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部分(1 / 1)

“一是‘佐伯香里’和‘佐伯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基于某种原因,扮演同一个人。”

“不可能。”哲朗立即反驳。他一开始也想过这个可能x。

“佐伯香里的住民票上,记载了她从早稻田鹤卷搬过来。香里住过那里是事实。”

“说不定香里小姐只办了居民登录,可是实际上住在那里的却是自称薰的另一个男人。这也不无可能。”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另一个想法是,假设香里和薰是同一个人。

“香里小姐可能基于某种原因,住在那里的期间打扮成男人的摸样。因为香里是女人的名字,所以她才自称薰。”

这也是哲朗提出的假设之一。

“我这么说可能很啰嗦,但是你觉得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像他摸不着头绪一样,理沙子也只是默默地摇头。在两人的推理频频走入死胡同的情况下,达成的结论就是去佐伯香里的老家走一趟。

两人一大清早出发,但是下吉田交流道时已经下午了。沿途看见一家美式餐厅,于是哲朗提议先吃午餐,但是理沙子却说要先找香里的老家。

这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因为地点已经事先在地图上确认过了,而且静冈的街道也不像东京那么错综复杂。从沿着海岸线的大道转进一条小马路,有一条小商店街,佐伯香里的老家就在其中,而写着“佐伯刀具店”的大型招牌就成了醒目的标记。

招牌虽大,店面却不知道有没有四公尺宽。哲朗他们打开铝框玻璃门,走进店内。正面有两个展示柜,里面并排着光芒黯淡的菜刀。店内好像也有卖餐刀和木工工具等,但主要商品是做菜用的刀具。装饰在内侧柜子上的生鱼片刀很吓人,令人不禁双腿发软。店内一隅有一个小工作台。

店内没有半个人,但是似乎听见了开玻璃门时响起的挂铃,立刻有一名身穿r式围裙,年约五十岁,个头娇小的女人从里面出来。

她看到哲朗他们,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连“欢迎光临”都没说。会来这种店的八成都是常客吧,而且哲朗他们看起来也不像顾客。

“你们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她依旧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是佐伯香里的母亲吗”

听到哲朗的问题,对方的表情变了。她的表情僵硬,频频眨眼。

“你们是”

“我们从东京来,敝姓须贝。”两人来这里之前,就决定了要借用他的姓。

“须贝……”她不安地轮流打量两人。理沙子之前曾以须贝的名义打过电话,不知道她记不记得。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前一阵子就一直在找令千金,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她,所以很伤脑筋。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你们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她朋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同事。”

她母亲的眼中,微微浮现警戒的神s。哲朗察觉到,她或许知道香里从事特种行业。

“我有事情非见香里一面不可,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她在哪里呢”理沙子c嘴说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

没有和您们联络吗”哲朗试探x地问道。

“哪有什么联络,这几年连电话也没打过一通。”

“真的吗”

“真的,我没有骗你们。”香里的母亲摇了摇头。

里面隐约传出动静,有人踩着凉鞋走了出来。钻出门帘的是一名身穿短袖白袍的男人。他的年纪约莫六十五、六岁,身形魁梧,胸膛厚实,理成平头的头发大半都白了。

“你们在吵什么”他嘟囔了一句,便往工作台走去。他手里拿着菜刀。

“您是香里小姐的父亲吧”哲朗说道,但是对方并未回答,开始在工作台上准备工作。哲朗对着他的侧脸继续说道:“您去过早稻田鹤卷的公寓,对吧我看过您一次。”

她父亲一度停下手边的动作,旋即再度展开作业。

“我不认识叫什么香里的人,她不在这里。”

“您不认识自己的女儿,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听到哲朗这么一说,她父亲又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他依旧用侧脸对着哲朗他们,开口说道:“这个家没有女儿,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女儿。”

“什么意思”

“少啰嗦!别管他人的闲事!你们少在那里啰哩啰嗦,出去!给我滚出去!”

哲朗看了香里的母亲一眼。她担心地看着事态演变,一和他对上眼,便慌张地低下头。

“香里小姐恐怕被卷入了某件命案。”哲朗对着她父亲说,“如果不快点找到她在哪的话,说不定会酿成悲剧。”

“吵死人了!我不是说了没有什么叫香里的人吗不相g的人就算被卷入什么事情,也不关我的事。你们很碍事,快点滚出去!”他挥舞手中的菜刀,刀尖反sr光灯的光线。

“那,薰先生在吗”

“你说什么!”她父亲翻了翻白眼,脸s眼看着涨红了。

“我说,如果是佐伯薰先生,你应该很清楚他是谁。你在早稻田鹤卷的公寓里见过他,不,应该说是和他吵过架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父亲放下菜刀,离开工作台,朝哲朗而来。

哲朗决定好了让他揍一拳。如果他揍了自己就能敞开心扉的话,一拳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他父亲却没有一拳揍过来,口口声声要他们滚出去,推着哲朗和理沙子的身体。他的力气出乎意外地大,疏于防备的哲朗被推出了店外。

她父亲也走出门口后,说:“锁上门!”然后“砰”一声甩上门。

“佐伯先生,总之请你听我们说。”

“别过来!滚一边去!”他做出像在赶苍蝇的动作,快步离开。哲朗犹豫不知该不该追,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按照目前的情况,无论问什么,他都不可能回答。

“我们重新拟定战略吧,反正还有一点时间。”

“是啊。”

两人走向车子,哲朗拿出钥匙。当他要将钥匙插入车门时,理沙子说:“等一下,要不要顺便在那家店吃午餐”

她用下巴指的是一旁的拉面店,招牌满是灰尘。

“刚才的路上明明有更多店的。再说,也不用特地来这里吃拉面吧”

“不是那样,你看看后面。”

哲朗回头一看,

香里的母亲孤零零地站在佐伯刀具店前,看着哲朗他们。

拉面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哲朗他们坐在离厨房最远的座位,盯着门口的玻璃门。店员前来点菜,他们点了两碗味噌拉面。

接着不久,香里的母亲站在玻璃门后。她有些犹豫地打开门,朝厨房方向点头致意,往哲朗他们走来。

“我们等你好久了。”理沙子说完起身,改坐到哲朗身旁。于是香里的母亲在他们的对面坐下。店员马上过来,但是她说:“我不用了。”

“店里没关系吗”哲朗问道。

“嗯,我锁上门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是佐伯先生知道你和我们见面的话,你不会挨骂吗”

“噢,”她脸上的表情总算和缓下来。“大概会发些牢s吧,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应该也很担心。”

“你们知道香里小姐在东京失踪了吧”

“是的。”

“你们是听谁说的呢”

“听谁说的嘛……”她低头沉默片刻之后,担心被厨房里的人听到,小声地说:“警方的人来过。”

哲朗和理沙子闻言互看了一眼。“是警视厅……东京的警察吗”哲朗想起望月刑警的脸问道。

“不,来我家的是本地的警察。他希望我告诉他香里的住处,我当时就听说她不在东京的住处了。”

“他没有说是为了什么在找香里小姐”

“他只说,东京方面针对某件命案向他们询问……。他们并不知道详情。”

哲朗心想,那名警官说的或许不是推托之词。他很可能是受到警视厅的请托,询问一些例行笔录而造访佐伯刀具店。

无论如何,看来侦查单位确实也在追查香里。

店员送上了两碗味噌拉面,哲朗拿着免洗筷吃了一点。原本对这家拉面不抱任何期待,没想到意外的美味。

“在找香里小姐的,除了我们之外,只有警方吗”

“到我家来找人的只有你们。可是,几天前有一通电话……”

“噢,那通电话,”理沙子微笑道,“应该就是我打的吧。”

“不,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嗯……我记得他说他是报社记者。”

哲朗原本在吃面,放下了筷子。他再度看了理沙子一眼,她也看着他。她的眼神在说:是早田。

“那个人为什么找香里小姐”哲朗问道。

“他好像说想要采访她。我觉得是通怪电话,马上就挂了。”

早田也发现香里失踪了。他遵守了对哲朗发出的宣言,正从别的管道调查这起命案。

“佐伯先生为什么会那么气香里小姐呢”理沙子发问。她好像不打算吃拉面了,还剩下半碗。

“这个嘛,呃,有点难以启齿。”香里的母亲非常为难地偏着头,似乎不知如何解释。

哲朗心想,最好不要随便发言,于是保持沉默。不久,她看着理沙子,说:“请问,你刚才说你和香里是同事吧”

“是的。”理沙子答道。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呢呃,好比说”

“是酒店,酒吧。”哲朗c嘴说,“她们是女公关。”

“女公关……”她好

像很意外。

“但不是不正派的店,她们顶多就是和客人聊天。”

她似乎没有在听哲朗说话,再度看着理沙子。“说到女公关,大家都是女人吧”

“是啊。”

听她这么一说,香里的母亲用手捣住嘴巴,视线不知所措地四处游移。她的样子明显地不对劲。

“这实在太奇怪了。”她低喃道,“我总觉得警方和打电话来的人口中的香里,根本是在说其他人。可是你们刚才不是说了那孩子的名字吗薰。所以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什么。”

“薰是她真正的名字吗”哲朗问道。

“不,她的本名是香里。可是,我们都叫她薰……”

哲朗探了探放在一旁的大衣口袋,从中取出一张照片。那是前一阵子宏美寄来的照片。

“这个人是香里小姐,对吧”

但是她看到照片,却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不对。这个人不是香里,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

“香里大概,”她母亲咽下一口口水之后继续说道:“我想那孩子已经不是女人的摸样了。”

7

离开拉面店,请香里的母亲坐上车,哲朗想起了国道附近有一家美式餐厅,决定开车去那里。香里的母亲在车上不发一语。等红灯时,哲朗从后视镜偷看她的表情,她并没有表现出后悔跟来的样子。

三人坐在餐厅里最内侧的座位,都点了咖啡。

哲朗先针对他们在找的佐伯香里加以说明,包括她在银座的酒吧工作,以及被一个名叫户仓的男人跟踪,并附带说明了那个男人遇害,警方或许也对香里展开了调查等推论。

“那个人不是香里,她不是我的孩子。”

“似乎是那样没错。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完全搞不清楚……”她摇了摇头。

“佐伯太太,”理沙子c嘴说,“你刚才说香里小姐已经不是女人的摸样了,对吧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说完,她闭上嘴,右手握着毛巾。

“她虽然外表是女人,但内心却是男人。你的意思是,她有所谓的x别认同障碍吗”

香里的母亲脸颊抽动了一下。他见状低头说:“请你告诉我们实情。”

香里的母亲虽然面露犹豫之s,还是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女儿与众不同之处。她八成对熟人说过吧,内容很复杂,而且包含许多微妙的问题,她却说得有条不紊。

她表示,香里在国中之前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在她眼里是如此。她的记忆中,香里并不讨厌裙子和红s书包。她并补充一句,这或许是受到四周环境的影响。因为刚好附近邻居没有同年龄的男孩子,她从小的玩伴都是女孩子。她的脾气很温和,对于自己和大家一样被打扮成女生的模样,并不感到反感,还会开开心心地玩洋娃娃。

“唉,可是,这只是看在我们眼里的模样,不知道她本人心里怎么想。”她用双手捧住咖啡杯说道。

事情是发生在香里读高中的时候。当时,她有一位好朋友。两人的感情很好,不管去哪里都形影不离,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小饰品。那位好朋友到香里家玩过好几次。如

果对方是男x,父母亲肯定会紧张不已,但是对方如果是女孩子,就不用担心了。香里的母亲说,他们总是欣慰地看着感情很好的两人。

“我老公经常笑着说,别人家的女儿都j过好几个男朋友了,我们家女儿还是小孩子啊。”

随着两人的j情渐渐出名,开始传出了奇怪的谣言。有人谣传说:她们是同x恋;甚至有人指出“看见两人在接吻”的具体事实。

香里的母亲终究担心起来,试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本人。但是香里却立即否定:“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嘛。”

听到香里这么说,她母亲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心。因为女儿的表情里浮现出迷惘的神s,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预感没错。在那之后两个星期左右,有人发现香里和她的好朋友倒卧在附近一间小教堂的庭院。两人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生命危在旦夕。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的话,就回天乏术了。

两人情况稳定之后,双方父母各自向两人询问原委,听了女儿的告白都大吃一惊。她们说:“因为我们真心相爱。”

“可是两人的说词有点出入。”香里的母亲说道。

“这话怎么说”哲朗问道。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爱的方式吧……”她似乎穷于形容。

听到她这么一说,理沙子说道:“她的好朋友认为彼此是同x恋人,但是,香里小姐却不那么认为。”

“没错、没错。”香里的母亲一脸遇到救星的表情点头。“就是那么回事。所以该说是二度惊吓吗我们眼前简直一片黑暗。”

听到香里说她们是真心相爱时,父母也怀疑女儿是同x恋。但是香里哭着继续告白的内容,却更令人意外。她说,她想要变成男人。她希望拥有男人的身体,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她想要和女人结婚。

她父母一开始也无法正确理解她的告白内容,将之解释为:因为女人不能爱女人,所以想要变成男人。但是听女儿反复诉说之后,他们了解了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我们心想,这孩子的内心说不定是男人。不那么想的话,就有太多事情不合逻辑。好比说,香里对于衣服的流行等简直完全不感兴趣。而且,到了当时她那个年纪,不愿被父亲看见l体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她却毫不遮掩。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嗜好是用父亲的工作台制作车船或枪支的模型。我们夫妇都觉得就女孩子而言,她的行为不正常。”

“那你们如何面对”哲朗试探x地问道。

“老实说,我们真的伤透了脑筋,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她被街上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待,甚至打扮成男人的模样的话,不知道会被人说成怎样。”

哲朗体认到,这里不同于无论打扮成怎样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在意的东京。

“然后,那孩子就说她想去东京。”

“去东京”

“她之前就说想去学设计,说她想要成为车体的设计师。”

原来如此,哲朗明白了。这的确是拥有一颗男人心的人的梦想。

“你们赞成吗”

“倒也不是赞成,只是我们认为她留在这里也没好处。香里高中毕业后,马上就去了东京。她好像进了专科

学校。”

“她在东京过着怎样的生活换句话说,呃,她是不是以女人的身份生活呢”

“我不太清楚,我几乎没去看过她。就算她回来,也完全不提那方面的事情。”

“她回来的时候,作何打扮呢”

“该怎么说呢,说是女人看起来也像是女人,但说是男人看起来也有几分神似。她打扮得很中x。她父亲曾叮咛说她回家时不准打扮得怪里怪气的,所以她花了一点心思吧。”

“化妆呢”理沙子问道。

“我想她没有化妆。虽然没有化妆,眉毛倒是修了一下。”

她似乎不知道时下年轻男子也会修眉毛。

“五官和体型如何呢有没有改变”哲朗接着发问。

“经常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大改变。因为她父亲管得很严。”

“管得很严指的是哪方面”

“她父亲说,在东京要过怎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但是唯独不许你给别人添麻烦,和没生病却动手术。”

“动手术啊。”

哲朗心想,这的确像是一辈子卖刀具维生的工匠的语气。

“那么,香里小姐现在也没有接受手术喽”

理沙子这么一问,她母亲痛苦地皱起眉头。

“关于这件事……”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再度开口。

香里去东京之后,每年也会回家一、两次。但是第三年之后,除非有什么大事,她才会回来。她偶尔回来的时候,也曾当天逃也似地回东京。她母亲感到怀疑,在电话里问之下,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香里说她从设计学校休学了,目前在酒店上班。

“她说就算她再怎么努力用功读书,获得好成绩,像自己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进入一般公司。所以她已经放弃了。”

哲朗心想,这种情形并不难想象。无论x别认同障碍这个词汇再怎么普及,世俗偏见还是不会消失。不,说起来使用“障碍”这个字眼本身,根本上就很吊诡(kratti:奇怪、诡异、不可思议的意思)。

“我告诉她父亲,她父亲只说:‘随便她去。如果因为那种小事就受到挫折,做什么也不会成功。’但是我想他心里一定非常担心。”

在那之后,香里似乎就不曾回家了。顽固的父亲坚决不再主动提起女儿,也吩咐她母亲别再叫香里回家,所以他们夫妇唯一能够知道女儿现状的方式就只有贺年卡。她母亲是看了贺年卡,才知道她搬到了早稻田鹤卷这个地方。

但是约在一年半前,香里打了一通电话给她母亲。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说好久没和她说话,想要听听她的声音。然而,听见对方的声音,感到肝肠寸断的却是母亲。倒不是因为思念女儿,而是因为女儿的声音完全变成男声了。一开始她还认不出是谁打来的。

母亲追问香里,她却没有多做说明就挂上了电话。她母亲本想再打给她,但是香里寄来的贺年卡上并没有写电话号码。

百般犹豫之下,她母亲找她父亲讨论,但是他还是老话一句:“那种家伙随便她去。”

但是看了他后来的举动,就知道他并非打从心里不关心女儿。有一天,他瞒着妻子,独自前往东京。

他在早稻田鹤卷的公寓

里见到的,是身体彻底变成男人的女儿。她的声音低沉,甚至长出了一点胡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可以擅自做出这种无法挽回的事吗你这个孽障!’我老公好像对她破口大骂。香里好像回嘴说她只是恢复真正的模样,有哪里不对。结果,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我老公就回来了。”

住在香里隔壁的年轻人听到的似乎就是当时的对话。

“这件事你是听佐伯先生亲口说的吗”哲朗问道。

“他是后来告诉我的,在这之前香里有打电话给我。”

“电话怎样的电话”

“她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他爸爸去找她,动手术的事被发现了,两人狠狠地吵了一架。她希望我替她道歉。我说,你自己道歉不就得了,但想到两人可能又会吵起来,所以我就说算了,别道歉了。最后……”她说到这里低下头,用力地抿住嘴唇。

“最后怎样”哲朗催促她继续说。

“那孩子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要我们夫妻好好相处,保重身体,然后就挂上电话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她又低下头,然后继续说道:“听见那孩子的声音。”

哲朗和理沙子对看一眼。

“你们从此既没通电话,也没见面了是吗”

她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寄信来”

听到哲朗这么一问,她抬起头来。哲朗知道她在犹豫。

“她有寄信来吗”哲朗又问了一次。

“我告诉警方的人说她没有寄信来,因为我不喜欢他们追根究底地盘问香里的事。”

“可是实际上她有寄信来,是吗”

“只有一封,今年夏天寄来的。”

“能不能让我们看呢”

她一脸像是嘴里含着酸梅的表情侧着头。哲朗心想,彷徨之情大概在她心中千回百转。这个请求就算被拒绝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对于哲朗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可是,”她说,“你们在找的人,应该不是我们家的香里吧”

“这一点也是令我们讶异的地方,所以我们想要进一步调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我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们……呃,在找的人应该和我无关,但是如果知道我们家香里的消息,请你们告诉我。”

“好。如果我们找到她的住处,再安排你们见面。”

“不不不。”她微笑着挥手。“那孩子应该不想见我吧。我只要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身体健不健康就好了。”

哲朗心想,这是母亲会说的话。于是毅然地说:“我答应你。”

三人离开餐厅,回到佐伯刀具店。哲朗将车停在离店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香里的母亲单独下车,进入店内。

“意外的发展耶。”理沙子说道。

“是啊。”

“关于出现了和美月有相同烦恼的人,你怎么想”

“这应该不是巧合。另外还有一个重大的谜团,如果真正的香里现在已经不是女人的模样,那么我见过的‘猫眼’女公关究竟是谁”

“住在江东区的公寓的是哪一个呢是真正的佐伯香里小

姐,还是……”

“住在那里的肯定是假的。你看过户仓明雄记事本了吧那家伙死缠不放的对象,是女的佐伯香里。”

“这么说来,真正的佐伯香里小姐是在离开早稻田鹤卷的公寓之后,才藏匿行踪的喽”

理沙子说完时,香里的母亲从佐伯刀具店出来。她小跑步回到哲朗他们所在之处,注意环视四周,然后迅速坐进后座。

“佐伯先生回来了吗”哲朗试着问道。

“回来了,他在里面的房间看电视。”

“如果被他知道你拿信出来就糟了吧”

“放心,我是背着他拿出来的。”

她递出一个信封。哲朗先看背面,只写了“佐伯香里”,没有写地址。

信封里有一张便条纸,写着如下的内容:

“你们好吗

我找到了新工作,每天活力十足地在工作。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们好不容易将我养育成人,我却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我真的感到过意不去。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活得像自己,虽然明知自己很自私,但请原谅我的任x。我现在非常幸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j到了许多朋友。

我只有一个请求。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找我,也请别告诉警方我的事。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去见你们。在那之前,请你们保重身体。

不孝儿上”

8

哲朗他们和香里的母亲告别后,决定前往曾经发生过殉情未遂事件的教堂一趟。反正顺路,而且听说几分钟车程就能到。

教堂位于离住宅区有些距离的山丘上。如果光从外观看,那是一栋极为普通的西式建筑,但是屋顶上立着一个小十字架。

建筑物四周环绕着白墙。高高的柞数越过围墙,朝天空伸展枝桠。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太y尚未低垂,围墙内侧也显得y暗。

哲朗将车停在教堂前的马路上,和理沙子穿过大门。庭院铺了草坪,虽然变成了淡咖啡s,但是似乎修建得宜。

“她们想要死在这片草坪上吗”理沙子低喃道。

“或许吧。”

到了夏季,这里肯定会变成一片绿毯,躺在上面再舒服也不过了。

一名戴着眼镜,约莫五十岁的女人打开玄关的大门走了出来。她穿着围裙,将头发束在脑后。

“有什么事吗”她问两人。她似乎从建筑物中看到了他们。

“不好意思,擅自闯进来。”哲朗道歉。

“进来是无妨,我们的庭院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了理沙子一眼,犹豫该不该老实说为什么进来。理沙子的脸上写着:交给你决定。

“听说从前有女高中生在这里殉情未遂,是吗”哲朗心一横说道。

女人的表情变了,充满戒心的目光穿过眼镜对着两人。

“你们是”

“我们是佐伯香里小姐的朋友,在东京和她一起共事。”

女人的表情稍微放松了。

“香里小姐她好吗”

“我们联络不上她,刚造访过她的老家,和她母亲聊过了。”

“这样啊。”女人露出困惑

的神s,但是点了点头。她似乎理解了两人不只是单纯好奇,而来到这间教堂。

“不好意思,请问你住在这里吗”哲朗试着问道。

“嗯,我就像是这里的管理员。”说完,她眯起了眼睛。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来,她们企图殉情的时候,你也……”

女人j相盯着哲朗和理沙子的脸之后说道:“是我发现她们两个人的。”

哲朗和理沙子对看一眼。

“请你务必告诉我们详情。”他说道。

但是她摇了摇头。“恕我拒绝。”

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语气却很坚决。哲朗霎时被她震慑住。

“我们绝对不是因为好玩才如此要求。我们想要彻底知道佐伯香里小姐的事,理解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但是我不能随便散布此事。再说,我和她们有过约定。”

“约定”

“我和她们约定,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当时的那件事。希望她们不要再次犯错。”

“可是……”

“老公,”理沙子c嘴说,“别再问了。我们放弃吧。”

哲朗回头看她。她盯着他,微微收起下颚。

“是啊。”哲朗点头,重新面对女管理员。“抱歉,说了让你为难的话。”

“哪里。”她微笑道,“你们特地从东京来”

“是的,我们无论如何都想找到她。”

“联络不上她真是令人担心啊。”她望向草坪,陷入沉思。

“香里小姐在事件发生后,还经常来这里吗”理沙子发问。

“她经常来呀,她会来帮我的忙。那孩子很擅长木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完,她露出想起什么的表情。她再度看着哲朗他们,沉默了好几秒钟。她似乎在犹豫。

“怎么了吗”哲朗问道。

她说:“请你们等一下。”然后进入了建筑物。几分钟后,她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这也是香里做的,她用别人丢弃在工地的铁丝做的。”

理沙子接过照片,哲朗从一旁观看。照片中是一棵银s的巨大圣诞树。做得很精美,简直不像是废物利用。但是比起那棵树,哲朗更注意站在树旁的人。一名身穿牛仔裤搭配毛衣的年轻女子,露出腼腆的笑容。她看起来完全没化妆,留着一头短发,身材似乎高高瘦瘦的,但是脸颊一带很丰满。

这就是佐伯香里小姐吗哲朗想问,但在说出口前将话吞了回去。既然刚才说了是她的朋友,不认得她的长相未免奇怪。

“这是她几岁拍的呢”

“事件之后不久,所以大概是十八岁吧。本人似乎也相当满意那件作品,她很少会要人替她照相,当时却开心地摆出了拍照的姿势。”

这应该就是佐伯香里,她和在“猫眼”看到的佐伯香里一点也不像。

“这张照片能不能送我们”

哲朗一说,笑容从她脸上消失。她露出认真的眼神,沉默不语。

“这不能送你们,”她说,“但是可以寄放在你们身上。如果你们见到香里小姐的话,请交给

她。我想那孩子应该没有这张照片。”

“谢谢,我们答应你。”

哲朗一说完,女管理员的视线望向大门的方向。她脸上浮现刚才没有对哲朗他们露出的灿烂笑容。

回头一看,两名小女孩正走进来,她们看起来像是小学低年级学生。

“你们好早哟,其他朋友呢”她问道。

“等一下就来。”其中一名小女孩答道。

“这样啊。外面好冷,你们进去等。”

女管理员目送小女孩进入建筑物候,对哲朗他们说:“今天有一场小派对。”

“噢,”哲朗想起今天是圣诞夜,点了点头。“今天也会装饰这棵银s圣诞树吗”

她一脸遗憾地摇头。“教会不准装饰那棵树。因为铁丝尖端很锐利,如果刺到孩子们的眼睛可就不得了了……”

哲朗心想:这种事的确有可能发生,再度将目光落在照片中的树。

两人离开教会后,直接开上东名高速公路,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间r入西山,非开车头灯不可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哲朗看着前方说道。回东京的车道有些拥塞。

“你在问香里小姐是另外一个人还是,有人和美月一样具有男人的内心”

“这些问题全部包括在内。”

“这个嘛……”理沙子放到座椅。“我总觉得在这次的事情背后,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

哲朗有同感,呼出一口气。那个世界的入口究竟在哪里呢

他想起了刚才看过的教堂庭院。不过,他脑海中的草坪是绿油油的,有两名女高中生倒卧在草坪上。两人手牵着手,香里的手里握着安眠药的瓶子——一副老掉牙的画面。

两人为何寻死难道她们认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是什么令她们如此绝望呢

一个是对具有女人的内心,爱上女人感到罪恶;另一个是以男人的身份爱上女人,但自己的r体却是女人饱受煎熬。结论同是自杀,但是两人步上自杀一途的心路历程却截然不同。不过,她们走上绝路的确实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伦理道德。但是伦理道德却不能代表那就是人类正确的道路。大多数情况下,那是否只是出于一般薄弱的社会共识呢

“背面的背面是正面啊……”哲朗不禁低喃道。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仔细一想,这件事很奇妙。假设佐伯香里是同x恋者,她的内心是男人,所以自然会喜欢男人。可是只因为表面上看起来,她像是女人爱男人,所以能够毫无问题地被社会接受。而企图殉情的两人拥有不同的烦恼,使得问题变得很严重,但是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两种烦恼的话,也许就没必要受苦了。所以背面的背面是正面。”

“你想说女人是男人的背面吧”

“反过来说也行,男人也是女人的背面。”

“你想要说的是,你认为男人和女人就像一枚硬币,互为表里,对吧”

“难道不是吗”

“我认为不是。或许应该说,有人教我不是这么一回事。”

“有人教你谁教你”

“美月啊。”

“这样啊。”哲朗对踩着油门的右脚施力,看

到速度表上升,赶紧放慢速度。“r浦怎么说”

“她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像南极和北极。”

“这个规模又更大了。但是观念是一样的吧人们不是常说,南极位在北极的背面。反过来说也行。”

“我认为不是。”

“怎么个不是法”

但是理沙子不回答,靠在车椅上,将身体扭向车窗。哲朗并不想催她回答。不过,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经常和r浦聊那种事吗”

“也没有那么常聊。”

“在被窝里聊”哲朗无声地动嘴说。

感觉理沙子将头转向他。她将倾斜的座椅恢复原来的位置,再度将视线对着哲朗。

“你想要说什么”

他本来想说:没什么。然而,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收场。再说,他也想要把事情弄清楚。或许是因为解除了两名女高中生的殉情未遂事件。

“你们接吻了吧”哲朗说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同时沁出汗来。

由于哲朗面向前方,所以看不见理沙子的表情,但是感觉上她气定神闲。哲朗依然感觉到她的视线。

“你是听美月说的吧”

“嗯。”

“是哦。”她似乎总算将视线从哲朗的侧脸移开。“然后呢”

“我在想,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呢”

“因为没有理由不那么做。我觉得如果是和美月的话,那么做也无妨。”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你喜欢她,但这和爱是两回事吧”哲朗感觉这段会话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理沙子反问。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这种事很奇怪啊。毕竟,你……”他感觉难以集中精神开车,于是放慢速度。“你不是女同志吧”

“我过去没有意识到这个部分。”

“你的意思是这个部分被唤醒了吗”

“你在说什么”她的语气中带有轻蔑的意味。“老公,你和美月说了什么她的内心世界是很复杂的喔。”

“我知道。r浦的内心是男人,所以就算她喜欢上身为女人的你也不奇怪,不是吗可是理沙子的内心是女人吧既然如此,你爱身为女人的r浦,这岂不是……”

“美月是男人,至少她在我面前是男人。”理沙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哲朗无话可说,继续开车。他思索,曾几何时好像听过和这相同的话。没多久,他就想起了那是中尾说的话。

当时和我在一起的美月肯定是女人……

此外,哲朗又想起了美月的父亲说的话:“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见笑,我到现在还是宁可相信那个孩子是女人……”

哲朗意识到还有一个人,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是也在想同一件事。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本身。

“是你告诉我美月喜欢我的吧”

“是吗”

“听到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困惑。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和她相处。可是一起生活下来,我觉得她的外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我切身地感受到她对我的爱。接受她的爱而活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或许你会认为,如果内心是女人,而不是女同志的话

,就只能爱上具有男x躯体的人,但是心灵到底还是会对心灵产生反应。也就是我的女人心,在对美月的男人心呼应。重要的是对方是否敞开内心,感情是无关形体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扑哧地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戏剧x。

“这情形很异常吧。我像是在告白自己外遇,但是你却面无表情,一脸像是在听广播的j通路况。”

“不,我的心情并不平静。”

“是吗”

“我只是穷于应对。”

车子接近东京,前方出现了海老名休息站的标示。理沙子说,去休息站一下。

停车场里满是车辆,令哲朗简直想问:大家在圣诞夜究竟有什么节目哲朗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停车格,停下车子。

他去厕所解决内急,到自动贩卖机区买了咖啡。喝完咖啡之后,回到车上却不见理沙子的身影。她也有车钥匙,如果回来的话,应该会在车上等才对。

哲朗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当他要打开广播开关时,发现方向盘另一侧放了一张纸。

我自己从这里回去,开车小心。圣诞快乐!——这肯定是理沙子的笔迹。

哲朗坐着不动,环顾四周,看来是不可能找到她。就算再找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哲朗听着约翰蓝侬和小野洋子唱的《happy xas》,缓缓驱车前进。

第六章

1

哲朗和须贝约在新宿三丁目车站旁的一家咖啡店。碰面后,两人马上离开咖啡店,向东走了一小段路。哲朗原本以为大概要去歌舞伎町一带,因而有点意外。

“不是那么气派的店啦。而是气氛更沉静一点,该怎么说呢,所谓雅致的店。”须贝洋洋得意地说。

“雅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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