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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1 / 1)

“嗯。”我微微地点头,心中掠过一丝不知是悲是喜的情愫,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师傅,您知道吗?看守全福园的时候,我始终把您当作父亲来等待的。我的祖父和父亲一直教诲我,要耐心地等到德弘师傅来找我,要遵从师傅的教诲,好好跟师傅学习五福法。可是,在我心目中,我等待的首先是父亲,然后才是师傅。”

“孩子,师傅难为你了。”我颤抖地说着,终于没能忍住泪水。透过朦胧的泪光,我看到龙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心一意地守护着全福园,一心一意地翘首以待,而我则在众多人的拥戴或冷落下,兀自地守着五福院,等待着“为什么而修持,为什么而努力”的答案从天而降。

“师傅,您不要这样想。等得久一点,我才会好好珍惜嘛。如果您老早就去找我,没准我早就半路逃跑,去当耍蛇的或者去当武师了。”说到耍蛇的,龙隐忽地转了话题,“师傅,在大管家家我就想问了,难道,那条巨蟒是祖父驯好了,让它保护我的?”

经龙隐这样一问,我也想起了福人在大管家家说的将一粒至福草丸喂给了一条蟒蛇之事,接着又想起了和龙隐一起在山上遇到的巨蟒伤人一事。这一次,不等我分出神识去查询,龙隐已经查到了结果。

“怎么样?”我轻轻地问。

“师傅,我错怪了巨蟒。”龙隐呼吸急促,神色忧郁地说,“它几次伤人都是因为那些人去全福园里盗墓。刚才,我查了一下,好多前辈的福碑下,除了尸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好惭愧啊,我没有完成祖父交给我的任务,更对不起前辈们。”

“孩子,前辈们的墓被盗事小,错怪了巨蟒事大。”我语重心长地说,“想想看,一条被人们定义为猛兽的蟒蛇,仅仅因为得到了你祖父的教化就懂得了信、懂得了义、懂得了感恩,这说明五福法的力量是无形却有影的。你守护全福院的任务,是守五福法,是守五福,是守前辈们毕生所悟,并不是他们的陪葬品。”

我看了看龙隐,微微地笑了笑,继续道:“而且,前辈们下葬的时候,几乎是没有陪葬品的。”

龙隐再次分出神识,挨个查了一下前辈们的墓,当他发现每个墓碑下都是除了尸骨并无它物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微微地点头,笑着说:“对,你看得没错。前辈们圆满之时,定然是看到了齐天国以及齐天国之外的世界,并深知自己的任务是到那里为世人开拓新世界。在这样宏大愿望的支撑下,自然会看淡世俗间的一切。想想看,他们连肉体和生命都放下了,还会需要陪葬品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往往陪葬品越丰厚的人,越是福德浅、智慧少,难以真正超脱之人。”

“我也真是,怎么还没有当年智慧和淡定了呢。当年,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去盗前辈们的墓。”龙隐破涕为笑,竟然羞怯到脸红,“师傅,等我们离开之前,去看看蟒蛇吧。现在的它,应该很小很小呢。”

“嗯,应该跟你一样。”我指着龙隐母亲怀里的孩子说,“看看自己小的时候,再看看好伙伴小的时候,没准能悟出一些五福法出来呢。”

“小时候,每当我守着那些碑林感到孤独的时候,就会招呼巨蟒来陪我。我时常躺在巨蟒盘成的‘床’上,望着天空发呆,一句话也不和

他说。如果遇到我心情不好、巨蟒又不请自来的时候,我就会喝他走远,让它不要烦我。想一想,祖父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巨蟒又陪伴我走过了那么多孤独难耐的日子,我不但没有感恩过他们,还时常抱怨祖父和父亲对我太绝情,并且时常欺负巨蟒。”龙隐静静地说,“我太糊涂,是该好好悟悟了。”

“好啊,好啊。今天,我们一起来悟。”龙隐的祖父刚刚走进家门,便开怀地笑着说,“今天是我们福家大喜的日子。有幸在这样的日子里,托我孙子的福,在上师的指点下一起参悟,我们定然要点滴收藏,字句不漏。”

龙隐的祖父洗了手,拜过先祖,又朝我们施了五福礼,说了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深感震撼的话。

俗世之事(十三)

(十三)

“我现在是又脏又臭,又累又饿。你们说说看,按照五福法,我是应该让上师、孙子和大家耐心地等着,先去沐浴更衣、吃饭喝茶,然后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和大家一起参悟五福法;还是应该振作精神,分秒必珍地即刻开始参悟呢?”龙隐的祖父转向窗子,施着五福礼,继续说道,“我等你们的答案,然后开始行动。”

龙隐的母亲和父亲不约而同地轻轻惊呼:“父亲?”

龙隐的祖母先是一愣,随即端了一杯茶,来到龙隐祖父的身边,轻轻地问:“武煞还好吧?上师和孙子已经在家里了?您的外衣呢?”

龙隐的祖父也不作答,接过茶后向福家点头致谢,却没有丝毫想要喝的意思。

看着祖父的样子,龙隐强忍住笑,向我发出意念,问道:“师傅,祖父他,是不是被强能量冲的啊?我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呢?”

“傻孩子,你还真想给祖父一个答案?他这个问题,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我对龙隐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可以从自然中获取能量,只一个念就可以解决饥渴的问题。”

“那?”龙隐茫然地看着我。

“那什么?你的祖父是在为你的家人们争取和我们对等交流的机会。你还不赶快打通大家的能量,让所有的人真实面对。难道,你想让他开口向你提出请求吗?”见龙隐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不忍心再为难他,向他点明了福人的用意。

龙隐一边按照我的示意,打通了所有人的能量,又在福家宅院的外面罩上了一层保护层,以防有不速之客惊扰了这场难得的对话,一边郑重地向他的家人施五福礼,挨个请安。

就在能量被打通的那一刻,福家所有人都惊喜地看着我和龙隐,就连婴儿也瞪着眼睛审视着我们。

家还是这个家,人还是这些人,物还是这些物,时间还是这个时间,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已经乘着能量到达了与这个空间相交叠的空间里。

龙隐的家人们自然无法分辨空间的转换,但是他们分明看到了,此时此刻我和龙隐真实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这让他们又惊又喜,就连福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他向前一步,深深地施了几个五福礼,满怀感激地对我说:“德弘师傅,恕我无理,逼着您和孩子现身。其实,能够让家人们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很满足了,怎敢奢望与你们如此相对呢。”

我还以五福礼,同样满怀感激地说:“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家人相聚,本就应该

如此相对。你们福家孕育和培养了龙隐这样的好孩子,又为了让救渡世人的大业得以顺利进行,不惜舍全家保孩子,真是福德深厚,让我感佩之至。有幸与福家人欢聚一堂,让我有机会向你们当面致谢,感谢你们为我培养了一个好徒儿,为世人培养了一个智慧的领路人,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福人猛地抬起头,想要阻断我的话,可是为时已晚,龙隐已经从我的话里听出了蹊跷,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促地问:“师傅,您说什么?什么叫作‘为了让救渡世人的大业得以顺利进行,不惜舍全家保孩子’?难道,福家人个个早亡,都是为了让我活得更好?”

“孩子,我们难为你了,让你受苦了。”福人一把抱住龙隐,禁不住失声痛哭。

龙隐的祖母和父亲也聚拢过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个畅快淋漓。龙隐的母亲躺在床上,紧紧地搂着小龙隐,也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他们在孩子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把自己生命的精华、所有的念力和全部能量都加持给孩子,以助他顺利地等到我醒悟的那一天。他们不但没有因此悲悲切切、度日如年,反而生机勃勃、其乐融融,仿佛已经穿越了尘嚣抵达了齐天国,快乐、幽默、智慧地享着清福度过每一天。

而今,福人因跳进七星阵而骤然得到了超强的能量,他通晓了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他的孙子是怎样孤零零地一个人走过了那些失望、无望和绝望的日子,又是怎样在绝望中振奋精神,重新燃起希望,一分一秒地等着着我的出现。作为龙隐的祖父,他的心中有多少不忍、有多么疼痛,他多么希望借此难得的机会,让家人好好与孩子团聚一下,以消解对孩子的愧疚之情。

这样的时候,我本该想到让大家以能量的形式,真真切切地彼此相对,真真切切地对等交流。可我,太不解世情了,非得让福人违背自己以往的处事方式,咬着牙根暗示我,他要让全家人都能够听得到龙隐和我的声音。相比之下,我的修持太过刻意,太过程序化、太过偏离生命的本质,甚至太过偏离自然。

此刻,福家人只是在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却让我忽地明白了,修持本是俗常事,何须煞有介事地来个什么一起参悟?一思一念、一言一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甚至是一呼一吸都可以修福,都可以证悟五福法。想到这里,我又在福家的宅院外加了一层能量保护层,然后悄悄地离开了福家。

走在清冷的街头,望着沉寂的天空,回忆着这一天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思量着自己和福人之间的差距,思忖着上苍不弃,委我以重任,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人生在世,要放开眼界,努力地发现和发掘他的长处,不断地从他人的福德和智慧中汲取营养,让自己日益平实和厚重起来。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不禁暗中发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现在才证悟明白吗?当年,老五福全在世的时候,整天像念经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念叨着类似的话,我只当他是嫉妒我的人气,以此来打压我,所以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这样天资聪明的人,何须学习五福法?到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没想到,如今我已经能够自由地往来于宇宙之间,能够自如地汲取自然

中的能量,能够随意地知晓世内世外少有人知的天机,居然还会在精微之处偶然绊跤再猛然醒悟。看来,修持没有尽头,修为没有终点,做人没有完美,做事没有周全。想要不断提升,必须不懈努力;想要日渐清醒,还得自知愚痴。

这时,一颗流星从头顶向远方飞去,耀眼的撕裂了墨染的天空。我的思绪也就跟着流星划过夜空,翻过崇山峻岭、越过江河湖海,最后尘埃落定。

我静静地躺在墓穴里,除了白骨一无所有。

“我的一切都哪去了呢?”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才想起如此自问。不对,应该说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才有了思维、有了神识。于是,我连白骨也放弃了,慢慢地起身,穿越了墓穴的壁垒,走进无边的黑夜,走向漫漫的前程。华人书香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俗世之事(十四)

(十四)

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远远望去,几座美丽的小屋错落在绿荫之下,只露出形态各异的屋顶和屋檐下色彩斑斓的灯笼。

在这之前,我对自己、对外界都一无所知,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想过要去哪里。我像木偶一样机械地向前走着,全然不顾身边来来往往的黑影是谁,也不关心他们想去哪里。突然,一个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兴冲冲地问:“喂,刚生的?还是刚死的?”

夜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依然冷冷地注视着他,冷冷地说:“执著生的人,刚生的就是刚死的;执著死的人,刚死的就是刚生的。”

“看来,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智者!”黑影沉吟了一下,更加兴奋地问:“那不执著生也不执著死的呢?”

我觉得他很好笑,随便答了一句,道:“不执著生也不执著死的,那就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因为当想着不执著生与死之时,已经执迷不悟,以致生死都不随心了。”

黑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轻声而又迫切地追问:“怎样才能生得从容死得也从容,生得逍遥死得也逍遥,生得智慧死得也智慧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字一顿地说:“不知生死,只知福乐;不管生死,始终修持;不管愚智,不断学习。”

黑影抓住我的双手,哽咽道:“智者,您带着我一起走吧,带我穿过那座村庄。”

“什么村庄?迷宫吗?你自己走不过去?”我淡淡地问。

“那座村庄比迷宫还迷宫。您看看这些过往的人们,有的是新来的,有的是在村庄和墓地间反复兜圈子的人。”黑影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他们非常可怜,不知道自己在兜圈子,也不会停下来思考一下。”

听了他的话,我扫了一眼过往的黑影们,见每一个黑影都与我先前一样,自顾自地赶路,没有人留意他人,更没有人彼此言语。

“那么,你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拦住我?”我疑惑地问黑影。

“我发现自己在兜圈子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兜圈子。我和很多人一样,一次次到达村庄,又一次次以为已经穿过村庄向前走了。后来我才发现,我又回到了这条路上。”他说,“最初几次,我不知道自己到村庄里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拼命地往前走,到了墓地之后,又困又乏,找到自己的墓穴就像找到了家一样,躺下就睡。睡

醒后又开始重复先前走过的路,就像中了魔障一样。”

“哦?有这种事?”我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能发现自己走在魔障里,您应该是智者了。”

“哎。”黑影长叹一声,幽幽地说,“您不会明白,明知道自己中了魔障却又无法走出去,是多么痛苦的事情。相比之下,还不如那些始终糊涂的人呢,只有身体的疲劳,没有精神上的痛苦。”

“可是,如果果真地如您所说的那样,他们一直在墓地和村庄间往复,那永远也无法超越自己啊。”我对他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因痛苦而醒悟,并因了醒悟而超越自己;也不愿意一直糊涂,在不自知中为了痛苦而继续痛苦。”

“所以您才是智者啊。”他激动地说,“我拦过了无数人,他们都对我视而不见,根本就不理我。”

“我们一起走吧。没准儿,到时候我得感谢您呢。”我中肯地说。

“您感谢我什么呀?我这个人这样愚笨,连走出魔障的路都找不到。还是让我感谢您吧,我指望您能把我领出去呢。”他也中肯地说。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我们就快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走到了黑暗的尽头,看到了村庄,看到了希望。他指着前面,气喘吁吁地说:“智者,前面那个村庄就是了。从远处看,它是多么小、多么美丽、多么宁静啊,等到了村庄里您就知道了,完全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我抹着汗水,也气喘吁吁地说:“真地不要再叫我智者了,能够发现魔障的人才是智者。如果不是您拦住了我,没准我会和其他人一样,反反复复地兜着圈子。”

他根本就不理我的话,继续说:“智者,到了村庄里我就会变得越来越糊涂了,您可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要时刻提醒我并把我带出去啊。”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黑暗,走近了村庄。我揉着被光线刺痛的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只见他高高大大,英俊挺拔,只是觉得眉宇间少了一点什么。他也细细地打量着我,迟疑了半天,皱着眉头问道:“原来是您!智者,您还认得我吗?”

我捂着饿得发痛的肚子,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是否认得您。”

他用双手支着膝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叹息道:“也是,我已经沦落到了走不出魔障的地步,您怎么会记得我呢。看看这些梦游一般的人们,虽然长相各不相同,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真地觉得您才是智者。不如您告诉我,我们是怎样认识的。”我开始敬佩他了。

“走吧。村庄里有吃的,再不吃些东西,我肯定会被饿死。”他喘息着说,“到了村庄里,您一定一定要带着我,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一定不要丢下我。”

我点头答应,和他相互鼓励着,终于和众多人一起,一步一挪地到了人声鼎沸的村口。

“刚刚在路上时,往来的人不少,可也不至于这么多啊。”我一边发出疑问,一边放眼观察。只见好多路如我们所走的那条路一样,从远方一直通到村口。人们像潮水一般,从每一条路涌向村庄,再像领取救济粮的灾民一样涌向用护栏圈着的小亭子,从亭子里“抢”到一张卡片后,再涌向进入村庄的“闸口”。

“他们领的是什么卡?”待我扭过头来向他询问时

才发现,他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疲惫的模样,正生龙活虎地向前挤着,一边挤一边说:“先给我,先给我,我要一张绿色的。”

不等我前去拉住他,他已经被淹没在了潮水一般的人群里。看着拼命向前挤的人们,我茫然若失,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些人,不属于这个村庄,甚至不属于此时此刻。

俗世之事(十五)

(十五)

回首来时路,我的心里陡然一惊。那是我们刚刚走过的路吗?我一边敲着发木的脑袋,一边自问。

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条路,虽然漆黑一片、崎岖不平、一路上又是泥又是水,但总是有路可走;虽然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行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个黑影在走动,但总能确定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现在,我所看到的根本不是路,而是在烈日的暴晒下冒着气泡、冒着白烟、漫长得没有边际的沼泽。陷在沼泽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移动着的,除了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那些动物,有的我认得,有的我连见也没有见过。

我闭上眼睛,稳定情绪,然后猛地转身。我本打算冲进人群里,把他揪出来,让他亲眼来看看,再和他商量一下应该何去何从。没想到,他正举着两张绿色的卡片向我跑来,我们两个刚好撞了个满怀。他先是被我的猛然转身吓了一跳,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够了,指着我的额头说:“看看您满头的汗,是不是以为我自己领了卡就跑了,不管您了啊?”

“还好,您还没有失控。”我拍着他的肩膀说,“谢谢您,那样疯狂的时候,还记得帮我带张卡片。”

“这是什么话?您答应了带我走出‘迷宫’,我怎么也不能把您丢下啊。”他搂住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 “智者,我来这里许多次了,对这里了如指掌,所以还能自控,也有办法尽早领到卡片。如果是新人,有的挤上几天时间也领不到。”

他很得意,得意得似乎已经走出了村庄,声音里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他搂紧了我继续说:“智者,今天我领到了绿色的卡片,我们可以去吃特等大餐了。不过,村庄里面的情况特别复杂,等进了村子,我不能叫您智者,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两个定个暗号吧,暂时用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称呼。”不等我开口,他继续说道,“叫什么名字好呢?不如您就叫做智友,我就叫做学智。对,就叫智友和学智,寓意深刻,时刻提醒我要向您学习。”

我打断他的话,扳着他的脑袋,让他去看来时路。我郑重地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学智,你安静一下,好好看看我们刚刚走过的是什么路,与我们同行的又是一些什么。”

看着沼泽中的“行者”们那木然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我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向村口处望去。这一望,我简直要崩溃了,刚刚看到的还是像潮水一样的人群,现在看到的竟是由人和各种动物混合而成的“潮水”。

“你看清了吗?”我扳着他的头让他向前看,自己却扭着头向后看。

“有什么看的?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太多遍了,黑暗,寂静,让人心生凄凉。”他垂头丧气地说,“行了,智者,我们不要缅怀来程了,赶快进去吃大餐吧,我真地快要饿死了。”

他的表情说明。他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让我感到绝望,又让我感

到自身责任的重大。是他唤醒了我,让我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让我早于别人开始思考,而且我也答应了他,一定带他走出村庄,我一定要做到,绝不能食言。不但不能食言,我还得让他在穿过村庄的过程中尽早真正清醒过来。既然只有穿过村庄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明明白白地走过,总要比蒙混过关有意义。

“好吧好吧,我们去吃大餐。”我放开了他,拉着他向闸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学智,绿色卡片很好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那是啊。”学智来了精神,一点儿不像快要饿死的样子,他夸夸其谈道,“村庄里有七个分区,每个分区里的设施都有明显的区别,也就是说档次各不相同。这种卡片也有七种颜色,每一种颜色和村子里的分区相对应。白色卡片相对应的分区最简陋,绿色卡片相对应的分区最豪华。”

“不过,也不是领到了什么颜色的卡片就可以到相对应的分区去用餐。”他指着闸口说,“进了这里,会有人按照我们持有卡片的颜色,把我们带到不同的问讯处。每个问讯处里有七面大镜子,我们要挨个对着镜子照自己,当我们对哪个镜子里的自己最满意时,就可以穿过镜子,进入村庄,到达相对应的分区了。不过,我一直没弄明白,一共只有七个分区,还是每个分区里又分七个小分区。”

“难道,我们千辛万苦地来到村庄,就是为了吃饭吗?”我在学智耳边嘟哝道。

“别说话,先吃饱饭再说其它的。”学智悄悄地说。

说话间,我们已经进了闸口,迎面看到一位身材高大、脸庞通红、眼睛特亮的人。他接过学智递给他的两张绿色卡片,直视着我,问道:“这张卡片是你的?”

“是的,是我的。”我回答。

“是你自己选择的?发卡处有没有告诉你各种卡片的不同用处?”他又问。

“是这位朋友帮我选择的。他告诉我了,绿色卡片可以享用最高档次的大餐。”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时,我感到一阵心虚。

“为什么不自己选择?随波逐流可不是好玩的事情。”红脸大汉把我们两个引到了一间屋子里,指着并排摆放的七面大镜子说,“自己照吧,可以反复照,不要急于决定。一旦对哪面镜子里的自己特别满意了,你就可以穿过镜子,到达该去的地方了。”

“外面那么多人,这里怎么只有我们两个?”我奇怪地问。

“只有你们两个?”红脸大汉迟疑地看了看我,扔下一句,“只有你们两个不是更好吗?”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有些古怪,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呢?不曾想,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我们的目光尴尬相遇,我连忙将头转向学智身前的镜子,假装欣赏镜中的学智。

目光刚一落到镜子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拉住学智的衣袖,悄悄地问:“学智,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什么?”

正在孤芳自赏的学智听了我的话,得意地说:“当然是英俊、潇洒的我自己啊。”

“一定要记住,如果我不说满意,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一面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满意。”我已经紧张得冒汗了。

学智换了一面镜子,感激地对我说,“智友就是智友,这个时候不忘提

醒我。您放心吧,我一定看到满意的自己再穿过镜子。”

我不禁在心中默念“五福、五福、五福”,祈望福祖能够保佑学智,不要让他再一次重复那条沼泽之路。 华人

俗世之事(十六)

(十六)

眼看着学智一面一面地换着镜子,眼看着镜子里出现的图像越来越令人惊恐直到无语,我忍不住拉紧了学智的衣袖,声声地叮嘱他千万不要对任何一面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满意。

开始的时候,学智还是比较清醒的,我每一次提醒他时,他都会点头应承。可是,当他走到第五面镜子的时候,竟然流着口水痴迷地舔着镜面。我用力掐他的胳膊,用力地踩他的脚,喋喋不休地在他的耳边提醒他千万不要对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满意。

也许是我掐疼他了,也许是我说得太多,坏了他的心情,就在我再次把嘴附在他的耳边力劝他时,他猛地转过头来,满嘴的口水甩了我一脸,恶臭恶臭的气味让我差点把肠胃都吐出来。

“学智,你不是要学习智慧吗?不能再这样糊涂下去了。”我一边抹着脸,一边坚持不懈地提醒他。

可是,他好像听不懂我的话,恶狠狠地盯着我,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声,不停地甩着腮帮子,不停地把恶臭的口水甩得到处都是。

我实在是被他逼急了,不再顾及他的面子问题,指着镜子对他吼道:“学智,难道你就看不到吗?镜子里的你是一只浑身长满赖皮疮的正在吃屎的野狗啊。”

我的吼声把学智吓了一跳,也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惊恐中,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身体抖动得都像筛糠一样。

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如此粗暴过,也没有说过如此粗俗的话。母亲说,别人家的孩子生下来都哭,我生下来却咯咯地笑,那个喜庆劲儿让母亲骄傲了几十年,让家人夸奖了几十年。从少年时起,我的仪表和言谈就成了同伴们学习的表率;成年之后,更是成了隐士们向往的“红尘闲云”,成了读书人仰慕的“月下墨影”,成了习武者敬仰的“天下无剑”,成了五福院里的五福们羡慕的“福外之福”。

之所以死后没有圆满,不是因为我的修持不够,而是因为我对五福法持有疑义,不肯屈就齐天国。《五福经》中有一段话,大致是这样说的,“修持五福法的人得到圆满之后,会有五福凤凰前来接引,送到齐天国。齐天国里景色优美,生活殷实,人人福乐,其乐融融。”

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我跑到我家附近的五福院里去质疑五福全,逼着他回答我两个问题。一、如果,修持的最终目标是享清福,你们何必如此清苦修持?为什么不及时享乐?二、如果“齐天国”里居住的,都是为了享清福而苦苦修得圆满的人,谁来满足人们的清福?大家不用吃不用喝,彼此瞪着眼睛空想清福吗?

我的问题把五福全逼得哑口无言,最后向我摆手道:“你不想圆满就不圆满好了,没有人逼你。愿意的话,你就生生世世做你的俗人,不要享清福。”

看到五福全不耐烦的样子,我轻轻一跃,跳到了五福院的房顶,揭下一块瓦片,刚刚递到五福全的手里又拿了回来,微笑着说:“五福法不够全面,所以你们五福院的房子得少一块瓦。什么时候我把瓦片送回来,那就是我来完善五

福法的时候了。”

我“寿终正寝”的时候,还很年轻。我之所以早亡,不是因为生病,不是因为外伤,只是因为我想死。既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我满意地诠释五福法,我就死去好了。死之后,或是找到福祖,和他理论一番;或是遇到高人,让我心悦诚服。

决定去死之前,我对外说明了我的想法。没想到,当天,五福院就派了几个五福来,说是要帮我念经,助我圆满,其实是想让我归还瓦片。我直言不讳地说:“如果念经就能助人圆满,五福法的问题可就更大了。那么,五福院的房子就不是缺一块瓦片的事情了。”

听了我的话,五福们面面相觑,吓得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后来,我如愿以偿,顺利地死了。我记得好多人给我下葬,好多五福帮我念经,当时在任的五福全还悲悲切切地说:“愿福祖原谅这个冒失的孩子,愿他得到安息。”

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不记得死后的事呢,原来是五福全咒念的。他这一让我安息,我就守着白骨许多年,什么也没干?既没找福祖理论,也没遇到高人?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太失败了。失败的结果只能说,五福法没错,错在我没有能力理解透彻,错在我没有能力证悟明白。

“咳。”我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暗暗发愿:“既然我揭了五福院的瓦片,既然我说了要完善五福法,我就得履行我的诺言。过了这座村庄之后,我就去当一个五福。我要好好修持、好好证悟;再好好证悟、好好修持。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努力了,就算我愚笨,无法证悟明白五福法,上苍也会安排高人来指点我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猛一抬头,把已经泄了火气的学智吓得向后一个趔趄。也不知道是被我吓清醒了,还是智慧大发,突然醒悟了,只见他擦着口水,胆怯地说:“智友,对不起。我刚才太贪了,一看到美味的大餐就失去了理性。”

我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道:“想明白了就好。谁都会犯错,知道错了就要立刻更正。那么多人往复于沼泽和村庄之间,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兜圈子,你却发现了。这是多难得的事啊?怎么会被所谓的大餐给弄糊涂了呢?现在,你终于清醒了,以后要保持清醒。”

这些话,我是在说他,也是在说自己。

“现在,我们怎么办?”学智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想穿过任何镜子了,太可怕了。”

“怕什么?我们挨个镜子照,到最后肯定没有满意的,他们就得给我们换卡。等七张卡都用过了,还是没有让我们满意的,他们自然得放我们过去。”我胸有成竹地说。

“如果,他们不给换卡呢?”学智怯懦地问。

“他们不给换卡,就是不讲道理,那就说明这里是魔窟。既然是魔窟,捣毁了它,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我越说心里越豁然,越说心里越敞亮。

这时,那个红脸大汉引来一位老者,一边把老者向房间里请一边指着我说:“我说的,就是他。”

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已经等了他好久好久了。”

俗世之事(十七)

(十七)

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救急的还是落井下石的?心里如此盘算着,我向老者抱拳施礼,道

:“让前辈等了好久好久,晚生惭愧。敢问,您是福祖还是高人呢?”

老者走近我,悠哉游哉地说:“我只是知道你一定会来,而且需要我的帮助。”

“多谢前辈关爱。”我不卑不亢地说,“晚辈想知道,您帮我的最终目的,是帮五福法呢?还是帮魔法呢?”

老者眯着眼睛端详我,微微一笑,反问道:“此话怎讲?”

我正色答道:“如果您是帮五福法的,晚辈要斗胆向您求教一二;如果您是帮魔法的,我就婉谢了。”

老者爽朗地笑着说:“有个性,我喜欢。不过,魔法也好、五福法也好,都不是谁能帮的。现在,我倒是想听听,对于五福法,你有什么高见?”

我再次抱拳,道:“远的不说,今天我们就近论事。首先,我肯定用镜子映照人的内心以及灵魂的方法是智慧而又公平的,但是,我的质疑随之而来。村庄外想要进入村庄的生灵如同潮水一般,发卡处却只有一个。生灵们疲惫不堪、饥渴难当,谁不想早点进来呢?于是,很有可能发生别人代领卡的情况,就像我和学智这样。就算不是别人代领,也可能因为喧嚣声太大没有听清七色卡的用处,从而选错了颜色。试问,由此导致的错误,谁来负责?”

老者止住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知道通过村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你的前路问题,却听任学智帮你选卡。试问,你都不能对自己负责,还要谁来为你负责?领卡处贴有醒目的告示,清楚地说明了七种卡的用途。领卡前不仔细读告示,只想着到村庄里吃什么喝什么,因而随便领卡,或者是因选择美味的大餐而选择一种卡。试问,这样不能对自己负责的人,要谁来为他负责?除了领卡处和进入村庄的闸口,还有一个听课堂。听课堂里有很多修持很高的老师,他们耐心地为大家讲解七种卡的用途,耐心地回答各种提问。可是,生灵们大多随波逐流,宁可在领卡处挤上几天几夜,也不肯用心找一下,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结果,听课堂里时常空空荡荡,老师们只能望门兴叹。试问,大家都不能对自己负责,要谁为他们负责?还有,村庄就这么大,要进来的生灵那么多,大家都为了自己早些进来而拥挤。有多少人考虑过,村庄能否承载得了这么多人?有多少人考虑过,村庄里的储备够多少人饕餮?”

老者的话,声声敲打在我的心头,让我哑口无言。

老者继续道:“你去摸一下镜子,看看是什么感觉。你再去照一下镜子,就照刚才学智照过的,看看里面是什么景象。”

我迟疑地看着老者,伸出手,慢慢地向镜子靠近。当我的手穿过镜子时,我惊呼道:“什么也没有?”

老者不动声色地说:“照一照。”

我紧张极了,脑门冒着汗, 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镜子前,鼓足了勇气,瞪大了眼睛直视镜子。只见里面出现了一个俊秀的小五福,他穿着略显肥大的福衣,一举一动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架式。

“再去照照其它的镜子。”老者命令道。

我挨个镜子去照,越照心里越豁然,因为我从镜子里看到的,都是那个小五福,只不过情境和细节有所不同。

我转过身,向老者深施五福礼,含着热泪道:“多谢前辈点拨。原来,所谓镜子,不过是自

己的业力、德行与心念感召而来的象,也就是自己的内心与灵魂的真实写照。穿过镜子,就是穿过此生的自己,走向了来世的自己。”

说罢,我环顾四周,屋子的墙壁不复存在,屋子不复存在。我再放眼望去,发卡处不复存在,进入村庄的闸口不复存在,通向村庄的路不复存在,整个村庄都不复存在。可是,那如同潮水一样的生灵们,依然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依然大声地争吵,依然相互拥挤,依然糊涂得如同梦游一般。

原来,一切都是幻象,只有自己的德行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宇宙间包罗的万象,只有自己的业力、德行与心念感召而来的象,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么,所有生灵之间都是平等的了?所有的得失、亏赚,所有的幸与不幸,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是可以用自己的德行和念力来主宰的,与他人无关、与境况无关、与五福法也无关?

我转过头来,欲向老者求教我刚刚的想法是否正确,却发现学智和红脸大汉都不见了。

“前辈,学智哪里去了?”我略有惊慌,生怕他因为糊涂而再次走错了方向。

老者道:“每个生灵在落地的那一刻起,每一思、每一念、每一言、每一行、每一舍、每一得都在为自己铺路,路铺到哪里,去处就在哪里。所以,每个人都有他应有的去处。”

我明白老者的意思,也坚信学智已经超越了过去的自己,踏上了一条通往美满人生的路。但是,我仍然有个问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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