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约了他们来这里,至少先匿了他们的行踪,保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钱公泰不至于太早死在熊猫儿手里,害自己没得玩。
却在官道上遇到沈浪一个人在赶路。
那馋嘴的猫儿竟不知哪里去了。
是以王怜花抄小路提前进了城,通知各家客栈的眼线留心腰间挂着铁葫芦、浓眉大眼袒胸露怀的人,和马尾巴里藏着根绣着罂粟的丝带的人。
如今,沈浪已到。却不见那猫儿。
王怜花并没有多言,也不理会朱七七一直在那里叽叽喳喳,只安排人带他们到厢房住下,便又不见人了。
高小虫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两眼放光。
这人看见好吃的东西的时候,朱七七总是恨不得站得再远一点,假装不认识他。
她总是觉得,那次一定是在太阳下面站太久了,眼花才会看到他身上的贵气。
忍不住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自顾自出去了。
高小虫嘴巴里还塞着吃的,只伸了伸手说声“哎”,又舍不得一桌子菜的样子。
钱公泰看得好笑,道:“还不快追?”
高小虫这才擦擦嘴,慌忙追出去。
朱七七不止一次地说过,朱家所有的灵气可能都被他五哥一个人占去了。
江湖也传,朱五公子不仅打的一手好算盘,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还善使一双剑。他虽只算半个江湖中人,但多年来竟无败绩。
但此刻,风尘仆仆站在迎阳酒楼上房里原地打转的人,哪还有人中龙凤的模样?
范汾阳只是不停地倒茶递茶,朱五每每接了,就一仰脖灌了,“哐”一声把茶杯放回桌上。
朱八吐吐舌头,趴在沈浪耳边道:“每次七姐出事,五哥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七姐每次也都没啥事儿。”
沈浪笑道:“朱五公子莫急,据在下所知,朱姑娘跟着丐帮是为了找寻朱八公子,现在八公子已经安全,只要找到他们,朱姑娘必会回来。以朱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想丐帮也不敢对她怎样。”
朱五急道:“七七从小被我等惯的不成体统,说话做事全不管别人感受,现在跟着一群乞丐,别又学了什么回来。”
沈浪暗忖原来这朱五公子竟有如此深的门第之见,心下却暗暗松口气。
正待说什么,范汾阳手下人求见,进了门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说起。
朱五急得两眼都要冒出火来,范汾阳忙道:“你但说无妨。”
那小厮这才垂着头说七小姐跟着一帮乞丐去了海棠苑。
“胡闹!”朱五起身就往外走,却被沈浪拉了左臂,竟是动弹不得。一着急,右手便要摸上剑柄,但剑未拔出,沈浪右手已至,轻轻托了他的右肘,道:“范老板可知这海棠苑是何人的产业?”
范汾阳忙道:“五弟莫急,这海棠苑确实不是随便能闯的。这晋城的达官显贵都跟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须得斟酌一个万全的计策。”他心知这朱五的性子若急起来绝不次于朱七七,找他来不过是想着若出了什么事朱老爷子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若早知沈浪会来,他也便省去这许多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呆道:那个叫小玉的,你墨迹啥?再不把
沈浪给小爷送来,小爷送你海棠苑接客!小沈道:你温柔一点,吓坏了她,后面怎么玩?小玉道:你们俩给我等着,姑奶奶马上开虐!(虐前是不是通常要先给点甜头?下章上肉渣?)
☆、花非花,雾非雾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晋城最大的酒楼里,一行穿红着绿的富家公子划着拳。
其中一人,眉眼似都要挤在一起,擎着个酒杯,手也不稳,像是下一刻便要撒出来。摇摇晃晃挪到主坐边,笑道:“朱五公子难得驾临,这迎阳酒楼哪里够玩?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咱们去会会海棠苑新来的梦姑娘?”
主坐的公子一身月白色长衫,袖口和领口若隐若现滚着几道极细的金边,腰间缀着块青绿欲滴的翡翠,一双剑眉斜斜入鬓,狭长的眼睛也带了几分醉意。一听这话,哈哈笑道:“听闻这梦姑娘不仅国色天香,更是文采斐然,想进门就得先对诗,不知徐世兄可有准备?”
说罢仰脖干尽杯中酒,“啪”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长身而起,竟已经向门外走去。
范汾阳右手食指轻抚唇边短髭,笑道:“各位请。”这些人是他请来的,他自然知道都是些世家纨绔子弟,对于海棠苑,也俱是熟门熟路。
席间一剑眉星目的少年,从头到尾含笑沉默,此时竟也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上。
粉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海棠苑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
梦姑娘今日所出题目竟是“相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之前酒杯都握不稳的公子哥儿瞬间来了精神,笑道:“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前半句出自辛弃疾《摸鱼儿》,后半句却出自白居易的《花非花》,被他搬来凑上,虽丢了辛弃疾的诚恳和白居易的隐晦,却也算得上口。
绿衣小鬟从帘后疾步出来,冷着脸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徐公子便趾高气昂地进了门。
朱五合上手中的折扇,暗忖若是此时太过出挑,入门后必备受关注,反而不好行动,便依葫芦画瓢道:“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却是前半句出自张仲素的《吟咏唱和》,后半句出自白居易的名篇《长恨歌》。虽稍嫌轻佻,却也说得过去。
沈浪暗自犹疑,诗倒不难,难的是他素喜豪迈之辞,对于柔情婉约之言实是知之甚少。又不能太过惹眼,无奈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竟是一首《游园不值》。
范汾阳不禁暗忖朱七七眼光也不过如此,相思之句甚多,缘何这沈浪却寻不出一首?正惊讶,却听得紫色纱帘后,梦姑娘朱唇轻启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公子端的是个雅人,请进。”
沈浪暗暗松口气,踩着朱五的步子跟进去。
门内自然是春色无边。
屋高两丈有余,紫色或粉色的沙曼自顶部缓缓垂下,微风带动,恰如缓缓流动的一池春水。
屋内二十多把座椅,却鲜有凑在一起的,只独桌独椅地零散放着,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上好的狼毫徽砚。
梦姑娘的帘子,却依然垂着。
有丫鬟捧了把蕉叶琴进去,便有丝竹之声响起。
沈浪和朱五遥遥对望一眼,溜出人群。
后院很大。
毕竟这姑娘虽只有一个,却需要数十人伺候着。
躲过下人的视线,沈浪听得一间屋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动作,却并不舒展,像是手脚被束的人在悄悄挣扎。
沈浪真气灌满双掌,纵身轻掠过去,像一只轻灵的猫,在暗黑的夜里没有一丝声音。
门大敞,却不见人。
缓步上前,似有一丝熟悉的味道。是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入得门,黑暗中有条人影掠来。迅疾,不带一丝杀气。
沈浪笑道:“王怜花,果然是你。”
王怜花咯咯笑,单脚轻轻一踢,便把门带上了。
疏朗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来,只能看到彼此的轮廓,和眼睛。
王怜花欺身上前,轻拉了沈浪胸前的衣襟,笑道:“若不是我,沈大侠以为你进得了海棠阁的门么?游园不值,亏你想的出来,却不知那红杏是谁?”
沈浪道:“我还说这海棠阁的姑娘果然不凡,却怎么竟没想到,如此女子,背后自然该是怜花公子。”
王怜花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半晌才啧啧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宿不寐兮,丝发披肩,婉转郎膝兮,我见犹怜。”
他念着诗,声音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近。到最后两句,几乎只剩一声叹息,却似炸在沈浪耳边。
沈浪当然想起沙漠中那个吻。那个几乎夜夜入梦的吻。
稍一犹豫,竟被王怜花揽了腰,牢牢箍在怀里。耳边一阵热气吹过,耳垂被卷进一片温热,似曾相识的酥酥痒痒瞬间从头皮蔓延到脚趾。
也许数天之前,他只道自己对他心存怜惜。于是不论他做什么,他从来不曾怪他。
甚至他放火差点烧了一众人,他却说:“王怜花好手段,这么短的时间生的起这么大的火。”
甚至他在幽灵窟中对他下黑手,他也只是骂一句“你这黑心的呆子”,却还是拉了他靠在壁上,防着白飞飞的暗箭。
但这是数天前。
直到,他揽着他的脖子吻,他甘之如饴,这才惊觉哪有那么简单?
他虽不愿细想,但这又何须想?
王怜花已移至沈浪面前,轻轻一笑,便吻上那干涩的唇。
纤长的手指轻抚沈浪的后背,配以有节奏的轻轻敲击,僵直的脊背终于慢慢放松,直到,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反抱住王怜花的肩。
唇齿厮磨,呼吸渐窒。
像掠夺,也像献祭。
沈浪渐渐发觉了身体的变化。
燥热,紧。
王怜花看沈浪表情一滞,垂眼一看,便笑得停不下来。
不待看到沈浪的尴尬,他早就就着笑弯的腰自然地蹲下去,一双手就要去扯沈浪的衣摆,整张脸也跟着贴上去。
沈浪大惊,退后一步道:“王公子!”
却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样。
说是喝止,不如说是邀请。
王怜花咯咯笑道:“难道,沈大侠就打算这么出门不成?”
也不管那人黑暗中涨的通红的一张脸,王怜花蹲着身子上前一步,轻轻抚上那撑起的帐篷,促狭一笑,道:“沈大侠若是害羞,可以把眼睛闭上。”
说罢便凑上去,薄唇轻启,含了上去。
抬眼看,那人果然顺从地闭了眼。
王怜花当然无数次被人如此服侍过。有女人,也有小倌。
却也不曾对谁这样做过。也不曾有谁,敢这样想过。
他自己甚至也惊讶,不可一世的王怜花怎么就这样蹲下了。
蹲在了一个男人身前。
起初,只是想看大名鼎鼎的沈浪一脸窘迫,最好再能看到他不知所措。
只是想赢朱七七口中那个样样都比他强的人。
可是,只是想赢他么?
口中温度渐升,空间越来越小。
沈浪强压着几乎要溢出嘴角的声音,气息却已经凌乱。
身体在叫嚣,攥紧的拳在颤抖,强忍着想要抚上王怜花后脑勺的冲动。
渐入佳境。欢愉已经到达顶峰。
沈浪艰难开口:“怜花。”
王怜花闻言,也感觉到口中的轻颤,从容吐出,手一扬,尽数接了。
若无其事地起身,去找脸盆洗手。
沈浪喘息渐平,苦笑道:“王公子为了拦着在下去找钱公泰,竟情愿屈尊至此?”他话说的狠,却也不愿说出朱七七的名字。
王怜花正在洗手,铜制的脸盆里,水声叮当。
此时身子一僵,手也不擦,转身便走。
沈浪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拉了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