静的时候,最想感激的人往往是最不需要我们感激的人。他只希望我们一直清醒、一直平静。所以,我不对您说谢谢,也不对您说对不起,我只想告诉您,不管我是很快死掉还是继续活着,我都会分秒必争地尽我所能去做事,以此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以此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作恶之人必担恶果。”

山隐已经泣不成声,他把武煞抱得更紧了,含混地说:“孩子,都怪我修持不够、智慧不足,当初发现你心性不定时,不但没有好好帮助你,反而为了避免你与忘福争夺师爷留下的秘籍,狠心地把你赶下了山。”

“师傅,路是我自己走的,您千万不要自责。当我听到忘福叫我武煞大哥时我就知道了,福家人的福乐,源于他们知福知乐;我痛苦的本源,正是嗔怨心太重。”武煞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渐渐地闭上了,可他还在努力地说,“身体的痛苦不算什么,我已经明确了努力的方向,我的精神是自由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武煞再一次昏死过去,山隐的心疼痛欲碎。此时此刻,山隐是那么虚弱、那么绝望。他知道,如果连至福草丸都不能挽救武煞的生命,武煞怕是很难挺过这一关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福人的声音,“师兄,武煞怎样了?”

听到福人的声音,山隐猛地来了精神,他急切地说:“师弟,你可来了。武煞现在是相交,醒过来没一会儿又昏死过去,已经如此反复多少次了。”

“哦?这样就好,看来武煞有救了。”说话间,福人已经跨进房门,他走近山隐,怜惜地看着武煞道,“反复昏迷,那是因为身体里的阴阳能量在较量。至福草丸所含的能量,要比武煞身体里的阴性能量多得多,他反复昏迷,就是在进行自我调解。如果一直昏迷不醒,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福人这样说,山隐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连忙向师弟道谢。不料,福人又叹息着说:“只是,从此以后,武煞要生活在病痛当中了。”

福人说得没错。几天后,武煞终于彻底醒来了,但是相交的状态丝毫也没有改变。尽管这样,山隐和福人还是很高兴,他们鼓励武煞要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来战胜病痛的折磨。这一次,两位慈悲又智慧的老人家低估了武煞。他们没有想到,此时的武煞已经“脱胎换骨”,精神境界的高度已经让他超越过了身体的束缚。烧灼之痛依旧在,冰冻之痛依旧在,但武煞并不去在意它们,他只为自己还能活一些日子而感到欣慰,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彻底醒来的第二天,武煞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了大管家生前开设的赌场。如他所料,负责打理赌场的几个人正在为分脏不均而大动干戈,刀枪相见。见到武煞,他们猛然一愣,随即兵合一路,持着刀枪把武煞逼到了墙角处,把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了武煞的身上,不容分说地把武煞暴打了一顿。他们一边打一边骂,却

听不出在骂什么、在骂谁。

或许他们自己并不明确,让他们如此躁狂的并不是赌场里的钱,而是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安。武煞如此想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你们打够了没有?”

几个人被武煞的吼声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武煞已经浑身是伤、口鼻出血。武煞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语重心长地对几个人说:“大管家已经死了,二管家、三管家也死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掉。你们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会死?我为什么得死?”

“取不义之财已是过错,为取不义之财而自相残杀,更是错上加错。”武煞的气息很虚弱,他的话却重重地敲击着几个人的脑袋,“你们想一想,大管家有钱吧?他的钱多吧?他的豪宅比东家的宅院阔气多少倍。结果怎样了呢?只一声轰响就夷为平地了。为什么啊?苍天有眼啊!”

武煞的话让几个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纷纷扔下刀枪,来到武煞的跟前,把他拉了起来,又把他送回到山隐那里。

没过多久,赌场的原址变成了五福法俗家弟子学堂,给第一批学员讲第一课的人就是武煞。他现身说法,把自己为什么会被师傅赶下山、为什么会草菅人命、为什么会被大管家收买和利用、为什么为邪恶力量卖命却不自知,等等一些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武煞说:“我希望大家能把我的一生当作前车之鉴。活到现在,我最大的感悟是:不论我们地位如何、财力如何,也不论我们自以为有多忠义、有多贤良,只要我们不能坦荡做人,只要我们内心时常不安,只要我们觉得没有人可以以诚相待,那么,我们一定是出了大问题了。”

那之后,武煞再也没有讲过课,而是时常出没于大街小巷,尽自己所能为人们做一些事。久而久之, 谁家有体力活需要帮忙了,会想到武煞;谁家夫妻吵架、孩子打架斗殴了,会想到武煞;就连谁家的孩子没人看了都会想到武煞。每当有人前来找武煞帮忙,他都会笑呵呵地说:“谢谢你们信赖我。”前来找他帮忙的人则会说:“不信你,还能信谁啊?”

在武煞的带动下,学习五福法的俗家弟子越来越多,小城的社会风气有所好转,利他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一心追求金钱的人们开始为“德”而努力,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定义也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地改变着。人们在教育孩子时,时常会说:“勤勉一点,要像武煞爷爷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德者。”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武煞都会羞得满脸的伤疤又红又热,他就搓着脸说:“千万不要学我,一辈子没有出息,到老了才活明白。”

这一天,武煞终于卸下了满身的责任和义务,衣装整洁地含笑而去。几乎全城的人一起来为他送葬,哭声响彻了城市的上空。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多少年来武煞时时刻刻承受着相交的病痛,他的五脏六腑已烧得千疮百孔,他浑身的骨头也已酥脆变形。可是,他留给世人的是深深的感恩、是满足的笑容,还有八个遒劲的大字:我德,德天;天德,德我。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末世悲歌(一)

(一)

穿越时间的断层,只为尽早回到“当下”。看着由无数个断层的线条叠加而成的如同油画一般的横截面,看着龙隐伟岸

的身影投在截面上,如同瀚海上的一点帆,如同天幕上的一颗星。回想着他辞别家人时的毅然决然,回想着他留恋小蟒蛇时的稚气,一时间我竟分辨不清,是时间走过了我们,还是我们穿越了时间。

一直郁郁不语的龙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忽地开口说道:“师傅,您不用怀疑。这非常正常啊,主动人生者可以在时间的断层上悠然地舞蹈,被动人生者只能被时间用分分秒秒掩埋掉。”

走过情关,并不是无情无义,而是取大义放小义,取世情放私情。龙隐能够做到如此,我很欣慰,也放下了一直揪着的心。看着他依旧带着忧伤的面庞,我笑着逗他说:“我们龙隐是个哲学家,会读心的自然哲学家。”

龙隐嘿嘿地笑着说:“您的徒儿不仅要当哲学家,还要当实干家。回去我就把五福诊所开起来,明天我就上山采药去。”

我早知道龙隐回去就会上山,因为他惦记着巨蟒。但我不去揭穿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好啊,你去采药,我去全福园拜拜前辈们。”

龙隐看了看我,故意作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说:“山路不好走,我得扶着师傅一起去。”

回到五福院,我们师徒两个连夜收拾好了诊室和候诊室,准备即日开张。龙隐想得对,用他会治病、会配草药的长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们,再在潜移默化中让人们了解和向往五福法,从而真正走上健康、幸福、智慧的人生之路。为了不影响五福诊所的开张,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全福园。挨个拜过前辈之后,龙隐刚要吹口哨召唤巨蟒出来,被我一把按住。

“孩子,进来时我就觉得园中的气息不对,好像刚刚出过事的样子。”我低声对龙隐说,“如果有盗墓的来过了,应该是盗走了哪位前辈的白骨。”

“盗走了哪位前辈的白骨?您怎么知道呢?”龙隐惊讶地问,开始细细地检查每一座福碑。

我也一边检查福碑一边回答龙隐道:“每位真正修得圆满的五福全,在圆满之前都会得到福祖的加持。并且,在五福全辞世的那一刻,福祖会根据五福全的不同情况,在他们的身体里‘种’下各不相同的能量核。五福全涅槃之后,自身的能量和灵魂去了齐天国,尸骨则通过能量核继续吸纳和储存宇宙中的能量。这些能量,将在末日之时参与到能量通道里,以确保能量通道的稳定,并增强它的承载能力。这也是你的祖父如此要求你的父亲和你一定要看护好全福园的原因。”

“那师傅怎么知道已经被盗了呢?”龙隐似懂非懂地问。

我解释道:“因为我感觉到全福园里的能量场异常强大。如果尸骨没有被挖出墓穴,是不会如此释放能量的。你没有发现,今天早晨全福园附近特别安静,连一只飞鸟也没有吗? ”

龙隐连连回答:“是,我发现了。只是,我一心想着巨蟒,所以没太在意。”

“巨蟒!”一种不祥之兆倏地潜入我们的心中,以致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这时,我在全福园辈分最大的前辈的福碑下,发现了一个硕大的洞和一支已经燃尽的火把,洞口的土松软湿润,分明有人刚刚挖过。

“什么人会知道能量核的事?”龙隐问。

龙隐的问题提醒了我。仔细思考过后,我觉得能量核一事

,俗世间肯定不会有人知道,隐界里也没有谁的能量可以高过福祖,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此说来,盗墓者盗走白骨,应该是另有企图。于是,我告诉龙隐,能量核一事,不要轻易对任何人提及。

这时,一只小蛇悄悄地爬到了龙隐的脚边,试探着用头蹭龙隐的脚面。龙隐正蹲在洞口专心致志向墓穴里面看,根本没有察觉到小蛇的出现。我刚想提醒龙隐,小蛇已经爬到了龙隐的手边,用头蹭着龙隐的手背。

龙隐托起小蛇,惊喜地说:“师傅,山上的蛇大多是巨蟒的朋友。小蛇来找我,肯定有事。”

龙隐的话音没落,小蛇哧溜一下蹿了出去,一边向前爬,一边回头看着龙隐。

我和龙隐跟在小蛇的后面,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前方的树倒伏了一片,出现了一块“平地”。我们心说不好,同时运用轻功,只眨眼间就来到了“平地”前。

“护卫。”不等我看清眼前的情况,龙隐大叫一声跃过杂乱的树干,落在了另一端。

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在杂乱的树枝下,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的巨蟒,正奄奄一息地蜷曲着身体,身体里面不松不紧地裹着一个手持尖刀、已经昏死过去的人。在巨蟒和那个人的旁边,散落着几块洁白如玉的骨架。

“护卫,你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啊?你的本事呢?你这个笨蛋,怎么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啊?”龙隐紧紧地搂着巨蟒的头,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责备巨蟒。

巨蟒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身体,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抬起头,流着泪水欣喜地看了看龙隐,又如释重负地看了看被他控制住的俘虏,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他的尾巴,将粗壮的身体伸得笔直,又用头磕了几下地面,最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龙隐的脸,一歪头,断了气。

龙隐跪在地上看了半天,猛地伏在巨蟒的身上,颤抖着抚着他,从他的头部爬到他的尾部、又从他的尾部爬到了他的头部,然后绝望地哀嚎一声,背过气去。

我连忙跳了过去,抱起龙隐,掐了人中又掐了虎口,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个盗墓者也苏醒过来,他抡起尖刀咬牙切齿地在巨蟒的尾巴上胡乱扎着。

我怕龙隐心痛之下做出傻事,连着在他耳边说了三遍,“大业为重,不可儿女情长,不可莽撞行事。”

“师傅放心。为了严守五福法,护卫宁可自己死,也没有伤了那人的性命。我不会比他做得差,我不会让他失望。”龙隐眼含着泪水,颤抖着说完,再一次背过气去。

我放下龙隐,脚尖一点地,从巨蟒的头部跃到了他的尾部,站在盗墓者身边,冷冰冰地说:“你怎么能够忍心下手?你看看这条巨蟒有多大,他想要你的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放过了你,只是因为他身为五福,严格遵照五福法来要求自己。你不感激他的慈悲,不忏悔自己的穷凶极恶,反而继续伤害他。我问问你,你的心还没有蟒蛇的心温暖吗?”

盗墓者擎着尖刀的手停在半空中,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问:“蟒蛇是五福?蟒蛇是五福?我怎么没想到。”

“蟒蛇是五福,而且是优秀的五福,圆满的五福。”我庄重地说,“你们居然敢偷盗前人的尸骨,你们就不怕五福法惩罚你们吗?”

盗墓者愣头愣脑地说:“我们院主说,福祖原本就是我们的祖先,是被你们抢过去的。他让我们把老前辈的尸骨请回赐福院,好在末日到来时保佑我们。院主还说,如果我们几个成功了,他会赐福给我们。”

我长叹一声,悲痛地说:“你用脑子想一想,谁继承和弘扬了五福法,谁只想贪婪地利用五福法。你再想一想,五福法是属于整个世界的,他属于每一个人,却不属于某一个人。就算盗走了前人的尸骨,如果心不向五福,尽做邪恶之事,德从哪里来?没有德,哪来的福乐?”

盗墓者看了看手中的尖刀,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巨蟒,猛地跳了起来,大喊着,“错了,错了,我成了魔鬼了,我成了魔鬼了。”然后,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逃去。

末世悲歌(二)

(二)

悲!此时此刻,我只能用这个“悲”字来形容山上的气氛以及我和龙隐的心情,也只能用我的悲伤来抚慰龙隐的悲伤。

赐福院派人盗取前辈的白骨,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是福祖的后人;赐福院的信众一边为赐福院做着败德之事,一边期待着他们院长的赐福。如此可悲之事,如此可悲之人,如此可悲的无知和无知的可悲!

暂且不论五福法,单单从裸露在事件表面上的问题,也足以辨明是非曲直。别说五福院前辈的白骨证明不了赐福院院长是福祖的后人,就算他供奉着福祖的白骨,或者就算他确实是福祖的后人,凭他的所作所为,足可以给他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信无德、辱没祖宗的罪名。可是,他竟用如此拙劣的骗术成功地获取了众人的膜拜,竟用漏洞百出的谎言轻易地诱人就范。人的良知都哪里去了?人的智慧都哪里去了?

贪念既生,已然消磨了生生世世累积的智慧;妄念乍起,已然损耗了祖祖辈辈种下的福德;一贪一妄之间,已然负债累累、举步维艰。如此简单的道理,如此千年的古训,竟被世人遗忘,由此导致的后果只能是,一步步走向那片沼泽,一步步走近那座村庄,一步步走向无休止的痛苦和坠落。

“师傅,我们埋葬了护卫,回吧。今天,五福诊所要开张呢。”龙隐终于走出了悲伤,红肿的眼睛里盛满了坚定。

“好。把巨蟒埋在前辈的福碑旁吧,让他留在全福园里。”我征求龙隐的意见。

“不,师傅,我没有看护好全福园,已经严重失职,不能为了护卫再扰了前辈们的清静。”龙隐静静地说,“就地埋了他吧。其实,不论把他埋在哪里,他都会一直在我的心里,陪伴我、温暖我、鼓励我,让我时时自省、处处利他,和我一起助师傅完成大业。”

龙隐是静定的,他说这些话的语气是沉静的,我的心却再次疼痛。这一次疼痛,不是为巨蟒、不是为龙隐,而是为全天下在混沌中不知所为、不知所以为的坠落者。

“好。依你,就这里。你先把前辈的白骨请回墓穴里,为师这就给巨蟒修墓。”我怕龙隐眼看着巨蟒下葬而再度悲伤,想把他支走。

龙隐看透了我的心思,摇了摇头说:“师傅,我知道您比我还爱护卫,您的心里比我还要难过、比我还要痛。我知道,您在为护卫、为世人悲伤的同时,还惦记着已经被盗走的前辈的白骨。我还知道,您已经在考虑,如何破解赐福院给贪婪又糊涂的人们暗

下的‘诅咒’。就依徒儿的,您去送回前辈的白骨,我来埋葬护卫,好吗?”

听到这句“好吗?”,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连忙抱起前辈的白骨,向全福园走去。当我来到前辈的福碑前,正要把白骨请回墓穴时,猛地发现,我滴在白骨上的泪水形成了一个一个七彩的小圈圈。我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太阳,以为这些小圈圈是阳光照在眼泪上折射而成的,也就没有多想。把前辈的白骨请回墓穴,用土和草掩埋了洞口,又给前辈深施了五福礼,告诉他我会尽早找回所有的白骨并重新为前辈封墓。

料理好此事,返回树林时,龙隐已经埋好了巨蟒,正立在坟前发呆。

“孩子,你也会旋风掘地?”看着坟墓的形状,看着周围干净的空地,我问龙隐。

“嗯?”龙隐迟疑了一下,说:“这叫旋风掘地?我是跟护卫学的,他经常教我武功。”

“哦。”我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思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条巨蟒应该还有很多故事。

转眼间,五福诊所已经开张四天了。过去的三天当中,偶尔有人进来晃一圈,多是自顾自地东瞧瞧西看看,对龙隐的热情招呼爱理不理,像是屈驾来参观或检查的领导一样。

这一天,天还没亮,我和龙隐刚刚起床,正在花园旁做各自的早课,门外忽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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