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我们并肩走入地下通道,地铁呼啸驶来,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扩散。我站在车厢里,对他招招手,“就当我多事,考虑考虑吧。”

地铁开动起来,而他矗立在站台上,留下一个瘦瘦高高的剪影。

我不着急等着沈钦言的回答,也不会去问结果。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不是我游说了两句就能奏效;他需要完全考虑好且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后,才能一鼓作气打起精神,朝着预定的目标努力。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给了我答案,异常坚定的四个字:“我想试试。”

我忍不住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接下的我来安排就可以了。”

他既然愿意,我当即联系了戏剧学院的学妹安露,跟她说明了来由。安露学的是编导,我大致知道她家境相当优渥,但她完全没有大小姐的娇蛮脾气,为人坦荡豪爽,我很愿意跟她结交。她现在除了上课外,正在ax广播公司下的某著名新闻台实习——她平时非常忙碌,但一接到我的电话,立刻答应,约定了时间地点。

她一看到沈钦言眼睛都直了,自我介绍后马上说:“学姐你从哪里拐来这么一个漂亮男生啊,你的桃花运就是好,啊啊,我嫉妒死了。”

她说话也从来不顾及别人,看到沈钦言微微涨红的脸,我忍俊不禁,“你多帮帮他的话,他明年成为你的后辈,到时候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当然了,”安露笑,“学姐你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沈钦言欠身,“谢谢你们。”

安露还带着个同学院的男生乔子萌,是安露的好友,也是个清秀的大三男生,学的是表演,也是沈钦言想考的专业。

这对学弟学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一言我一句的,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基本上沈钦言想知道的都说尽了,我也大概明白了戏剧学院的考试流程——先报名,再参加戏剧学院的面试、如果有作品最好提交相应的作品,最后参加全国性的入学考试,达到一定的分数就可以了。总之,没什么出奇的。

乔子萌说:“我那时候就提交了一个自己写的剧本,和一段自己拍摄的v。”

“你是技术派吗。其实学表演的话,最重要的是长得好。听说过一个最有名的笑话没?”

“什么?”

“电影学院说,我们并不以貌取人。”

我笑出声。

“沈钦言的样子长得这么漂亮,我们学院里那些老头老太太肯定喜欢得很,以我阅人无数,我敢说咱们整个戏剧学院都没见过几个比他长得还出色的,”安露诡异地笑了一下,“也非常有明星气质,学姐你不觉得他跟顾持钧非常像?”

我闻言一怔,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沈钦言。他不说话专心倾听时微微挑起的鬓角,和顾持钧的确有些微相似之处。只是一个青涩到一眼就可以看透,一个经过岁月的打磨而变得深邃。

沈钦言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跟顾持钧相比,他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中又带着不确定地,“是吗?”

“当然啦,”安露上上下下打量他,“我这双眼睛,能看错吗。”

我打趣她,“知道知道,你那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一样,什么□都瞒不

过你。”

“不过,上大学也不是灵丹妙药,最重要的还是人际,”安露支着头笑,表情诡秘,“学姐,依我说,你真有心想帮沈钦言的话,不如去跟林学长说来得快。”

她说的林学长是自然是林晋修,我一头雾水,“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啊,原来还是不知道,”安露抿住嘴角,笑得肩膀都在抖:“没……没什么,学姐你忘记这事吧。”

沈钦言很疑惑又茫然地看着我。我摊手摇头。

安露遮遮掩掩的态度让我好笑,不愿意说我也不能逼问。我只关心的是最终目的:沈钦言得到了所有考试的相关信息,并且乔子萌和安露还表示可以随时提供后续信息,这就足够了。

仔细说来,我是因为林晋修的关系认识安露的。大约是两年前,那时林晋修即将出国,在某个高级的俱乐部办了个极奢侈的告别晚宴兼生日宴,非请帖勿入的那种。我现在还记得那请帖精致考究,足有半斤重。那场晚生日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奢侈程度让我体会到火星撞地球的震惊感,同时觉得十分疑惑:明明他请的都是大学里的同学,有必要炫富到这个程度么?

这种看热闹的时候,林晋修自然不会放过我,我刚到了没一会儿就被他抓住了,他当着二三十位客人的面要我交出赠别礼物,现场拆开参观。我那时候和林晋修斗法若干年,已经知道他从不介意看我窘迫、无助的样子,因此我绝不会让他如意,以不变应万变,坦坦荡荡递给他我的礼物。

我送的是一块晶莹剔透恍若水晶的琥珀化石,裹着一枚翠绿的四叶草。那是我十二岁时跟爸爸在野外考察时亲手挖掘出来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要把这件心爱的收藏送出去,我很肉痛,但随即想到林晋修即将出国再也不会跟我为难,心情大好,似乎也能割舍自己的心爱之物了。我跟他说:“这块琥珀有数百万年历史,而这片四叶草是地球上最古早的四叶草。四叶草代表了幸福,学长,希望你在国外一切都好。”

我在心里把这话补充完:千万别再回来了。

林晋修当时用一个长达一分钟的拥抱来感谢我,所以我没能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呼出的暖气在我的耳廓旁萦绕不去,随后听到他戏谑调笑的声音,“居然舍得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真是太让我感动了。不过,许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盼望我马上就出国然后再也不回来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就算再沉稳淡定,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也恨不得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或者一脚把他踢成天边的流星。

那个拥抱实在太过暧昧,在现场的安露也看到了。以至于此后的两三年,她一直坚定地认为我和林晋修关系非同一般,不论我找林晋修帮什么忙他都会答应,虽然实际情况是我从未开口求过林晋修任何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绵绵无尽的猜想。

但我也有口难辩。

林晋修在国外的两年,每到各种节日都会给国内的朋友寄送礼物,这其中总有我的一份,谈不上多么贵重,但总是比别人的特别。比如上一个圣诞节,他给男性朋友都送了电子产品、给女性朋友是香水,唯独寄给我的确是一盆淡粉色的少女石竹。

我当时在医院里照顾父亲,每日都心力交瘁;他的那些朋友把花带给我,我抱着石

竹呆呆站在走廊里,花香且美,明明知道他的存心,依然觉得百感交集。

吃过饭后,我和沈钦言去了书店。买书总是件美好的事儿,徜徉在满满的书架之中,让人心情愉悦。我一把抽出早就写好的参考书目录,对照书架一本本选购,沈钦言则提着购书篮跟在我身后。

“你想的很周到。”沈钦言看了看我手里的书单。

“我一直觉得,下了决心就赶紧做事,一分钟也不要浪费,所以昨晚就把书单列好了。”我边说边从架子上取出一本书放到篮子里去。

“难怪你说你很会自学。”

“其实是被蚊子逼出来的。”

“蚊子?”他诧异。

“我爸是个古生物学家,他对自己的事业很痴迷,”我说,“很多时候我们都住在野外,到了晚上,我爸清理当天发掘的化石,我就趴在帐篷外的小桌上看书,写作业。你知道,在野外,高原还好,如果是在山区,蚊子又多又凶猛,简直可以把人都抬走。爸爸说,如果我能提高效率快点做完作业钻进帐篷,就好多了。我因此养成了制定计划的习惯,什么事情都希望速战速决。”

沈钦言似乎忍俊不禁,但是又止住了笑,垂下头,在嘴角留下一丝浅浅的笑纹。

“许真……”

我有些恍惚迅速别过脸,在他说话之前把最后一本书扔进篮子里,再把书单收好,“走吧,去结账。”

选好了参考书,书店外的整个城市夕阳西下,阳光如金色细沙奢侈地涂满了半个城市。

我跟沈钦言说:“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他抱着装书的纸袋,转过脸面向我,“你是本市人?”

“我家就在附近……”我心思一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他说:“好。”

我家的公寓偏旧但却有特色,深灰色外墙红色屋顶,望之颇有历史气氛,且整个街区地段好,绿化也极好,环境舒适。

父亲去世后我再也没回过家,只把一些必需品搬到了学校;此时再次走入熟悉的公寓,一时酸涩难当。

拿钥匙开门进屋,这么久没回来,屋子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窗帘拉得密密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过来,黯淡的灰色犹如潮水淹没了这间屋子。我看到暗处的阴影微微晃动着,那是爸爸曾经在这里工作生活的痕迹。

什么都在,只是人不在了。所谓的顾景伤情说的正是我现在的心情,这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爸爸留下的影子。我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坐在地上。

沈钦言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难过而已。”

我迅速地揉了一把脸,走过去扯开蓝色的窗帘,夕阳余光“唰”的映红了屋子。

我招呼他,“随便坐。”

话虽如此,但我回过头才想起,我家能坐人的地方确实不多。

从面积来说,我家并不算小,但能容人的地方不多——起居室、储藏室、大卧室被打通,成了爸爸的工作间,书从柜子上码到了床下,把书桌和床都挤到了角落里去。爸爸采集回来的矿石样本太多,工作间放不下,连客厅都堆放着各种箱子和柜子,按照年代、种类,整整齐齐排列着爸爸这么

多年在深山、荒原里回来的化石样本。

于是,偌大一间客厅只有一张小沙发可以坐人,被我用布遮上了,我扯开布,再次招呼他坐下。

“呃,大概有灰,我两三个月没回家了。”

他却在一个柜子前站住了,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一个个贴着纸条的木盒子。

“是我爸爸发现的新物种。”

“这是?”他指着柜子里的白色晶体问我。

“干燥剂。动植物的化石必须要小心保管,防止水分、防止尘埃、避免被破坏……爸爸在世的时候,这些化石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其重要程度可以跟我相提并论了。”

他对我点点头,一声不吭放下书,这才环顾四周,轻声问我:“你家里没别人了?”

我说:“我从小没妈,爸爸前阵子也去世了。”

我这话似乎也有不妥之处,我母亲毕竟还在跟我联系,某种意义上,照看着我的生活。但要跟他解释我的混乱的家庭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了悟,大抵是明白了我为什么会缺钱以至于不得不打工挣学费的缘由。他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有一丝起伏:“抱歉。不过,你跟我差不多。”

我悲伤而感慨地看着他,难怪我一直觉得我们身上有种惺惺相惜的气质。

“我爸爸很早去世了,妈妈改嫁……”他表情怅然,想必是往事不堪回首。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最后说。

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我先领着沈钦言大致看了看我家的构造,他问我:“厨房在哪里?”

“你会做饭吗?”我很惊奇。

沈钦言年轻的脸上流露出孩子气的神色,“你要吃什么?”

“我不挑的,不过厨房可能没什么东西了,不然我们出去吃?”

“先看看再说。”

我把他带到厨房,开始翻箱倒柜找吃的——结果翻遍了所有橱柜和冰箱,只找到了几只鸡蛋和一包从未开封的面。

“这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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