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陶白海脸上微微笑着,眼睛却比平常都犀利了好几分,仔细在路家四个人身上流转。崔姨和路妈妈也好像发现陶白海的表情有异,拼命给路爸爸递眼色。

路爸爸把脱到一半的拖鞋重新穿回脚上,“呵呵”地笑着走回客厅:“看来,白海你得陪我这个啰嗦的老头子聊一整夜了!”

陶白海顺从地跟着路爸爸坐回沙发上面,路子宜面拿着果盘,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厨房里走。路妈妈和崔姨低声咬了咬耳朵,崔姨留在客厅陪两个男人,路妈妈则跟进了厨房。

路子宜从冰箱里拿出三串颗粒饱满的葡萄,取了剪刀仔细地剪到果盘上。路妈妈站在她的右手边,把剪下来的葡萄接在玻璃盆里,一粒一粒地搓洗。路子宜几乎听得到妈妈张开嘴又闭上的声音,大概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妈,有话你就问吧。”路子宜叹了口气,首先开口。

“也没什么大事。”路妈妈嘿嘿地笑笑,婉转地问女儿,“你和白海,到哪一步了?”

路子宜淡淡地回答:“一般般,算正常吧。”

“子宜啊,”路妈妈缓缓地叫一声女儿的名字,边思忖边说,“今天你把白海带回家来,那就说明你们是在认真交往,把结婚考虑在内的。结婚呢,跟恋爱不一样,它不是光光两个人的事,是两户人家的事。白海他对我们家的情况,了解多少?”

路子宜剪下最后一粒葡萄,把剪刀放到一边,回头看一眼客厅:“你刚刚也看到了,陶白海好像是一无所知……我以为姨娘一开始就告诉过他的。”

路妈妈也朝沙发上的人看了一眼,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也是,自家的女儿她难道还不了解吗?家里这种事,自然是不会主动提起的。

路子宜和陶白海算是相亲男女,在红娘崔姨看来,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所以父母是分居也好离婚也罢,一开始就摊开来说,总归会有影响。所以,崔姨本来打算是等这两个孩子相互熟悉了,自然会跟对方说明,不需要第三者多说。

崔姨和路子宜都以为对方已经跟陶白海把路家的情况说明过了,谁知道……现在闹出乌龙来了。

“你姨娘说过,白海留过学,思想肯定开明。家里这事儿,肯定不会影响你们感情的啦!”路妈妈明显比女儿更紧张,但还要故作轻松地来安慰路子宜。

“无所谓。”路子宜把玻璃水盆里的水倒掉,把洗好的葡萄放到果盘上,“这葡萄真甜,多少钱一斤?”

路子宜已经捧着果盘走出去了,路妈妈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只能轻轻打她的手臂,气道:“什么叫做‘无所谓’?妈妈可非让你早点嫁出去不可!都二十五岁老姑娘了!”说完气鼓鼓地超到前面,把女儿手上的果盘抢过去,殷情万分地笼络陶白海去了。

崔姨住的离路家有些远,路子宜开车把她送回家去,回来的时候发现一楼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客房的灯亮着,路子宜门也没敲就开进去:“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意外的是,客房里睡的不是陶白海,而是路爸爸。也对,路爸爸在家里住下已经是很勉强了,当然不可能和路妈妈同房。

路爸爸卧在床上看电视,年纪一大,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他被女儿吵得清醒了一些,稍微坐起身子问她:“你姨娘回去了?”

“嗯。”路子宜的右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走出去,斟酌着问道,“爸,听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

“你姨娘说的?”路爸爸从床下走下来,端起床头柜上的红酒喝起来,“到了爸爸这年纪,一个人两个人都一样。”

听崔姨说,因为最近两年路爸爸的玩具厂效益不太好,那女人拍拍屁股已经离开。但路爸爸还是独居在外。

路子宜咬着唇,慢慢地说:“三个人,或者四个的话呢?还一样吗?”如果有个台阶,路爸爸就可以沿着走回家来的话,她愿意主动搭起这个台阶来。

路爸爸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陪爸爸喝一杯?”

于是,路子宜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酒杯跟爸爸碰了一下。路爸爸啜了一口,轻轻眯起眼睛来:“子宜,爸爸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管爸爸住不住在这里,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女儿,爸爸永远希望你幸福快乐。”路爸爸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女儿交谈,恍惚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慈爱的父亲,笑着对女儿讲,“虽然爸爸和妈妈没能给你一个美满幸福的家,但你自己可以创造一个。我看,陶白海,行!”

路子宜不吃这套,酒杯叩在玻璃茶几上清脆地“碰”一声:“为什么你就不肯将就一下?妈妈是啰嗦些,是没外面的女人年轻貌美,但她对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难道你不应该感谢她吗?”路爸爸但笑不语,路子宜也懒得再多说,“随便你,愿意孤独终老还是天伦共享,你自己决定吧,爸!”

路子宜最后的这声“爸”叫得十分冷淡,路爸爸嘴角虽然还挂着笑,头已经低下去。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黄,但路子宜一眼就看到爸爸鬓角几簇白发:连染发都挡不住一头银丝了,爸,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固执得跟头牛似的!

“上去吧。你妈和白海都在楼上呢!”路爸爸重新抬起头来,喝了一口酒后对女儿说。

路子宜把他手里的酒杯,还有茶几上大半瓶红酒没收,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去:“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刷完牙,早点睡吧。”

路爸爸摆摆手,把房间里的电视打开:“知道了,我再看会儿电视就睡了。你和白海也早点休息吧。”

后半句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路子宜并不是太在意。她把酒和酒杯收到,往楼上自己房间走去。刚走到楼道转角就看到陶白海一脸通红地堵在楼梯口。

陶白海看到路子宜,“蹬蹬蹬”地跑下来嗫嚅着讲:“哎哟,子宜,你妈妈……”

恨嫁父母心

“哎哟,子宜,你妈妈……”

陶白海抓着路子宜的手走上楼去,皱着眉侧身站在一边。路子宜第一次看到陶白海这种表情,不明所以地探过身去看陶白海背后。他的身后是路子宜的房间,路妈妈的背影在里面忙活着。床顶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个枕头,空调被却只有一床。更夸张的是,从枕巾到床单、鸭绒被套清一色是喜庆的大红。

路子宜和陶白海尴尬地看着对方:不会吧……

路妈妈铺好床,大大方方地对着两人挥手:“不是说累了吗?妈妈给你们理好床铺了,早些休息吧。”

陶白海的嘴角在抽搐,路子宜也咽咽口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路妈妈

退出房间,把杵在门口的陶白海拉了进去:“哎哟,刚刚被爸爸灌得不轻啊,耳根都红了!白海,你们先躺会儿,妈妈下楼给你煮碗解酒汤去!”

陶白海被热情的路妈妈推搡着,回过身向路子宜求救,眼神可怜。路子宜咧着嘴给他一个“你放心”的表情,等路妈妈把陶白海硬按到床上之后,自己先跑下楼去:“妈,解酒汤要怎么做?教我吧。”

“哎呀呀,子宜!”路妈妈看着女儿一溜烟跑掉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松掉口气的陶白海,一跺脚也只好下楼去。

路子宜并没有进厨房,笑咪咪地背着手站在楼梯边上等着妈妈。路妈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拍着大腿压低声音讲:“你个孩子!妈妈爸爸都不是老古板,你和白海还顾忌什么?!”

路子宜把头挨过去,搂着妈妈的手臂摇呀摇:“哪有你这么开放的妈妈呀!白海连我的嘴都还没亲过呢。你怎么可以直接把女儿送到他床上去呀?”

“怎么可能?”路妈妈任女儿耍赖,走到厨房才把她推开些,真做起解酒汤来,“子宜,我看呀这白海挺不错的,你自己也主动些,女人没些手段可不行!”

路子宜应付性地“嗯嗯”两声,路妈妈横她一眼,走到冰箱前拿鸡蛋,准备弄些蛋清和牛奶给陶白海醒酒。路子宜大咧咧地挡在冰箱前面,笑话自家妈妈:“妈,你真当陶白海喝醉了啊?他酒量好得很,是被你那一床红床单吓得脸色发青呢!哈哈!”

路妈妈明白过来,但还是把女儿推到一边,帮陶白海倒了一杯牛奶出来:“牛奶养胃,给他送过去!”路妈妈到底还是想把女儿和陶白海送到一间房里,路子宜自然明白,扭扭捏捏不肯上楼。路妈妈拗不过她,叹一口气勉强答应和女儿一起睡,路子宜这才肯把牛奶端去给陶白海。

路子宜打开房间门就看到陶白海别扭地端坐在梳妆台前,脸上还是很不自然。她把牛奶递过去,自己在火红的床沿坐下来,歪着头呵呵地笑:“陶白海啊,想不到你个剑桥大才子还斗不过我妈这个册县小村妇啊。”

“你这孩子又胡说了!”陶白海手里的牛奶一口都没喝,只是握在手里,“阿姨还在楼下?”

“嗯,在洗碗呢。”

“叔叔呢?已经睡了吗?”

路子宜“噌噌”两下爬到床上,盘着脚,眼睛直溜溜地望着陶白海:“陶白海啊,你吓了一跳吧?”

陶白海自然地问她:“什么?”话一说出口就想明白路子宜说的意思,又缓缓地点头,“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路子宜一直笑得那么明朗,陶白海以为她这一路成长过来必是风调雨顺的,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阴影的部分。

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陶白海看着路子宜的眼底有丝怜惜悄悄浮现。

路子宜不卑不亢地回视过去,说的话很真诚:“我不是有意瞒你,因为我本来以为你都知道的。当然,我姨娘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她以为我自己会跟你沟通。总之,对不起。”

“没有关系。”陶白海终于把牛奶送到嘴角喝了一口,舌头舔舔嘴角,边想边说,“之前我应该也跟你表明过,我是以结婚为前提,认真与你交往的。”路子宜点点头,他便继续说下去,“但是,嗯……怎么说呢……由于我个人的一些原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陶白海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甚至这种骄傲让路子宜一开始有些讨厌,但他现在的眼神却是灰灰淡淡的——这个人第一次表现出了软弱与不自信。路子宜知道陶白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现在看来这故事与“家庭、婚姻”脱不了干系。

路子宜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她站起来,走到门边:“陶白海,我们俩都是因为觉得对方合适才想到要结婚,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所以,考虑对方所有的条件和背影是再自然不过的,请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陶白海明白,路子宜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没有男女感情,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好聚好散”。他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她便关上门走出去。其实,路子宜真是一个很好的人生拍搭……但是,陶白海,你过得了自己、还有陶家父母和长辈这道槛儿吗?

听说路子宜这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终于带了男人回家,亲戚朋友们都快把路家的门槛给踏破了。陶白海彬彬有礼地跟每位客人打招呼、递礼物,所有人都对这个路家准女婿赞不绝口。路爸爸和路妈妈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骄傲地把陶白海推出来:

“我们家白海在睦城第一人民医院作医生的,脑外科!”

“还是剑桥留学回来的呢。对我们家子宜体贴得不得了!哈哈哈哈!”

陶白海一一微笑着应过去,准女婿的姿态摆得十足,可在长辈们几个围着路家夫妇谈笑风生的时候,他坐在角落,掩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巨呀,你现在算是功成圆满了。女儿养到这么大,过不了多久女婿就该叫你声‘爸’啦!”有好心的人趁机规劝路爸爸说,“等过两年就该当外公的人了,是时候收收心回家了吧?”

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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