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都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她侧过头看了看我的饭盒,忽然问我:“你不喜欢吃牛排饭?”

“还好还好。”我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又咬了口牛排,发挥在学校餐厅吃饭的速度,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午饭,马上要告辞走人,必须在三点半前就要到曼罗。

“走得这么早?”

“我有个兼职……”我谨慎地开口。

母亲神色不豫,“你这么缺钱?”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已经给了我钱我还要出去兼职,她大概不能理解。

“也不是,”我不敢说实情,找了个借口,“现在课程也不多,当社会实习吧。”

“具体工作?”

“在一个餐厅,当服务生。”我干瘪瘪地开口。

母亲穷追不舍,马上追问“什么餐厅”“在哪里”等系列问题;我只能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她听完微微皱着眉心,并不赞许的样子,“下班太晚。”

“没什么,”我立刻说,“餐厅、学校都在市中心,有地铁,很快就到。”

母亲不为所动:“工作时间太久。”

“一周二十四小时而已。”

“我觉得没有关系,”顾持钧介入我们母女之间的交谈,“那家意大利餐厅我大约知道,环境不错。许真能自力更生,这是值得赞许的好事。”

他一说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我感激地看着他,顾持钧对我颔首,还微妙地眨了眨眼,仿佛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一样。对他我真是没有抗拒力,我明显地觉得心跳又快了一拍。

母亲这才不再反对了,看来顾持钧的话对她很有影响。

撂下餐具,下午的拍摄工作又要开始,我爬下楼梯,穿过迷宫一样的船舱准备离开,走到了电梯旁等纪小蕊的时候被人从后叫住,是个穿白衣服牛仔裤一身干练的年轻女人,她笑着自我介绍说叫孙颖,是顾持钧的助理。

我诧异:“怎么?”

孙颖对我非常客气但又十分得体,“许真小姐,顾先生让我跟你说,不要忘记带书给他。”

我微微一怔:“啊,好。”

没想到,顾持钧对这事还真是上心,我以为他跟我的那些话都是客套之辞,说说就算,居然不是。

到餐厅时还不到上班时间,我换了衣服到休息室去,只看到沈钦言坐在休息室的一角静静看书,微翘的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勾着我的心也一跳,打消了叫他的念头。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走得近了,也看清了他手里的书原来是本电影杂志,叫《影像风景》,我曾经看过几期,相当有知名度的老牌电影杂志,有一批出色的记者和编辑,影评有深度,照片往往惊人的漂亮。我之前也注意到沈钦言的储物柜里有几本电影杂志和戏剧类的书籍,不过并没有多想,年轻人看这些不足为怪。

所谓无巧不成书。沈钦言正在看的那页,恰好那是一篇顾持钧的访谈,杂志的左页配图是他的整张大幅照片——

顾持钧坐在一个四壁都是书架的书房内,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翻着搁在沙发扶手上的书;他穿着非常随意,没加任何修饰,白衬衣黑色长裤,额前的头发微微垂着,专注地看着书,黑色的窄框眼镜让他显得儒雅之极。

照片里的光线是那

么柔和,只需看上一眼,莫名的感动融化在这张温柔的照片里。

我想着今天在海轮上见到的顾持钧,他和母亲一个站一个坐,小声商量电影情节的一幕;谈到电影的时候,他目光湛然,我当时就想,有这样一双眼睛人必然视力很好。

但他在这张照片里却带上了眼镜示人,敛去了他作为影星的锋芒,只让人疑心他是不是资深学者或者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

“你是顾持钧的粉丝吗?”我笑问。

据说社会学家的报告,八卦让人际交往制造安全,同时制造黏性;而有个共同的偶像的话,人们会立刻感觉相见恨晚执手相看泪眼。只是沈钦言的反应完全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他被我吓了一跳,“啪”一声合上杂志,回头看着我。

“抱歉吓到你了,”我忍俊不禁地道歉,“看他的照片看的那么出神啦就忍不住插话了,其实我也是他的粉丝。”

他把杂志放到柜子里去,凳子转了个方向,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

我啼笑皆非,“不是粉丝你看的那么入迷干什么?”

沈钦言凝神想了一会。在我以为他就会这么沉思下去不再开口的时候,他低声说:“我喜欢他演的电影,他的演技非常好。”

我哈哈一乐:“唔,这还不是一个道理吗。他人也非常好。”

今天去了一趟片场后,我才知道,顾持钧在这部片子中的戏份其实并不算太多;但他的的敬业程度别人真是难以望其项背:他从会不迟到早退;即便没有他的戏,但他依然到场,配合别的演员对词;不论多么辛苦,你也不会从他的嘴里听到任何一句抱怨的话。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演戏只是演戏,而他是不是,我总是觉得他是在享受电影,只要他出现在镜头下,总是焕发着生命力。”

“总是这样吧,”我说,“这是他的工作啊。”

“我的意思是,他有一种不折不挠的进取精神,哪怕他现在不需要怎么努力了。一般情况下,对一个享有盛誉的顶级电影明星来说,不论他表演得如何大家都会走进电影院;只是走到这个层次的演员想要更进一步就非常难,因为往往无论作出多大的努力,因为观众实在太熟悉他了,所以在影片中所看到的不是他的角色,而是明星本人,但顾持钧却能克服这种困难。你看影评的时候就会发现,人们大都只谈起他的角色而不是他本人,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为了塑造一个角色要投入多少精力。”

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倒是一怔。

虽然我母亲是个电影导演,可我本人似乎完全没有继承到她的艺术细胞。这番话我似懂非懂,只好笑眯眯跟上一句。

“呃,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我想,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事物的时候,总会有很多话想说。可见平时他话少,是因为这平淡的生活不是他兴趣所在。

既然说到电影,我忍不住问他:“他和梁婉汀合作了很多次,你怎么看导演呢?”

“梁婉汀是个很特别的导演,一般人看到她的片子绝不会想到她是个女人。她拍的题材其实很商业,但细节十分丰富,即便是已经拍烂的题材在她手下都别有味道;场面点到即止,故事却波澜壮阔,交

织复杂的情趣,异常好看,”沈钦言沉思着,我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杂志封面上无意识的划过,继续说,“她的电影里只有一点像个女人,就是非常温柔。”

“嗯?”

“比如说孩子。”

有人这么夸我母亲,我感觉心里泛起了难以形容的骄傲,只是——

“孩子?”

“嗯,孩子。”沈钦言声音也那么温柔,“她的每部电影里,不论明线暗线,都会有个孩子出现,每个孩子都是真正的天使和救赎者,他们的笑容可以抚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伤痛。我想,如果她有孩子的话,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

在这种场合下,我能发表什么言论?

于是,我背过身去,抽动着嘴角“哈哈”两声,怀着复杂的心情敷衍了两句,中断了这个本有可能成为长篇大论的话题。

第四章 刹那温暖

每天餐厅结束营业的时候我总会长舒一口气,就像三千米长跑终于跑到了尽头,除了疲累之外,心头还会涌上来某种名叫轻松的情绪。这天却好得多,我想是因为林晋修这个晚上没有出现,跟我为难的缘故。

下了班我和沈钦言一起离开餐厅,沿着长街走到一公里外的地铁站搭车。这几个星期来,我们下班后必一路同行,已经成了习惯。

我们走过了整个九月和十月,直到延迟的凉意姗姗而来;抬头望去,宽阔道路依然是灯火璀璨,车辆人流依然不减少,花园里五颜六色的喇叭花正奋力怒放着最后一季,直到凋零。

大抵是因为我和沈钦言走得太近,惹得餐厅的女同事们纷纷诧异,都问我用了什么秘籍让他融化了——我很诚恳地说不知道,她们压根不相信我。

实则我和沈钦言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大学生活,通常是我说,他听。

他性子沉稳,话少,说真的,起初我不知道该跟他谈什么,餐厅同事的八卦?我和他对此都敬谢不敏。

喜欢的电影?他对电影的看法很老道,说的话我基本听不懂。

喜欢看的图书?我们的爱好完全不一致,我除了本专业的书籍,看得最多就是古生物;他看社科文艺。

交流生活中的那些不顺心的感受?算了,何必让我们都再难受一次。

只能跟他说我在学校里遇到的种种状况,学业、老师、社团、活动等等,他极少发言,只安静听我说,我每次说到兴头上侧过头去,就能看到他沉静的侧脸——道旁的盏盏路灯光照亮了城市的夜空,他的脸反射着这个城市里的光芒,是那样青春洋溢的一张脸。我于是知道,他喜欢听我说大学里的逸闻趣事。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对他也可谓了解,我几乎能从那张脸上看出那种隐蔽的向往,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寂寥。我能明白他,错过了大学,总有一些遗憾。

我问他:“是不是觉得我话太多?”

“没有,”他摇头。

“你有想上的大学吗?”

他静了一瞬后,回答,“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

我微微一怔,本来我俩走得就不快,现在几乎完全站住了,“为什么没上大学?”

夜风拂面,带来隐约荡漾着的花香,他垂下脸看着我,年轻的肌肤

上写满了不可言说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然而我这个人总是向前看的。

“没必要太难过的,你现在还很年轻,还可以再试一试。”

沈钦言不语。

“你先别给自己泄气了,学习这种事情,只要努力就没有不可能的,”我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帮他出主意,“你可以考虑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据说相当不错。我不太知道考试流程……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们学校,我介绍戏剧学院的学生给你认识,你可以问问他们入学考试的准备工作。”

他仿佛不认识那样看着我。

我说的不是虚言。静海大学的理工类学科相对较弱,社会学科,经济、法律、哲学、文学全国翘楚,戏剧学院也有相当的知名度。

“虽然我对戏剧电影这类的不了解,但我觉得你对戏剧电影应该有一定的了解,考大学也不是难事,一年的时间,准备什么都来得及。”

“但——”他震惊而且犹豫。

“仅仅是入学考试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的,”我发挥古道热肠的热情,“我学习还不错,准确的说,应付考试的水平还不错。再说申请戏剧学院不需要全优。”

他明显被我说得动心了,唇轻轻颤动着,就像蹲在洞口前的小兔子,谨慎地环顾四方。

“为什么帮我?”他的视线停留我的脸上。

“我到曼罗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帮助,我永远都记得,”我拍拍他的肩膀展现自己的豪迈气概,“你帮我,我不会问你原因。轮到我为你做一点事的时候,你却那么见外。”

他不置可否,“帮我补习,这需要很多时间。”

“我的时间我自己有数,沈钦言,”我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弯起了嘴角,“我总觉得你是个有目标的人,应该不会甘于在饭店当一辈子的服务生。虽然现在成功的路子很多,但读书依然不失为一个捷径。你觉得呢?”

我们并肩走入地下通道,地铁呼啸驶来,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扩散。我站在车厢里,对他招招手,“就当我多事,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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