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1 / 1)

“不是那么气派的店啦。而是气氛更沉静一点,该怎么说呢,所谓雅致的店。”须贝洋洋得意地说。

“雅致啊。对了,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店”

“我是听人说的,我一个朋友是那里的重要人物。”

“那个朋友是男的吗”

“是啊。”

“他有那方面的癖好吗”

“如果他知道有人这样说他的话,一定会火冒三丈吧。”须贝边走边挤眉弄眼。“他是工作上的朋友。那家伙承揽一家寿险公司的保险代理,而那家店的老板是他的老客户。”

“保险的”

“是啊。不过,老客户这种说法并不正确。他们应该算是互相帮忙吧。”

“什么意思”

哲朗一问,须贝环顾四周之后,用手掌遮住嘴巴,低声对哲朗说道:“我就直话直说了,定期注射荷尔蒙的人,很难投保寿险。因为寿险公司认为这种人容易罹患癌症,虽然这没有什么科学上的根据。”

“哈哈。”哲朗也听过这种说法,他明白须贝想说什么了。

“不过,这种人也更担心自己的身体,为了预防万一,他们都会想要事先投保。于是代理公司方面,会设法配合他们的要求。唉,这也算是帮助别人。当然,这也是因为目前不景气,找不到心保户。”

哲朗心想:因为不景气,找不到新保户才是公司的心声吧,但是他忍了下来,问道:“于是代理公司对投保资格放水吗”

“讲白一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是否注射荷尔蒙,只要一看就知道了。但问题是,代理公司似乎会替他们找出许多漏洞。”

哲朗明白了,原来互相帮忙是这么回事。能够省掉那么多麻烦,想必寿险公司也捞得到什么好处吧。

时间是傍晚六点多。年关将近,寻求酒醉或刺激的人们开始在街头巷尾徘徊。

须贝停在一栋咖啡s的建筑物前,那里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楼梯尽头是一扇门,门前放了一个写着“bloo”的招牌。须贝低声说,是要发成“be”。

打开门进去,是一个l型的大型吧台,柜子上摆满了洋酒。柜子前有一名年轻人在洗东西。“他”意外地看着哲朗他们。

“目前还在准备中。”

对方的声音嘶哑粗犷,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哲朗听惯了美月的声音,立即明白她们是同道中人。

“嗯,我知道。我和相川小姐约好了要见面。”须贝递出名片。

“他”身穿白衬衫,打了一条黑领带,收下名片,确认须贝的身份。“他”的发型精心整理过,盯着名片的眼神比男人还要锐利。

“请你们等一下。”说完,“他”消失在吧台内侧。

哲朗环顾店内。整家店相当宽敞,摆了几张大桌子。有两名年轻人在角落打扑克牌,其中一人身穿灰黑s衬衫,头发理得非常短;另一人一身皮夹克,将一头中长发染成金s。哲朗只看得见他们的侧脸,两人的五官都很端正。他们将扑克牌丢在桌上的动作,完全就像男人。哲朗想象,应该会有很多女人爱上他们。

刚才那个“他”回来了。

“相川小姐请你们在休息室稍待。”

“休息室在……”

“这边请。”

“他”领着哲朗他们到一间两坪多的小房间。墙边是挂了男人衣服的衣架。衣架下方的瓦楞纸箱中,有几双鞋随意地丢在那里。

房间中央放着简陋的茶几和铁椅。应征者的面试应该就是在这里进行吧。两人并排而坐,须贝拉来茶几上的烟灰缸,从外套内袋拿出caster ild的香烟盒。

“不管怎么看都是男人,对吧”须贝低声说。这句话指的似乎是“他”。

“是啊。”

“那种外表应该会受女孩子青睐吧”须贝吐出白s的烟。“可是那方面不知道怎么样。我听说这家店动过完整手术的人很少。唉,就算动了手术,大概也不能像一般男人那样吧。”

他指的似乎是x能力。

“那个叫相川的人动过变x手术吗”哲朗问道。他在来这里之前,听须贝说这家店的老板名叫相川冬纪。当然,这应该不是本名。

“不,我听说她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

“就是什么也没做啊,听说她连荷尔蒙疗法也没做。”

“是哦。”哲朗偏着头一脸不解,这么一来不就完全是个女人了吗

当须贝抽完第二根烟时,门突然打开。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黑s双排扣西装外套的人。

“让你们久等了,我是相川。”她轮流打量哲朗和须贝的脸。她的声音虽然嘶哑,但确实是女人的声音。然而,声音里却隐含着一般男人没有的力道。

“不好意思,突然上门打扰。”须贝起身低头行礼。哲朗也跟着行礼。

“山本先生好吗”相川说完在对面坐下。两人见她坐下,也重新入座。山本似乎就是须贝的朋友。

“他还是老样子,整天闲不下来。倒是痔疮好像好转了不少。”

听到须贝这么一说,相川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下来。她看了哲朗一眼。

她将稍长的头发向后梳拢,眼睛细长,鼻子和下颚的线条g净利落,像是人工的。最令哲朗意外的是,她竟然化了妆。当然,那不是女人的妆。眉毛和眼睛的妆像是要表现出男xy刚的一面,霎时令人联想到宝塚的男角。

哲朗自我介绍,说他在找的其实是一个女人。“她叫佐伯香里。既然我们会到这里找人,就代表了她当然不是一般女人。”他补充道。

“内心不是女人”

“正是。”

哲朗将照片放在相川面前。那是前几天,静冈教会的女管理员寄放在他身上的佐伯香里的照片。

相川拿起照片。她的手指纤细,具备女x柔美的线条。她似乎养尊处优,留着长指甲。

“光看这张照片,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动过手术。”相川说道。

“她现在是男人的模样。遗憾的是,我没有她现在的照片。”

“你确定她在新宿工作吗”

“我不确定。因为她从前往在早稻田一带,我心想说不定她会在新宿工作,所以才找他商量。”哲朗将视线投向须贝。

相川一手拿着照片,另一手托着腮。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过她。如果是在新宿工作的人,是个有九个我都认

识。”

“本人的外表和那张照片应该变了不少吧。”

“不,就算外表改变了,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大概想象得到这个人现在的外表。”或许是眼睛不太好,相川稍微眯起眼睛,再度看着照片。“她应该会是近几小子中堂本刚那种型。”

听说曾有几十个具有相同烦恼的年轻人找相川商量过,她有时也会替她们找管道动手术,因此她的话相当具有说服力。

“抱歉帮不上忙。”她说完将照片推了回来。

“如果要找这种人,还能从什么地方下手”哲朗试着问另一个问题。

“首先要多找几家类似的店,说不定她们会固定在哪里工作。再来就是医生吧。”

“医生”

“如果动了手术,免不了术后照顾,而且还必须注射荷尔蒙。你们要找的人应该也会去某个地方做那些事。”

“那,如果地毯式地搜查那方面的医院的话……”

哲朗一说,相川的嘴角浮现笑容。“医院方面应该不会毫无戒心地散布病患的资料吧。再说,既然是保险范围外的医疗行为,当事人不太可能会用本名。你们大概只能到所有医院再说,既然是保险范围外的医疗行为,当事人不太可能会用本名。你们大概只能到所有医院站哨,等她某一天自投罗网吧。”

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哲朗叹了一口气,收起照片,拿出另一张照片放在相川面前。“那这个人呢”

相川看到照片,表情微微一变,大概因为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l体吧。那是理沙子最近替美月拍下的身影。“好棒的身材比例。”相川说道,但她的语气并不猥琐。

“她是x别认同障碍者,她没有动手术。”

“似乎是这样没错。你们也在找这个人吗”

“是的。她之前是在银座当酒保。”

“她看起来很适合当酒保。”相川微笑道,然后再度盯着照片。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认真的光芒,引起哲朗的关切。

“你在哪里见过她吗”

“不,很遗憾,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你刚才格外关注地看着照片。”

“是啊,因为我觉得这是一张有趣的照片。拍照的人是你吗”

“不是,是一名女摄影师。”

不知为何,哲朗说不出是自己的妻子拍的。

“女摄影师原来如此。”相川理解地点点头。

“怎么了吗”哲朗一问,相川像是在思索用语似地沉吟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一般x别认同障碍者不喜欢被人拍摄l露的胸部,因为浑圆饱满的胸部是女x的象征。但是这个人却毫无抗拒地袒胸露背。不但如此,她还有些自豪,似乎很高兴被拍摄。”

哲朗点点头。他清楚地记得美月拍照时的样子,当时的美月,就像相川说的一样。

“她能够如此敞开心扉,应该相当信任摄影师吧。不,光是信任还不够,可能更接近爱情。所以听到你说是女摄影师,我才能理解为什么她表现得如此自然。也就是说,这个人爱女人。”

哲朗暗自佩服相川的d察力。“你的意思是,她的内心确实是男人吗”

“她可以说是有一颗男人心。

可是,那同时也是一颗女人心。这个怡然自得的表情就道出了这一点。”

“她是男人,也是女人”

“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有自信我猜的没错。”

“什么意思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她的内心是男人。”

“她或许会那么说。可是,人经常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相川的手在茶几上十指j握,盯着哲朗的脸。“你刚才用了‘一般女人’这个说法。那么,我想问你,一般女人是怎样的女人呢”

“我想一般女人是指身心都是女人。”

“我知道了。那么,身体是女人指的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将它定义成x染s体为xx。实际上也有例外,说我们现在姑且不论。接着,内心是女人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从小就想穿裙子吗是喜欢玩办家家酒吗还是喜欢洋娃娃更甚于机器人,喜欢蝴蝶结更是甚于棒球帽呢”

“我知道那些东西纯粹是受到环境和习惯的影响。可是,世上存在女x的x格,这是事实吧”

相川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承认人类的特x有分男女。那么我问你,你所说的女人,是指内心百分之百都是女人的人吗只要女人的部分占整体的大部分,就算是普通女人。”

“比例多寡并没有一定标准,而是主观的。这究竟该由谁决定呢”

哲朗闭上嘴巴,无话可说。相川凝视着他说道:“你说你是自由记着吧你采访过变x者或x别认同障碍者吗”

“没有。”

“那么,假如要采访他们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哲朗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应该要先到这种店来……”

当他说到这里,相川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么一来,你就能轻易找到采访对象。我们彼此之间存在平行关系,所以具有相同烦恼的人,能够一个透过一个地取得联系。但是,你不觉得这种方法存在根本上的错误吗”

哲朗思考相川话中的意思。然而,他却想不出答案。于是她说道:“以这种方法采访到的人,仅限于突破某种程度的心墙的人。这里经常会有新面孔的人来,他们起先会拥有自己是男人的自觉,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突破了一道心墙。接着,他们会下定决心以男人的身份生活,这又跨越了另一道心墙。离开店接待客人,也有必须克服的事。除此之外,”相川竖起食指。“为了接受采访,还得战胜自己的内心。你们能够采访到的,只有那些跨越重重困难的人的心声。最近坊间出了不少那方面的小说,每一本描写的都是坚强的人。简直好像变x者和x别认同障碍者都是意志力坚强的人。可是实际情形却不是如此,连第一道心强都跨越不了而饱受折磨的人,远要多得多。”

相川环顾四周之后,捡起一张掉在地上的纸。那好像是什么的广告。她用纤细的指尖,小心地将那撕成一条长二十公分、宽一公分左右的纸条。

“你知道梅比乌斯环吗”她问哲朗。

“嗯。”他困惑地点头。

相川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似乎是要他做做看。

哲朗拿着纸条的两端,将一端扭转一圈后,与另一端连接。他做对了,相川点了点头。

“我认为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像是梅比乌斯环

的正面和反面。”

“什么意思”

“如果是普通的一张纸,背面不管到哪里都是背面,而正面永远都是正面。两者不会有相遇的一天。但若是梅比乌斯环,心想是正面而往前进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会绕到背面。换句话说,两者是相连的。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身处在这条梅比乌斯环之上。没有完全的男人,也没有完全的女人。不但如此,每个人手中的梅比乌斯环都不止一条。一般人的某部分是男人,但其他部分是女人。你的内心世界中,应该也有许多部分是女人。同样是x别认同障碍者,情况也各有不同;同样是变x者,情况也有千百种。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就连这张照片上的人也和我一样,应该不能用身体是女人,内心是男人这种单纯的说法一语带过。”

相川淡淡地说完后,像是在观察哲朗的反应,盯着他瞧。从她的眼中,感觉不出一丝动摇。她似乎要将自己在此之前克服的烦恼、尝过的莫大屈辱传达给哲朗知道。

哲朗将美月的照片挪到面前。“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将男女的关系比喻成北极和南极。不过我用这和硬币的表里有何不同加以反驳。”

“原来如此。北极和南极啊,这个好。”相川嘴角的线条和缓了下来。“这和梅比乌斯环一样。如果是硬币的话,无法从背面到正面去,但是北极则可以移动到南极。因为它们是连在一起的。不过,距离相当遥远就是了。”

“她大概是那个意思吧。”哲朗现在也清楚地明白了理沙子话中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没动手术,也没接受荷尔蒙疗法很不可思议吗”

“其实,我正想问你这件事……”

“因为我不认为自己异常。我相信以这颗心,拥有这具躯体,就是我自己。没有必要做任何改变。”

“可是在这家店工作的人都……”

哲朗一说,相川微微皱眉,轻轻地摇摇头,说:“我并不能剥夺他们想要解放自我的渴望。可悲的是,当今社会上老是规定男人要这样,女人要那样,甚至连外表也不放过。这就难怪从小在这种社会规范下成长的人,会一心认为自己的外表不是应有的模样,厌恶浑圆饱满的r房。我认为x别认同障碍这种疾病并不存在。应该治疗的是试图排除弱势族群的社会。”

“只要社会接纳的话,他们就不必接受荷尔蒙疗法和动手术了吗”

“我是这么相信。不过,或许不可能吧。”相川摇头,叹了一口气。“人类害怕陌生的事物。因为害怕,所以想要排除。再怎么强调‘x别认同障碍’这个字眼,世上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想要被接纳的心情,大概今后也无法传达给一般人吧。而这份单恋也将持续下去。”

她的话颇具重量,沉甸甸地沉入哲朗心底深处。他再度看着相川,觉得无法断言她是男还是女。她大概两者都是,也两者都不是吧。

哲朗总觉得从前在哪里见过和她有着相同眼神的人,但是他想不起来。

相川将刚才的纸条在手中捏烂。“北极和南极的比喻也不差,但我还是认为梅比乌斯环比较贴切。男人和女人是一体两面,关系密不可分,人在某些时间点一定会显现出另一个x别的特征。”说完,她开怀地笑了。

回到店内,刚才在打扑克牌的两

个人移到吧台。除了他们之外,又多了两个人。他们全都有俊秀的容貌。

“不好意思,打扰了。”须贝对他们说道。美少年们一语不发地点头致意。

须贝打开大门,打算离开。哲朗对着他的背影说:“等一下。”

他走到吧台,拿出佐伯香里的照片。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我想她现在大概不是这种女人打扮。”

靠近哲朗的两人先是盯着照片,然后互看一眼。

“我没见过她。”

“我也没有。”

另外两人似乎不感兴趣,于是哲朗将照片拿到他们面前。

“你们呢”哲朗问另外两人。

“我也不认识她。如果是在这一带工作的话,十个有九个我都认识。”身穿黑衬衫的年轻人答道。他的声音低沉,完全是男人的声音。

“说不定不是在新宿。”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是啊。你呢也不认识”哲朗询问将头发染成金s的年轻人。他给人的感觉像是音乐家。

“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看着照片,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吗”

“嗯,我不太有自信,不过……”

“怎么样你知道什么都好,能不能告诉我”

“嗯……如果我记错的话,先跟你说声抱歉,我看过她身边这个像圣诞树的东西。”他不太有把握地答道。

“在哪里”

“我记得是……”年轻人拨起金发。“ㄐ―ㄣㄊxㄥˊ的舞台吧。”

“ㄐ―ㄣㄊxㄥˊ那是什么”

哲朗问道,但是金发的年轻人沉默不语。其他人也闭上嘴巴。哲朗想要进一步追问时,后面有人说:“那是一个剧团。”回头一看,相川冬纪就站在眼前。

“金s的金,儿童的童,金童。有一个剧团叫金童。小健,你真的在舞台看到了吗”

小健似乎是金发少年的名字。

“我没有十足把握、但是舞台上却是装饰了像这张照片上的树的东西。”

“金童剧团是一个怎么样的剧团呢”

“一般人聚集的剧团。”相川答道,“不过,你们或许会替它添加其他的意思,像是人妖或变x人之类的。”

光听她这么一说,哲朗就知道了这个剧团的特s。他点了点头,看着小健,问道:“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小健将身体转向哲朗,开口前偷看了相川一眼。

“你就告诉他吧。”她这么一说,小健才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头看哲朗。

“我想应该是今年夏天的事,朋友要我去看金童的表演。戏码好像是叫《圣诞老婆婆》。舞台上摆了银s的圣诞树,非常像这张照片上的树。”

“是哦,《圣诞老婆婆》啊。你经常去看他们的表演吗”

“我不常去,当时应该是第二次吧。金童并没有常常公演。”

“演员当中有没有这个女人呢”哲朗指着放在吧台上的照片。

“我不记得每一个演员的长相。她们都化了大浓妆,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有圣诞树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还记得。”

或许是

那样没错。哲朗向他道声谢,然后收起照片。“金童剧团的办公室在哪里”哲朗问相川。

她面露苦笑。“金童剧团没有办公室那种气派的玩意儿。只是一群另有正职的人聚集在一起,大家有兴趣演演戏罢了。”

“那联络方式呢”听到哲朗这么一问,相川将视线从他身上别开,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垂下的眼睫毛很长。

“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不保证你能问到话。”

“这话怎么说”

“因为团长是个怪人,他完全不接受媒体的采访,也几乎不做宣传,所以如果你说出自由记者的头衔,说不定会吃闭门羹。”

团长有责任要处理复杂的问题,哲朗了解对方谨慎行事的心情。“总之,我去试试看再说。”

“好吧。”相川消失在休息室,两、三分钟后又回来了。她手上拿着一张名片。“背面写了我的名字,你就说是我介绍的。”

“谢谢你。”

名片上写着“金童剧团 团长 嵯峨正道”。住家似乎兼办公室,位于市田谷区赤堤。

“嵯峨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俩从前经常一起g坏事。”说完,相川眯起了眼睛。

“他是男的吗”话一出口,哲朗心想完蛋了。

但是相川却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如果你是指生物学上的x别,他的x染s体是xx。”

“我了解了。”

大门外渐渐嘈杂起来,坐在吧台的美少年们开始端正坐姿。哲朗看着相川,临走前想要再道一次谢。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和她有着相同眼神的人。

那就是末永睦美。

2

哲朗试着打了几次电话,但是都没有找到嵯峨正道,总是听见电话答录机播放录音带的声音。哲朗搬出相川冬纪的名字,留言说有事请教,务必拨冗见面。为了慎重起见,他还补上了自己的联络方式,但是嵯峨却没有回电。

除夕傍晚,哲朗开车前往赤堤。他边看地图,边找名片上的地址。来到目的地附近时,他将车停在路边,走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双手抱着白s超市塑胶袋的家庭主妇行s匆匆地从他身旁经过。她大概是做今年的最后一次采购吧。哲朗心想,家里的年菜不知道要吃什么。从静冈回来之后,他和理沙子不曾好好说过话,连在“bloo”听到的消息都还没告诉她。她也不知道他今天要到这里来。

名片上的地址是一栋屋龄约有二十年的小公寓。钻进dx般的大门后,马上接着一道水泥剥落的楼梯。墙壁上的r光灯坏了,四周非常昏暗。他一边小心不让大衣的下摆碰到楼梯,一边步行上楼。嵯峨家位于三楼。

三〇五室位在狭窄楼梯的尽头,一张写着“嵯峨”的纸贴在大门中央。找不到金童剧团的标示。

哲朗按下门铃按钮,房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又按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看来嵯峨似乎出门去了。或许他利用年假到哪里旅行去了。

哲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折返走廊。但是当他想要下楼梯时,背后却发出“咔嚓”一声开门的声音。几乎在他回头的同时,门打开了。

一名理平头的肥胖男子狐疑地看着哲朗。他的年纪约莫四十,身穿运动服搭配厚毛衣的外出服。

哲朗赶

紧走回去问道:“你是嵯峨先生吗”

“你是”对方以浑厚中带点嘶哑的嗓音反问。

“我姓西胁,是‘bloo’的相川小姐向我提起您的。”哲朗将两张名片递到对方面前。一张是他的;另一张是相川给他的嵯峨的名片。

嵯峨保持从门缝中窥视的姿势,收下那两张名片。他对哲朗的名片不太感兴趣,将目光对着自己的名片背面。“一直在答录机留言的人就是你吗”

“不好意思。我无论如何都想早点见到您,但是您好像都不在家,是去旅行了吗”

“我在家啊。”

“可是电话……”

“我把电话调成静音了,熟朋友都会打手机给我。”他的语气粗鲁,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样啊。因为我不知道您的手机号码……,如同我在电话里说的,我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关于表演还是关于我”他像是在品头论足般上下大量哲朗。他无论是衣着打扮或是言行举止,都像是一般的中年男子。

“两者都不是。真要说的话,是关于舞台的道具。”

“道具”

“听说嵯峨先生你们今年演出了《圣诞老婆婆》这出戏。我想要请教您关于当时使用的圣诞树。”

哲朗一说,嵯峨歪着嘴角,咯吱咯吱地搔了搔平头。

“不是《圣诞老婆婆》,而是《圣诞阿姨》( 老婆婆和阿姨在r本文中只有长短音之别。)。”

“啊,真是抱歉。我听到的是老婆婆。”

嵯峨咂咂嘴。“反正你一定是从‘bloo’的笨男公关那里听来的吧,那一群家伙看表演一点都不认真。”

“可是有人记得圣诞树。”哲朗从大衣口袋中拿出那张佐伯香里的照片。“我听说那场表演中用到了这棵圣诞树。”

嵯峨一接过照片,j替看着照片和哲朗,他脸上狐疑的神s不曾消失。

即使如此,嵯峨还是敞开大门说:“进来吧。”

这间房子原本应该是两房一厅。然而,餐厅和隔壁房间之间的隔板被拆掉了。而且餐厅里不见餐桌椅,取而代之的是会议桌、陈列柜和书柜等。收纳不下的大量书籍、文件等也占据了部分地板和墙边。

嵯峨坐在屋内一隅的办公室前,开始c作电脑。荧幕上显示了文件资料,内容看不清楚。“你站着会影响到我,能不能坐下来那边有椅子吧”嵯峨背对着哲朗说。

“啊,抱歉。”哲朗坐在会议桌旁的椅子上。那张会议桌上也堆满了文件和资料夹。

电话响起。嵯峨尽管身材肥胖,仍以迅捷的动作接起话筒。

“喂……,噢,是你啊……咦你到底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已经除夕了耶。我也有很多款项要支付啊。……啊混账,你在说什么!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呿,我知道了。你一定要赶上!再不付钱的话,我就把你的老二剪掉!”嵯峨语气激动地说完后,对着电话高声大笑。“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老二。哈哈哈,明年见啦!”

嵯峨粗鲁地挂上话筒,令人不禁怀疑电话会不会坏掉。接着,他再度开始敲打电脑的键盘。他打字相当快。

哲朗没机会向他搭话,坐立

难安。被冷落在一旁的他将手伸向会议桌上的资料夹。

“你如果乱碰东西,我就把你撵出去!”耳边传来嵯峨的咆哮声。

哲朗将手缩了回来。嵯峨依旧面向电脑,但停下了打字的动作。

“不,我没有那个意……”

“等一下。你或许是因为闲着无聊才来的,我可是有我的事情要忙。你如果不想等的话,就回去了。”

“不,我等。对不起。”

哲朗说完,嵯峨再度展开工作。但是他马上就歇手了,将头稍微转向后方。

“那边的陈列柜上面有瓦楞纸箱对吧你看看里面。”

哲朗按他所说,打开箱子看看。里面塞满了b5大小的小册子。似乎有百来本。

“一本送你。你看过那个,就会了解我们剧团的事。”

“那我就收下了。”小册子的封面是淡蓝s的,以s gothic字体印了“金童r月”四个字。原来如此,剧团名大概是取一星期中的“金土r月”的谐音( 金土r月为星期五、六、r、一,r语发音与金童r月类似。)。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但是对于剧团的事,除了那上头的内容之外,我不会多说一句,也不打算公开。如果有人到处宣扬的话,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原谅他。”

“我听说你讨厌媒体。”

“我不相信媒体。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都想将我们硬塞进他们自己能够理解的世界。我们要以自己的语言发声,不会假手他人。”

“我非常清楚这点。”哲朗说道。

嵯峨轻轻地点了个头。

哲朗翻开小册子。第一页是团长嵯峨的话。标题是

“许多人相信血型算命。那些人认为,人类可以分类成a、b、o、ab四种。但是他们在r常生活中,却不会按照血y给予他人差别待遇。他们认为即使血型不同,大家同样都是人。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若要分类,人是不可能只粗略分成四种的。

那么,为何许多人会受到x染s体的形态束缚呢他们为何不能认为,无论是xx或xy,乃至于其他的形态,大家同样都是人呢

‘金童’乃是一个基于这种疑问而诞生的剧团。”

哲朗觉得这和相川冬纪说的话有些类似。他们身处两难境地的程度,应该远超过世人的想象。

第二页记载了剧团的发展。根据小册子的内容,剧团是在十余年前成立,但是一开始并没有频繁举行公演。活动从两年前左右才变得较多,但是内容没有提到为什么会变得如此。

第三页开始简单介绍历年的戏码。一共有四出戏剧,《圣诞阿姨》排在第二出。

故事是从圣诞老人的集会展开。有好几个圣诞老人,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国家。圣诞夜将届时,他们就会按照惯例召开集会,但是那一年加入了一名新圣诞老人。这名圣诞老人就是主角,而且竟然是一位女x。集会因为这件事而陷入一团混乱。众人议论纷纷,是否应该承认女圣诞老人,甚至开始争吵如果承认的话,她的服装该如何穿着。随后,剧情从圣诞老人为何是男人的疑问,扩展至男女x别的问题。

哲朗觉得情节挺有趣的。小册子没有写出结局,他非常好奇最后会怎么发

展。

“你读得很专心嘛。”

听到嵯峨对自己说话,哲朗抬起头来。嵯峨不知何时将椅子转过来面向他。

“啊,不好意思。”他合上小册子。

“你刚才在读什么”

“圣诞……”

“是哦。”嵯峨咯吱咯吱地搔了搔后颈。“这不是什么成熟的作品,但是内容浅显易懂,所以最受好评。”

“结局怎么样”

“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就来看表演吧。”

“我一定去,下次什么时候公演”哲朗从外套口袋拿出纸笔。

“这还不晓得。毕竟,我们是个没钱的穷剧团。”

哲朗拿出来的记事本没有打开,又放回了口袋中。

“你要问我什么你刚才好像拿着照片。”嵯峨问哲朗。

“我想请教圣诞树的事。”哲朗拿出那张照片,再度递给嵯峨。“你们剧团是用的圣诞树,是照片中的这一棵吗”

嵯峨盯着照片看了好一阵子之后,答道:“的确很像。”

“你看过照片中的女人吗”

“不,没看过。”嵯峨将照片放在会议桌上。“我不认识她。”

“请你看仔细一点。她现在应该不是照片上的模样,听说她动了手术,变成了男人。”

“那,请你让我看她变成男人之后的照片。”

“我手上没有,但是相川小姐说,她现在应该很像偶像明星堂本刚。”

嵯峨别过脸去笑了。“在她口中,只要是脸稍微圆一点的类型就全都成了堂本刚。那家伙一定是他的粉丝。”

“总之,能不能请你再仔细看一下照片呢”

“我已经看够了。”嵯峨恢复严肃的表情,将照片塞给哲朗。“这人我没看过,至少我不认识她。”

“那么,能不能请你问问其他人呢”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属下了”他瞪着哲朗。他的x别应该是女x,但是丝毫没有女人味。

“我知道了。我自己调查,能不能请你介绍其他剧团人员给我”

“我拒绝。”嵯峨立刻摇头。“我们的大原则是绝不公布团员的事。你刚看的小册子,一个字也没提到演员和工作人员。我说过,除了那上头的内容之外,我不会多说一句。”

“为何要保密”

“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我可以这么说:因为目前的情势所,所以不得不这么做。”嵯峨将两条粗臂膀环在胸前。

哲朗盯着对方的眼睛,但是嵯峨的目光笔直地看回来。结果,别开视线的人是哲朗。

“你是在哪里弄到这棵圣诞树的”

“不晓得,是在哪呢”嵯峨左右摇头,关节哔剥作响。“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是一个穷剧团,不论大小道具都是大家从各处搜集而来。大概是谁拿来的吧,至于细节我也不清楚。”

“亏你还是剧团代表。”

“我只是负责协调大小事罢了。”

“那么,这棵圣诞树目前在哪里至少请你告诉我这一点。”

嵯峨依旧摇摇头。“拿来的人大概把它归回原位了吧,我不知道。”

哲朗感觉他在说谎

,于是低头恳求道:“拜托你,请你告诉我。我非得找出这张照片中的女人不可,这攸关某个人的一生。”

嵯峨在他头上发出咂嘴的声音。“身材那么魁梧的大男人,怎么可以轻易向人低头。头抬起来吧,太丢人现眼了。”

哲朗咬住嘴唇,抬起头来。嵯峨皱起眉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不知道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有义务保护伙伴。我不能告诉你工作人员的名字。”

“无论我怎么求你都不行吧”

“只能请你放弃。”说完,嵯峨望向一旁的钟摆。“不好意思,我等会儿有工作。”

“剧团的”

“不是,是这个。”嵯峨摆出握住方向盘的动作。“年底最后的一件工作。我等一下得将货物运到名古屋。”

嵯峨的正职似乎是长程卡车司机。

看来再死缠懒打下去也是白费功夫。哲朗心想今天只好到此为止,站起身来。

当他在玄关穿鞋时,嵯峨站在他身后。

“这么说或许有点j婆,但是这世上有不少人不愿被人找到。像我就是。”

哲朗回头和嵯峨面对面。“你的家人呢”

“不晓得,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嵯峨将双手插进运动服口袋,耸肩笑了。

哲朗呼了一口气,说:“抱歉打扰了。”然后打开门。但是当他踏出一步时,又再度回头。“圣诞阿姨又将礼物送到孩子们手上吗”

听到他这么一问,嵯峨脸上闪过一个迷惘的表情后,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

“因为圣诞夜时,她的月经来了。”

哲朗“啊”的失声低呼。嵯峨推了他的背一把,说:“再见啦。”

“我会再来。”

“你饶了我吧。”

大门关上,传来锁门的声音。

哲朗一回到家,看见理沙子在客厅里抽烟。

“看你的表情,今年最后的调查似乎也没有收获啊”

哲朗也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久没和她说话了。他向理沙子报告在“bloo”谈话的内容和去金童剧团的事。关于找到了铁丝做的圣诞树,她似乎也很感兴趣。

“非得设法从那个叫嵯峨的人身上,问出圣诞树打哪儿来的不可。”

“我也那么想,但是似乎很困难。而且他的立场不能说出详情。”而且哲朗认为不能采取太过引人注目的行动。如果自己被警方盯上的话,就没戏唱了。

两人沉默下来之后,不知哪里传来冲天炮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在提早庆祝新年吧。

理沙子拿起金童剧团的小册子,打开第一页。

“为何许多人会受到x染s体的形态束缚呢他们为何不能认为,无论是xx或xy,乃至于其他的形态,大家同样是人呢……”读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我也有同感。你呢”

“我也觉得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比较理想。”

听到他这么一说,理沙子眨了眨眼,唇边泛起一抹莫名的笑。“你大概没办法吧。”

“为什么”哲朗板起脸问道。

“因为你认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或许该说男人的世界比较恰当

吧。”

“没那回事,我才没有因男女而对人有差别待遇。”

“你问为不能因男女而有差别待遇对吧可是啊,说穿了那就是认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证据。如果你认为男女是一样的,根本连差别待遇这个字眼都不会想到。”

“不管怎么说,现实中还是存在差异,依照差异行动,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我没说是罪大恶极。我只是说,你无法这么想。”理沙子合上小册子起身。“唉,算了,别为那种事情争辩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有一个工作要去拍摄新年r出。拍完之后,还得去很多地方……”她拨起刘海。“大概初三晚上才会回来吧。”

哲朗第一次听她提起过年要工作以及暂时不在家的事,但是他决定不多说一句。如果这种时候抱怨一句的话,他总觉得理沙子会说他:“你果然还是不能理解女人的工作。

新年前两小时,理沙子提着大包包出门。她今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有美月的消息,希望你跟我联络。”

哲朗走进工作室,想要写稿,但是太在意美月的事和理沙子的话,完全没有进展。因为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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