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此后,她一直紧紧握住书乔的手,不再开口。

周末的下午,他们准备去一趟花鸟市场,临出门时,书乔接到紫苑的电话。

“她说想请我去公寓一趟。”书乔挂了电话说。

“那就去呗。”

“那我们——”

“放心吧,我等你回来。”

山薇放下包包,微笑地送他出门,像之前每一天所做的那样,蹲下身帮他穿鞋。

突然间他心里柔肠百结,待山薇起身后,他轻轻抱住她,给了她一个亲吻。

“闷的话,就找朋友出去玩一下。”

山薇摇头,“不,我等你!”

书乔坐车到了公寓。

到了门口,他敲门,紫苑很快就来开门了。

紫苑穿着一身黑裙,长发盘成一个低低的圆髻,鬓边戴着一朵小白花。

她在为江槐戴孝。

如此朴素无华。

“书乔,快请进。”

一见面,紫苑便笑吟吟地主动来牵他的手。

书乔带着一丝诧异,讷讷走入。

紫苑让他到沙发就座。

“我买了些菜,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可好?”

“哦……好——”

但书乔还是大惑不解。

紫苑叫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呢?看她的样子,好像心情恢复了?

这时,他发现客厅的灵堂已经撤去,遗像也不见了,室内的布置已恢复原样,同江槐活着时没有丝毫变化。

紫苑进厨房泡茶,书乔的目光尾随着她。

“听说你回家去住了?”

“是。”

“那么这里——”

紫苑端茶出来,“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紫苑说她已经买下了这间屋子。

“是向我嫂子借的钱,你知道,现在我家里,除了她,没人肯帮我这个忙,她真是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书乔暗暗地吃了一惊。

紫苑竟买下了这幢房子,但让他感到惊奇的并非是金钱的缘故,而是,紫苑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紫苑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摆在书乔的面前。

“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书乔,我想请你帮忙保管这把公寓的钥匙。”

“出国?”

“是。”

书乔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明白的,这里是伤心地,能让她离开这里,重新呼吸,对她有好处。

只是不知道,如此一别,要待何日才能再相见?

那之后,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合作做了一顿饭。

“书乔,以后无论哪个姑娘嫁给你,都会很幸福的。”望着书乔娴熟的动作,紫苑笑着说。

书乔听了,只是惨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菜上桌后,他们面对面坐着,紫苑开了一瓶红酒。

“你不是不能喝?”书乔想起当初江槐责备他的情景。

“就喝一杯,没事的。”紫苑摇摇头。

书乔只好不做阻止。

他们沉默地吃着饭,偶尔举杯相碰,玻璃杯发出的

清脆声响,让两人同时一惊,又为彼此的表情会心一笑。

这个样子,仿佛痛苦都已经过去了似的。

紫苑说:“真奇怪,每次和你坐在一起,就算不讲话,也感觉特别的安心。”

“不觉得闷?”

“不觉得,”紫苑笑了笑,看着他,“也许,我真的把你当成亲弟弟了。”

“可我年纪比你大。”

“就是感觉呗,”紫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那你呢,对我是什么感觉?”

“唔——”书乔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

紫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书乔你真的很可爱。”

但如此可爱,你却不爱我,书乔怔怔地望着紫苑,只觉得心情无边的黯然。

用餐完毕,紫苑拿着酒杯站到窗口。

“书乔你看,月亮出来了。”她用手指着高高的夜空。

书乔依言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月光下,她静静地仰望着,嘴角有一抹沉醉的微笑,那么美,美得叫人心碎。

书乔听见她说:

“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和江槐在一起看月亮,我们躺在床上看,坐在地上看,一边看,江槐还一边给我背唐诗,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呵呵,江槐那个人啊,简直是到死,都是浪漫主义者!没治了!”

书乔默然不语。

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他是该说点什么表示安慰,但安慰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所以他只能是痛苦地望着紫苑,望着她的痛苦,同时也让自己痛苦着。

直到现在,他还未见到紫苑哭过,即使在葬礼上,法庭上,她始终都只是一副苍白隐忍的表情,像一朵坚忍的花,傲然于风雪。

她的悲伤,找不到出口。

这时,紫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她喝完酒,转头再望向书乔时,眼神已变得非常黯淡,她静静地对书乔说:“书乔,你知道吗?我恨他,我恨他——”

但她没有说为什么。没有。

这天晚上,紫苑说要留在这里睡。

“你早点回去吧。”紫苑送书乔到门口。

“一个人,不要紧?”

“不要紧。”

“或者,我叫山薇来陪你?”

紫苑笑着摇头。

随后,她主动拥抱书乔。

“山薇是个好姑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请好好待她。”她抚摸书乔的背,但动作毫无暖昧之意,她疼爱他,就像她之前所说的,把他当成亲弟弟。

书乔饱含热泪,忍住心痛,默默地点了下头。

紫苑抱了他很久很久。

仿佛依依不舍。

仿佛生死离别。

但书乔知道,这拥抱,并非出自激情,而更像是某种恐惧与依赖。

紫苑似乎是想在他身上找到点什么、抓到点什么。

是江槐。

因为他是江槐的朋友,是江槐最亲的兄弟,她找不到江槐了,所以她只能透过他,去抓住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跟江槐有关的气息。而这有什么关系呢?书乔一点也不想要去埋怨什么。他默然地承受着这

一切,甚至他还在内心里祈祷着,拜托,上帝,就让自己能给她点什么吧,哪怕只是一点点温暖。

终于,紫苑深吸一口气放开了他,“那么,再见了,书乔。”

她握握他的手,脸上笑着,眼中却泪光盈盈。

随后,星光黯淡,她放开了她的手。

书乔便说:“再见”。

门被带上后,书乔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向左边移开了两步,靠在墙上。

他久久地站立着。

站立在这冰冷而黑暗的走廊中。

他没有走,整整一夜,他没有离开这条走廊,因为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会是他和紫苑可以呆在一起的最后的一点时光。

这最后的守护。

如此冰冷。

如此绝望。

隔着一道墙壁,两颗受伤的灵魂,却始终无法相互温暖。

两天后,紫苑在兄嫂的护送下,登上了前往澳洲的飞机。

她不让任何人为她送行。

过客之一:大卫

紫苑倚在窗边静静地抽烟。

淡淡的晨光中,她的一双眸子已接近透明的浅灰色,如一潭死水般的。

她是早已死了的。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灵魂就已脱离这尘世,随着江槐远走,却只有傻傻的书乔,还一直不肯承认这一事实。

或许他是承认过的吧,可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来拉住她的手,试图挽救她。

想救她出泥淖。

书乔真是个傻孩子。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紫苑停止冥想,将手中的烟蒂远远一抛后,低头抹了把脸。

书乔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紫苑扬起笑脸,向他转过身去。

“肚子好饿哦,”她做出天真的表情,“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书乔?”

书乔向她靠近。

他没有言语,只是站在窗下,就着渐渐明朗开来的晨光,认真地看着她的表情。

这个男人,即使成年之后,依旧保持着少年人的青涩与执著,人变我不变,如一颗扎根在溪流中的顽石,无论身边有多少野草泥沙经过,他也固守着自己那颗至真至纯的心。

紫苑忽然感到心脏非常痛,是一种清晰的如撕裂般的痛,她感到非常无助,因为她无法排遣这个男人眼里的哀伤,她无法为他带来阳光。

“怎么了,书乔?不要这么不开心嘛……”她抬手,想要抚开他紧锁的眉心,可是一眼又看到他下巴处被刮胡刀弄出的伤口,她笑起来,“怎么弄伤了呢,这么不小心,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指尖冰凉地滑过那些早已凝血的伤口,但书乔仍然能感觉到在自己那干燥的皮肤上,一寸寸爆裂开来的无法抵御的深深的伤痛。

书乔抿唇不语,只将紫苑的手在自己脸上按了按,随即闭上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紫苑一样,他的内心此刻也非常的无助,即使两人如现在这般靠近,他们之间,依旧有着无法跨越的障碍。

他知道,如果想要真正地彻底地拥有紫苑,自己仍需要付出等待,只是他不知道,这种等待还需要多久?是不是需要一生。

后来紫苑一直挽着书乔的手。

他们像情侣般肩并肩地站在前台结帐,毫不避嫌,之后便一同离开旅馆。

他们走进晨雾里。

车子安静地行驶在清晨的公路上,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他们一路无话。

找到一家早餐店后,他们下车。

早餐店里雾气蒸腾,食物的香味弥漫其间,老板在蒸笼后面忙碌着,一边大声喊着欢迎光临,态度热情。

书乔照顾紫苑入座,帮她放好脱下来的大衣,然后弯腰问她:“想吃什么?”

“包子,”紫苑笑眯眯地向他伸出两个手指:“要香菇青菜馅的,两个。”

“好的。”

书乔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眼睛在她的脸上逗留了一阵子。

他高兴吗?

他会感到些许欣慰吗?

我这样笑着。

紫苑努力地微笑着,即使知道自己被打肿的脸像个猪头,笑起来会很丑。但她再也不想让书乔为她担心什么。

一切都该有个结束,不是吗?即使是生命,也有消亡的一天,更何况是爱情。而她已拖累这个男人太久。这对他来说,不是爱,是种折磨。

书乔走去排队点单的时候,紫苑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书乔依旧很瘦,但,是瘦而挺拔的,就像一棵树,一棵高大而沉默的水杉,透着清洌的气息,在阳光中骄傲的、自如的、令人仰视地不断生长着。

同这样的书乔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一株早已被无数人践踏过的,已经不成样子的野草而已。

紫苑刚到澳洲的时候,是住在自家的别墅里的,有一个钟点工,会每天定时过来照应她的日常起居,不过没多久,她就被送进了疗养院,因为嗜药和自残的缘故。

她在疗养院里一住就是两年。在这期间,家里只除了按时寄钱来,没有人来看望过她。她被抛弃在此,这是她的父亲做为对她曾经叛逆的惩罚。

她并不因此而怨恨父亲。

因为她早已经无所谓这种被抛弃。

她不再说话,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草地上望天,一看就是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护士来喊她回房。

日子就这么空虚而漫长地度过,靠无数的药物控制着她思考的能力与自残的力量。

两年后她出院。

出院时,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位男士的陪伴,这人是她的主治医师,英文名叫大卫。他挽救了她的性命,同时他疯狂地爱上了她。

“他是华人,移民二代,中文会听会说但不会写,他说他喜欢中国女孩子,喜欢她们的沉静、乖巧、不惹事,他说他骨子里,仍流有东方的血液。”

但他年纪已有四十开外,有妻子儿女,有成熟的事业与人脉,他本不该爱上紫苑,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为了紫苑神魂颠倒。

“其实,恐怕只是可怜我的缘故吧,因为我对他说了无数我跟江槐的往事,也只有对他,我才得以倾诉。”

他们在医院里拥抱。

在海滩上亲吻。

在床上,在桌上,在地上,在任何的地方,他们无休无止地□,从白天到黑夜,从凌晨至黄昏,不知疲累。

但对这段感情,紫苑说并不是爱。

“我只是需要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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