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1 / 1)

那天的柏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海因茨隔了一天才告诉我元首安然无恙,而他被任命为陆军参谋总长。我想他该是高兴的,因为他终于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总参部里,还成为最高级别的参谋长,这是他一直渴望的。

但我没想到他接任总参谋长以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参与了开除所谓的720叛徒的军籍的 “荣誉法庭”。这项任命让他整天抑郁不乐。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在审讯自己同僚时感到兴奋。海因茨有时会和我说说话,但说得都很怪:“是不是死亡可以终止一切?所有的爱恨,所有的背叛都可以消亡?”

“究竟什么才是背叛?”

“我也算是背叛吗?但是我感觉我还是爱着……的。”

……

真是嫉妒呢。海因茨从来没对我说过“爱”。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淡淡的滑过。因为到了10月份,我听说了一个消息——隆美尔死了。官方说法说是旧伤复发,但我知道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因为海因茨那天回来,脸上带着一种似悲似喜的表情。他喝了很多酒,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肯开门。第二天,他从里面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喝多了酒。他向我说话时声音嘶哑的厉害:“你在这里一直等着吗,玛吉?”

“是啊,海因茨,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紧紧拥在了怀里,他的双臂紧紧箍着我,我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那里潮湿一片:“谢谢你能等着我,玛吉。谢谢你。要知道,已经没有人在等着我了,再没有人了……”

我的眼也湿了,我轻轻回抱住他。但是他那似梦般的呢喃让我彻底落下了泪:“没有人等着我了,埃尔温……”

我以为海因茨不会去参加隆美尔的葬礼。但他还是去了。一直看到火葬仪式结束。我独自坐在家里,窗外的天气阴郁的很,让我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糟糕。我难以想象海因茨现在是什么心情。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变成冰冷的尸体,看着他一点一点变成飞灰,飘散在空气中。我知道那一定是绝望和痛苦的,但我无法明了那种绝望有多深。

葬礼之后,海因茨更加忙了。我总觉得他是在自虐。他不顾及自己刚刚康复的身体,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我们的局势越来越糟,任谁都能看出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海因茨在做的是一件一眼就能看出结果的事。他的眼神越发苦涩。我建议他出去休休假,而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我会的,玛吉。等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就去赫尔林根度假。”

度假?我想其实他是想去悼念吧。听说隆美尔去世以后就葬在了那里。我突然想起隆美尔的家人,于是我脱口而出:“既然要去赫尔林根,你不打算去看看隆美尔元帅的家人吗?”

海因茨立刻沉默了。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很久,我才看见他的唇角绽出一丝苦苦的笑容:“曼弗雷德长的不像他。”

我想我是无法抹去海因茨的悲伤了。因为这种悲伤已经刻入了骨髓。他会一直记着隆美尔的,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一个死去的人。于是我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就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是那样相敬如宾。

到了第二年的3月,一天晚上,海因茨回来的很晚。

我站在门口,心七上八下的,因为我知道现在元首身边的人动辄得咎,我深怕有一天盖世太保来通知我,海因茨因为健康原因永远离开了我。

不过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尽管模样憔悴。我急切的迎向他:“今天你出去的时间真长得可怕呀!”

“是的,而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已经被免职了。”海因茨的话让我瞬间如释重负。我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了他。真是太好了,以后终于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海因茨也抱住了我。我想他也终于放下了这些重担。晚上我睡得很好,直到凌晨时候因为习惯而醒来。出乎我的意料,海因茨并不在我身边。我赤着脚下了床,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客厅里,一点红色的火光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埃瓦,我终于不当那个什么总参谋长了。我的所有的野心和虚荣,我都放下了。你能原谅我吗?我现在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以为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不能容忍你的一再背叛。所以我支持了寇彻海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埃瓦,我的小埃瓦……”

我默默的掩上门,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眼泪一滴滴落下,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流泪。

5月10日,我们投降了,一切都结束了。海因茨被美国人俘虏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一直担心他落到苏联人手里。在美国人那里,他没有吃那么多苦,也没有被起诉。他回到了家,开始慢慢写他的回忆录。

说实在的,我对他怎么描写战争实在没什么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是他会如何描写隆美尔。所以我时不时的翻翻他的稿子,想看看他怎么写这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可是他迟迟的没有写到那个人。这让我几乎失去了耐心。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忙完了家务,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无聊,所以我开始翻起来以前的旧物。就在我将杂物盒子翻到最底层时,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叮当一声掉了出来。它很眼熟,我奇怪的打开,那里面只有几根短短的金发。我猛地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幼稚的举动,想起了这是谁的头发。

我将它放在口袋里,慢慢踱到书房。海因茨还坐在那里,他的手边放着一叠新写好的稿子。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翻阅起来。这一次,他一直写到了诺曼底,但还是没有出现隆美尔的名字。

“海因茨,你的回忆录里少了一个人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这么轻轻地说道。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我缓缓掏出那个首饰盒,打开,然后放在他面前。

那一刻,我看见海因茨的脸白的好像稿纸一般。他的嘴唇翕动着,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拈了几次才把那几根头发放进了手心里。他的眼眶里蕴藏着泪水,我注意到他死命咬着嘴唇,不想让眼泪落下来。我不忍心的背过身,不想看到他这副哀伤的样子。

就在我背过身的时候,我看见角落的字纸篓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稿纸,我以为是不小心掉落的稿件。于是我俯下身,将它们捡了起来。但是当我看见那上面的字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那一摞厚厚的纸上,从头到尾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但都只有一个名字——埃尔温隆美尔。

作者有话

要说:外长乃要原谅我啊,我明天就把乃和锤子的番外发上去,呜呜~~~~~~~~ 其实主要是外长挂了以后锤子的怀念,锤子乃要好好怀念外长,听到了没?

番外 reber forever

1986年的茹科夫卡,天空湛蓝,微风吹拂。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静静地靠在国家别墅的窗子边,凝视着窗外的景物,但如果你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焦距。

桌子的两端放着两只酒杯,其中一只里还有些残留的伏特加,石质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这一切都显示出这里刚刚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谈过什么。莫洛托夫直起了身子,走到桌边,将烟头倒进了垃圾桶里,他的神情还是那样若有所思。

菲利克斯丘耶夫刚离开不久,这几年来多亏他的不断造访,自己的日子才不至于很无聊。这些知识分子真有趣,他们喜欢听我谈这些所谓的□。可又有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句真话呢?从1969年开始,这个家伙就开始时不时的和自己谈上几句,我们谈过的内容太多了,有很多话说过就忘记了,可有些我可一直记着呢,哪怕别人都以为我忘了。莫洛托夫一边思索着,一边略显蹒跚的收拾着两只酒杯。清澈的液体让他想起了和丘耶夫的某次谈话。

“里宾特洛甫做香槟酒生意很有办法。”

“不错,他是酿造葡萄酒的专家……”自己这么说着,脑中自然而然的想要想起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可是盘旋的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像,“……他又瘦又高,谈判在克里姆林宫举行,我们在那里一起慢慢品尝香槟酒……他当然为斯大林祝了酒,也为我祝了酒……”

还记得当时欢笑的画面,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记忆中他似乎是笑着的,趁别人不注意时朝自己露出一个特别的笑容,但是无论如何也忆不起他的脸,忆不起他究竟有怎样的笑容。

“西方有人写文章认为,在1939年除了和德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还签署了一项秘密协定。”

“没有什么秘密协定。”

“确实没有吗?”

“没有,没有,纯属胡说。”

其实是有的,是不是,约阿希姆?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约定要一直爱下去,如果这也算是秘密协定的话。

“外国有消息说,您和里宾特洛甫在莫吉廖夫市见过面。”

“是啊,这消息流传甚广。说我们在1943年见过面,我知道这谣传,美国电台播过,这当然是一派胡言……”

真不知道美国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见过面的消息的?可是约阿希姆,为什么我记不起你当时的表情,那时候你是在哭,还是在笑,还是只是那样高傲的望着我,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头很疼,似乎只要一想起与里宾特洛甫有关的一切就会这样。如果拼命回想甚至会感到眩晕。自己曾经私下里问过医生,为什么会无法回忆一些特定的人或事,医生说可能是强烈的刺激所致。那倒是真有可能,毕竟约阿希姆的死当时让自己以为自己也死了一遍。

“维卡,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没有罪,我不要死!”

“维卡,我真的不想死,战争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维卡,你也希望我死?你和斯大林一样希望我死,就因为我知道的太多吗?可是我怎么会说出去?为了你我也不会说啊!”

“维卡,你还爱我吗?如果你还爱我,你怎么能这样看着我走上绞刑架?”

“维卡,你可以给我一枪吗?绞刑,这实在是个侮辱,虽然我不是军人,但我希望能死得有尊严,更希望能死在你怀里。”

“维卡,为什么你不开枪?你要我死,却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宁愿让美国人和英国人动手,布尔什维克真是残忍呢。”

“维卡,我不要你记着我了,你忘了我吧,忘了吧……”

“维卡,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一个叫里宾特洛甫的人的……”

这些话反复在梦里回响,可是约阿希姆的脸却从未浮现。看来真的像他说的,自己真的已经忘了他了。莫洛托夫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只是想想当时的对白就足以让自己夜不能寐了,如果再看到他的脸,他的泪水,恐怕自己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可是约阿希姆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莫洛托夫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回忆着。隐约记得他纤瘦修长的身姿,面颊经常是苍白的,在战争后期变得更加青白憔悴。单薄的嘴唇颜色很淡,用力吮吸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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