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部分(1 / 1)

他走后隆正便回来了,松宫感觉这也是某种默契。

隆正似乎注意到了那个写有“处理”的大箱子,却一句话也没说。克子告诉他恭一郎来过了,他也只是简短地答应了一声。

回到他们自己的公寓后,松宫问起母亲有关隆正父子的事,他想问的是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时克子只回答了他这么一句。松宫虽觉察出母亲是了解内情的,却也没有多问。即使自己所尊敬的舅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也总感到害怕去了解它们。

此后松宫和加贺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机会碰面,再见到表哥时,松宫已经在读大学了,地点是在医院。他听说隆正病倒了,便与克子一起赶了过去。通知他们的是住在隆正家附近的一个和他颇有j情的将棋搭子,那天他们也说好要下棋的,可是怎么等隆正也不来,他便到他家里去看,这才发现他蹲在厨房里站不起身了。

那是心绞痛发作。等候正在接受治疗的隆正时,松宫心急如焚,他很想走进治疗室去跟隆正说话。

加贺也来了,他听克子说是心绞痛,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还好,我还在想,要是心肌梗塞就危险了。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姑姑和脩平君请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恭哥,你不担心吗”

听松宫这么一问,加贺径直看向他。

“我本来想,如果是心肌梗塞就得考虑很多问题了。不过心绞痛没有大碍,通过服药可以大为改善。”

“话虽这么说——”

正在此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说是紧急处理做完了。用药后隆正胸口处的疼痛已经消失,症状也明显减轻了。

听说可以去看隆正,松宫和克子便一同走向病房。然而加贺却没有跟去,他说想听医生说明下情况。

他们进了病房,发现隆正的状况确实还好。虽然脸s并不好看,不过表情并未显露出有什么痛苦。

“从以前起,胸口就会偶尔感到疼痛,我该早点来看的。”他说着笑了笑。

克子没有提加贺来了,松宫便也没说什么。因为他想反正一会儿本人就会出现,也没必要先告诉隆正。

然而加贺始终还是没有走进病房,后来他们去问了护士,得到的答复是他听负责治疗隆正的医生介绍完情况后便直接回去了。

这回松宫真的生气了,他对克子倾诉着自己的愤怒。

“他这样也太过分了吧,为什么看也不看舅舅就回去了”

“阿恭是趁工作的间隙过来的,想必是不得不快点赶回去吧。”克子安抚着他的情绪。

“就算是这样,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算什么意思那可是他亲爹啊。”

“这还不是因为过去发生过很多事嘛。”

“到底是些什么事”

面对激怒难消的松宫,克子终于开口了,那是关于隆正妻子的往事。

既然有个儿子,隆正自然也结过婚。松宫原以为他的舅舅是在年轻时丧妻的,想不到克子告诉他,他的舅妈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了。

“她留下过字条,所以肯定不是遭遇了意外事故或绑架。有传言说她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不过也没有证据。你舅舅

忙于工作,一直不在家,还在读小学的阿恭又因为他去学剑道的道场组织的夏季训练什么的而去了信州。”

“舅舅去找她了吗”

“我想他是去找过的,详细情况我也不了解。后来他们父子之间就产生了隔阂,阿恭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好像认为母亲的出走都是父亲造成的,因为你舅舅是个一点也不顾家的人。”

“我舅舅不顾家可他对我们是那么地好。”

“那时候他已经辞了警察的工作,而且对你舅舅来说,对我们的关心里也可能掺杂了自己的某种忏悔心情,因为他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这些话使松宫感到意外,他也终于明白了加贺父子之间为什么会有那样不自然的气氛。然而松宫还是替隆正感到不平,他认为加贺对母亲离家出走的表现有些小题大做。

“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他太太吗”松宫问。

“五六年前有消息来说他太太去世了,听说她之前是在仙居,是阿恭去取回了她的遗骨。”

“是恭哥去的那舅舅呢”

“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阿恭好像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后来感觉他们的父子关系就更紧张了。”

“他太太是怎么死的”

“说是生病,我也不知道内情。阿恭不跟我说,这种事我也不方便问。”

“可这也不能怪舅舅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阿恭在心情上可能也很难对过去既往不咎。好在毕竟是父子,总有一天能相互理解的。”

松宫觉得克子的话有些过于乐观了。

隆正的病情后来康复得很理想,没多久便出院了。虽然还要定期去医院,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回到一如既往的r常生活中去。

松宫读大学时也常去看他,他们经常就松宫的学业和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讨论。隆正对松宫而言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决定从事警察职业后,他也首先告诉了隆正。

当时隆正正坐在晒得到太y的窗边下着将棋,可能是诘将棋吧(注),松宫并不懂将棋规则。

他一边陪舅舅喝酒,一边跟他谈论自己将来的梦想。隆正似乎对外甥选择和自己相同的道路感到十分高兴,眯缝着眼睛听他说着。

隆正的房间虽然整理得井然有序,不过往坏处说,就是单调乏味。松宫在时从没听到过电话铃响,也没有人来拜访过。

“最近都不和附近的人下将棋吗”松宫望着摆在墙壁一角的棋盘说道。

“是啊,最近没下,大家好像都很忙。”

“要不我去学下将棋吧,这样就能当舅舅的对手了。”

听松宫这么一说,隆正在身前摆了摆手。

“算了吧,你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去学着摆弄电脑,这对你更有好处。现今的警察要是缺乏电脑知识可就不象话了,我也不是很需要下棋的对手。”

既然舅舅这么说了,松宫也就不便开口让他教自己。而且就算在别处学会了,隆正多半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s看。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隆正的皱纹渐渐加深,常年锻炼保持下来的体魄也r益消瘦。松宫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总感到莫明的焦虑,他不希望自己的恩人成为一个孤独的老人。

然加贺靠不住,那他就自己照顾舅舅——松宫在心中做出了决定。隆正又一次病倒了,正好去看望他的克子见他发着高烧卧床不起。虽然他自己说可能是感冒,但在克子看来实在不像,于是她叫了救护车。

后来急忙赶到的松宫当场从医生处得知那是癌症,医生告诉他们说本来是胆囊癌,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和十二指肠,发烧的直接原因应该是胆管发炎。他们同时得到的宣告是癌的发展已经到了晚期,不可能进行手术,心脏病使隆正的身体变得虚弱更是雪上加霜。

这件事自然也经由克子转告给了加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不来探病。他只告诉克子说医疗费用他会负担,可以请人照顾隆正云云。

松宫实在是无法理解加贺的想法,无论过去有过怎样的不和,在父母人生的最后阶段,作为子女应该会出于本能般地想去照顾他们才对。

恍惚沉浸于万千思绪中的松宫,注意到隆正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很快就传来了咳嗽声,这使松宫慌了手脚。他刚伸手想去按铃叫护士,隆正却微微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咳嗽也停了下来。

隆正轻轻发出了表示惊讶的声音。

“要紧吗”

“……是脩平啊。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

“工作怎么样了”

“今天的活儿已经g完了,现在都十二点了。”

“那就快点回去,不趁着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刑警的身体会垮的。”

“我一会儿就回去。”

松宫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隆正这次的案子他是和加贺搭档,但他又怕隆正听了以后情绪产生波动,毕竟他不可能对儿子的事无动于衷。

可就在松宫思前想后时,隆正再度发出有规律的鼾声,看来也不像会接着咳嗽。

松宫静静地站起身,我一定会把恭哥带来——他在心中暗暗向隆正作出了承诺。

注:类似象棋的残局。

20

昭夫看了看闹钟,现在是早上八点多,也就是说他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因为实在睡不着,他喝着对了少量水的威士忌直到清晨五点左右。考虑到今天要做的事,他不能使自己酩酊大醉,但要熬过这个夜晚又不得不依靠酒精的力量。

他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睡是睡了,可睡得并不熟,他记得自己翻了好几回身。

八重子背对着他躺在旁边的被窝里,她近来鼾声很响,有时也会相当吵人。然而今天早上她却格外安静,从肩膀到后背都一动也不动。

“喂。”昭夫叫了叫她。

八重子的身体慢慢转向昭夫,遮光窗帘使她那y郁的表情看起来更灰暗了,只有眼睛还发着浑浊的光。

“睡过了吗”昭夫问。

八重子转了一下脖颈,脸颊贴在了枕头上,似乎是在摇头。

“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睡好。”昭夫坐起身,上下左右地运动着脖子。关节部位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使他感到自己简直就像一台快要报废的陈旧机器。

他伸出手去拉开窗帘,在这个决定命运的r子里,天空中积着厚厚的云。

“我说,”八重子吭声道,“什么时候行动”

昭夫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旦行动就不再有退路,所以必须把每一步都安排稳妥,还要使家庭成员的口风一致,当然,除了那个人。

“他爸。”

“我听着呢。”昭夫语气生硬地答道。这两天里,他对妻子说话时的态度都很不好,这可能是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他确信妻子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了。事到如今,他却后悔起过去没能做一个在其余事上也值得妻子依靠的丈夫。

他把窗帘拉得更开,漫无目的地看着下面的街道。大约在二十多米远处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轿车,里面好像有人。

吃了一惊的昭夫慌忙拉上窗帘。

“怎么了”八重子问。

“有警察。”他说。

“警察在朝咱们家走过来”

“不是,他们在一辆停着的车里,大概在监视我们。”

八重子表情扭曲地爬了起来,伸手去拉窗帘。

“别拉!”昭夫喝到,“最好别让对方发现我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受监视。”

“那我们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不知道直巳起来了没有。”

“我去看看。”八重子站起身,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让他把那个人偶带来,千万不能留在他房间里,其他东西也都处理g净了吗”

“这你就放心吧,我都带到很远的地方扔了。”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还是要再检查一遍。你要知道,哪怕只发现一样,我们也都完了。”

八重子走出去后,昭夫也站了起来。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连忙单膝支撑住身体。虽然晕眩感很快就过去了,但紧接着就是一阵恶心。他打了个响嗝,一股难闻的气体从嘴里冲了出来。

他想,最为黑暗、罪恶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21

春r井一家居住的公寓距离巴士路大约一百米远,是一栋还很新的六层建筑,他们住在五楼。

虽然两个人上午就来拜访,不过春r井忠彦还是立即把他们引进了屋。他一定也想积极配合调查,以期对破案有所帮助。他看上去比昨天松宫第一次见到时要平静许多了。

“您太太的情况怎样”松宫问。在会所隔着拉门传来的如穿堂风般的哭声现在仍然回荡在他脑际。

“在卧室休息,要不要我去把她叫来她自己也说已经可以回答问题了。”春r井答道。

尽管松宫从心底里不想太勉强那位太太,但加贺还是在旁边说:“有劳了。”

“那我去叫她。”春r井离开了客厅。

“感觉这样做很残忍。”松宫嘀咕着。

“我也一样,但是没办法,最了解受害人r常生活的是她母亲。她父亲平时都要上班,即使问了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加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屋内。

松宫也随他一同观察起周围来,这是一间兼作饭厅和客厅的西式房间。在大屏幕y晶电视旁的架子上排列着一些动画片的dvd,应该都是受害人爱看的节目。

餐桌上摆着两份便当,看来是从超市买来的。其中一份还剩下一半,另一份则动也没有动过,松宫推测

这是夫妇二人昨天的晚饭。

春r井回来了,在他后面跟着一个纤瘦的女人。她的长发在脑后扎了起来,脸上带着一副眼镜。几乎没有化任何妆的她只是上了点口红,大概还是刚弄的。女人的面s并不好。

春r井介绍说这是他的妻子奈津子。

她作了一番寒暄后,目光落在刑警们的前方。

“你怎么也不替客人泡茶”

“不,不用了。”加贺马上说,“请坐吧,真是非常抱歉,打搅了您的休息。”

“是不是调查出了一些什么”奈津子低声问道。

“确实有一些发现,但也还有很多没搞清楚的地方。比如为什么小优菜会一个人出门,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吗”

奈津子慢慢眨了眨眼,回答了起来。

“我总是告诫她出门前要跟我们打招呼,可她还是经常随意外出。上小学以后就更是如此,好像都是和朋友约好要在外面玩的。”

“星期五那天也是这样吗”

“我想那天不是,我们问了所有平时和她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但并没有人和优菜事先约好要出去。”

“小优菜似乎去买了冰激凌,她是不是为了这个才出门的呢”

奈津子思考了片刻。

“冰箱里就有冰激凌,所以我想她不会是只为了这个原因出去的。”

加贺点了点头。

“小优菜有手机吗”

奈津子摇着头。

“我们觉得她还太小……但是早知今r,当初就该让她带一部。”她的眼镜后面泛着泪光。

“有手机不见得就安全,也有人认为这反而会使孩子面临危险。”加贺安慰她道,“她的小伙伴们有吗”

“其中几个有。”

松宫在旁边一边听,一边推测那些手机肯定都是家长为了孩子的完全考虑才给的,现在有些产品甚至还附带了能确定所在方位的gps全球定位系统。然而就如加贺所说,因为手机反而被犯罪分子盯上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请问小优菜有自己的房间吗”加贺问。

“有的。”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奈津子望了望丈夫,征求了他的同意。

“请跟我来吧。”春r井说着站起身。

优菜的房间是一间四榻榻米半左右大小的西式房间。窗边搁着一张写字桌,床是靠墙摆的,两件家具看来都很新。

引人注目的是并排陈列在架子上的那些人偶,都是某部很受欢迎的动画片中的人物。松宫也知道,现在市面上出售着打扮各异的此类人偶。

“她是个超公迷呢。”松宫说道。

“是的,她一直都很喜欢……”奈津子的声音中带着哭音。

“超公”加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就是这个人物,她叫‘超级公主’。”松宫指着其中一个人偶说。

“电视机旁的dvd也是同一部作品吗”

“是的,以前她几乎每天都要看。”奈津子答道,“她也喜欢收集人偶,时常缠着我给她买。”

加贺走向写字桌,发现上面整理得很g净。桌上放着一块看来像是受害人上学时戴的小学生名牌,应该

是在出门前被取下来的。

“这是”加贺看到名牌后,回头问道。

“那是她们小学的名牌。”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印在背后的字,好像是电话号码和某种地址。”

加贺把名牌翻过来递给对方,松宫也在一旁看了看,上面确实有签字笔之类的东西留下的字迹,像是手机号码或电子邮件地址。

“这是我们的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春r井答道。

“这应该不会。——是吧”春r井向妻子确认着。

“我没见到过。”奈津子也同意丈夫的观点。

“请问春r井先生最后一次用电脑是什么时候”

“昨晚,只是看看有没有新邮件。”

“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

“比如说收到了什么陌生的邮件。”

“我想没有,请问电子邮件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不,”加贺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们或许有必要检查一下电脑,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二位把电脑交给我们保管”

“只要有助于破案,当然没问题……”春r井看来有些无法理解加贺的想法。

“到时候我们会向您说明理由。”加贺看了看手表,“打扰了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二位提供的线索非常有参考价值。”

春r井夫妇也跟他寒暄了几句,然而他们的表情在悲伤中还夹杂着几分疑惑。

“联络小林先生,”离开公寓后加贺说道,“让鉴定科的人检查一下春r井先生的电脑。”

“你是说受害人是通过电脑和凶手取得联系的”

“有这个可能。”

“但是受害人的父母说她从未一个人用过电脑。”

加贺听完这句后耸了耸肩,缓缓地摇着头。

“父母说的话并不可靠,孩子往往成长得比他们父母预料的要快,尤其是是当他们偷偷发现了某种乐趣时。对电子游戏时代的孩子来说,通过模仿大人学会发邮件并能够删除得不留痕迹简直是轻而易举。”

松宫也不得不赞同加贺的说法,只要看看近年来与青少年相关的犯罪案件就能一目了然了。

松宫取出手机,但就在他刚准备拨小林的号码时,手机铃声却先响了起来。

“我是松宫。”

“我是小林。”

“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

松宫向主任转达了加贺的请求。

“好,那么我让鉴定科马上过去。”

“需要我们留在这里吗”松宫问。

“不,现在我要你们去一个地方。”

“哪里”

“前原昭夫家。”

“有什么新发现吗”

“不是,对方找我们了。”

“前原找我们”松宫握着手机,看了看加贺的脸。

“前原昭夫说他有关于银杏公园案件的情况要向我们说明。”

22

上午十点刚过,对讲机的铃声就响了。

隔着餐桌对面而坐的夫妇俩相互望了一眼。

八重子默默站起身,拿起对讲机的听筒,轻

声回应着。

“……啊,辛苦你们了。”她说完放回听筒,表情僵硬地看着昭夫。

“他们来了。”

“嗯。”他边回答边从椅子上站起身。

“在哪里跟他们说呢”

“到客厅里吧。”

“嗯,也好。”

昭夫来到玄关处打开门,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站在外面,都是很熟悉的面孔,正是加贺与松宫。因为自己只提到有话要说,昭夫想警方可能就派了和他有过面识的探员来。

“让你们特意跑一趟真不好意思。”昭夫低头行礼道。

“听说您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松宫问。

“嗯,是的……请到里面谈吧。”

昭夫敞开了门,招呼二人进屋,刑警们客套了一番便迈步走了进去。

他们被引进一间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体格魁梧的两名警察端坐下来,顿时使屋子显得狭小局促。

八重子端来了茶水,也向二人行了礼。然而他们并没有举杯喝茶,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对夫妇为何要找警察上门。

“请问银杏公园案件的搜查有什么进展吗”八重子小心翼翼地问着。

“还刚开始,不过也搜集到了一些信息。”松宫答道。

“有线索了吗”昭夫问。

“嗯,这个么……”松宫讶异地来回看着昭夫和八重子夫妇。

加贺伸手取过茶杯,轻呷了一口茶后看了看昭夫。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不禁使昭夫心生怯意。

“你们检验过草坪了吧,就是我家的草坪。”昭夫说,“有什么结果吗”

松宫迷惑地望了望身边的加贺,后者先开口了。

“尸体上沾有青草,我们已经进行了比对。”

“原来是这样……那我家的草坪怎么样和那上面的一样吗”

“您为什么想了解这些”

“看来是一样的了。”

然而加贺并没有马上作出回答,他的神情显示他正在思考是否应该对此作出肯定的答复。

“如果是一样的草坪,您准备怎么做”

昭夫听完这句后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我把你们找来是做对了,反正早晚都是要东窗事发的。”

“前原先生,您究竟——”松宫焦急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加贺先生,松宫先生,”昭夫弓着背,两手撑住榻榻米低下头道,“实在是非常抱歉,把女孩的尸体放进公园厕所里的人……正是我。”

昭夫感到自己像是在从悬崖上往下跳,从此他失去了退路。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种听天由命的破罐子破摔心情。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支配着整个房间,昭夫一直低着头,所以也看不见刑警们此时的表情。

八重子在一旁抽泣起来,她一边哭一边低声道着歉。然后昭夫感觉到身边的妻子也和自己一样低下了头。

“您说是您杀了那个女孩”松宫问道,然而语气中并没有夹杂惊讶的情感,看来他也料到昭夫会坦白一些有关案件的情况。

“不。”昭夫说着抬起头来,他发现两名警官的表情比刚才更严肃了。

“我并没

有杀她,但……凶手确实是我家里的人。”

“您是说凶手是您的家人”

“是的。”昭夫点了点头。

松宫慢慢把脸转向还低着头的八重子。

“不,也不是我妻子。”昭夫说。

“那么……”

“其实,”昭夫深吸了一口气,仍感到有一丝犹豫不决,当他把这份情绪彻底斩断之后,说,“是我母亲。”

“您母亲”松宫疑惑地扬了扬眉毛,看着身旁的加贺。

加贺发问了:“凶手是您的母亲”

“是的。”

“就是我们前两天见到的那位老太太”加贺不厌其烦地确认道。

“是。”昭夫的下巴往后缩了缩,他的心跳正逐渐加快。

自己是否应该这么做——彷徨在他心中泛滥着。

没有其他办法了——为了驱散这份彷徨,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当警官您第一次拿着女孩的照片来给我们辨认时,我和妻子都回答说没见过吧”

“是的,”加贺点了点头,“事实不是这样吗”

“其实我妻子见过她几次,那孩子以前曾来过我家后院。”

“后院”加贺看了看八重子。

她低着头说起话来。

“女孩有几次见到我婆婆在后院的走廊上玩人偶,我们后院有木栅栏,她好像就是从那儿走进来的。她说自己是从墙根处的缝隙里看到人偶的,就让我婆婆拿给她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

“请问您母亲现在在哪里”松宫问。

“在她自己屋里,就是里面的一间房间。”

“我们能见见她吗”

“嗯,当然可以,只不过……”昭夫来回打量着两名刑警的脸,“我之前也提到过,我母亲那个样子,很难保证能把话说清楚。连她本人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所以,我想问话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样啊。”松宫望了望加贺。

“不过还是请先带我们去见见她吧。”加贺说道。

“啊,好的,明白了,真是很对不起……”

昭夫站起身后刑警们也离开了各自的座位,八重子则仍然低垂着头。

他们来到走廊,向里面走去,尽头处是一扇r式拉门。昭夫轻轻地打开门,屋内只有一张矮桌和一个佛龛,显得极为冷清。以前这里还有梳妆台等其他家具,可是在政惠患上老年痴呆后,八重子就给一样样地处理了。她从前就说过,等政惠不在了,想和昭夫搬进这间屋子里住。

政惠蹲坐在面向后院的走廊上,看来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打开了拉门,一个人对着眼前的人偶嘟囔着什么。那是一只脏兮兮的老旧洋娃娃。

“这就是我母亲。”昭夫说。

刑警们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能跟她聊几句吗”松宫问。

“这倒是可以……”

松宫走近政惠,蹲下身,凑近看着那个人偶。

“您好啊。”

然而政惠没有回答,连看都不看刑警一眼,只是轻抚着手中人偶的头发。

“就如你们所见。”昭夫对加贺说道。

加贺架起胳膊看着眼前的情景,终于对松宫开口了。

“我们还是先听前原先生他们讲讲情况吧。”

松宫站起来点了点头:“也是。”

昭夫目送加贺与松宫走回刚才的房间后拉上了门,而政惠依然不停地抚着人偶的头发。

“我想我是六点左右回到家的,我打零工一直到五点半。然后我就去了婆婆的房间,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可眼前的情景却把我吓坏了。一个小女孩倒在房间中央,浑身瘫软,一动不动。而我婆婆则在走廊上摆弄着一个坏了的人偶。”

刑警们对八重子说的话做着笔记。松宫似乎记得很详细,而加贺或许只是在记要点,动笔的时间很少。

“我摇了摇女孩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没有呼吸了,很快我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听着八重子说的话,昭夫感到自己的腋下渗着冷汗。

这是他们两人一起编造的谎话,为了避免出现矛盾以及会被警察怀疑的不自然之处,他们反复验证了多次。可这毕竟是外行人编的故事,在专业的警探看来,或许是漏洞百出。但即便如此,他想他们也得硬撑过去,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我问了婆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可照我婆婆那个样子,也没法好好回答我。她看上去甚至没理解我在问什么,然而在我一再的追问下,她终于说那孩子弄坏了她的宝贝人偶,她就教训了她。”

“教训”松宫显得极为不解。

“也就是说,”昭夫c嘴道,“那大概是一种小孩子之间闹矛盾的心理。我不知道那女孩都g了些什么,但她应该是惹怒了我母亲,也可能是太顽皮了。总之我想我母亲是在一种要教训教训对方的心理驱使下杀了她。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她的力气却不小,那么点大的孩子可能是抵抗不了的。”

他自己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也对这番话的可信度感到毫无信心,刑警们真的会相信这一推论吗

松宫看了一眼八重子。

“那么,前原太太您后来……”

“我给我丈夫打了电话,”她答道,“我想应该是在六点半左右。”

“您在电话里跟他详细说了这件事吗”

“没有……因为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就只是让他先快点回来。还有就是我的小姑原先是要来照顾我婆婆的,我让我丈夫打电话叫她别来了。”

这些都是真话,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八重子的口气也变得自然起来。

“前原太太,”松宫看着八重子说,“当时您准备怎么做没有想过要报警吗”

“我当然考虑过,但我想先和丈夫商量一下。”

“那么您先生回家以后,也见到那具尸体了吧”

昭夫点了点头。

“我非常吃惊,听我妻子说完情况以后,感到眼前一黑。”

这也是事实。

“那么是谁率先提出要丢弃尸体的呢”松宫抛出了这个直案件核心的问题。

八重子瞥了昭夫一眼,对方也感觉到了,只见他吸了一口气。

“也不能说是谁先提出来的,应该说,不知不觉就想到这条路上去了。如果通知了警察

,在这儿就住不下去了,能瞒就瞒过去——这些确实是我们当时讨论的内容。然后我们就开始想,把尸体搬到别处或许是个办法……”

昭夫一边说,一边想到这套房子看来是只能变卖了。但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又有谁会愿意买呢

“那你们为什么抛尸到银杏公园呢”松宫问道。

“也没有什么很深的理由,只是想不出还能去别的什么地方。我家没有汽车,到不了多远。”

“是什么时候去抛尸的呢”

“我们一直等到很晚,那时都已经是凌晨了,大约两三点钟吧。”

“那么,”松宫握好了笔,“请把当时的详细情况告诉我们。”

23

前原昭夫语调自然地叙述着,从他的话里感觉不出丝毫刻意加入的演技。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声音有些发颤。他的妻子在一旁垂着头,时不时地发出抽泣声,不停擦拭着双眼的手帕早已被泪水浸透。

他对遗弃尸体所作的供述具有充分的可信度,尤其是想用厕所的自来水龙头却放不出水,只能自己反复来回用手捧水这些部分。发现尸体的那间厕所的自来水系统确实存在故障,而这一信息也并未对媒体公开过。

另外,他从那些行为中所体验到的恐惧与焦虑等情绪也完全可以理解。虽想到少女的衣物中有可能还沾着青草,却因为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而没有彻底清理尸体等举动也确属人之常情。至于那些青草,看来是在把尸体装进纸板箱时带进去的。

“警官们来了我家多次,还向我确认了家庭成员的不在现场证明,当时我就想这实在是瞒不过去了。然后我就和妻子商量了一番,下定决心要向你们坦白一切。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我想我们也必须向女孩的双亲谢罪。”

说完之后,前原的双肩立即松垂了下来。

松宫看了看加贺。

“我来跟署里取得联络。”

然而加贺却没有点头,只是微微摆出一个思虑的姿势,表情蕴含着某种深意。

“怎么了”

加贺很快对前原开口了。

“能不能让我们再见一见您的母亲”

“这当然可以,但是您也看到了,她实在是很难和人正常沟通——”

然而没等前原说完,加贺便站起了身。

他们像刚才一样通过走廊,前原打开了政惠房间的拉门。政惠还待在靠户外那一侧的走廊上朝院子里看着,只是没人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加贺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下。

“你在g什么呢”加贺的语调温和,像是在和小孩子攀谈。

可是政惠却毫无反应,有人走到身边她也没有产生警觉,或许这正是由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吧。

“没用的,警察先生,”前原说道,“别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到。”

加贺回过头,伸出手掌示意对方保持安静,然后又转向政惠,脸上挂着笑容。

“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

政惠微微抬起头,但她看来不是在望着加贺。

“下雨了。”她突然开口道。

“嗯。”加贺应了一声。

“下雨

了,今天上不了山了。”

松宫朝外张望着,然而外面连一滴雨也没有下,只有树叶在风中摇曳。

“只能待在家里玩了,对了,先要化一下妆。”

“没用的,她只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一种退化成儿童样子的症状。”前原说。

加贺却依然没有站起来,只是盯着政惠。

他的目光慢慢朝下移动,接着捡起了掉在政惠身旁的某件东西,松宫觉得那像是一团圆滚滚的布。

“这是手套吧。”加贺说,“是不是当时她捡到的那副”

“我想是的。”

“当时”松宫问。

“我昨天来时,看见这位老太太捡到一副手套,就是这幅。”加贺解释道。

“也不知她为什么那么中意它,一直戴在手上。现在可能是玩腻了吧,就像小孩子一样,想法根本没法让人理解。”前原语调无奈地说着。

加贺看了一会儿手套,又整齐地叠好,放在政惠身边,然后把视线投向屋内。

“您母亲一直待在这间房间里吗”

“嗯,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是这样。”

“案件发生后,您母亲有没有出去过”加贺问。

前原摇了摇头。

“她没去过任何地方,应该说她痴呆以后就出不了门了。”

“原来是这样啊,冒昧地问一下,您和您太太的房间在哪里”

“在二楼。”

“您母亲能上二楼吗”

“不可能,几年前她的膝盖就有毛病,在得痴呆之前就已经不能上楼梯了。”

松宫听着二人的j谈,思索着加贺提这些问题的意义。他也不明白加贺为什么不让他和搜查总部联系,然而他不可能当着前原的面提出这个问题。

加贺站起来,在房里踱着步。他扫视着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前原看来是忍不住了,张口问道。他似乎也无法理解加贺的想法。

“女孩弄坏的人偶已经处理掉了吗”加贺问。

“不,还在这里。”前原打开壁橱,拉出了搁在下层的一个盒子。

松宫朝里面望了望,立刻睁大了双眼。他提起整个盒子,来到加贺跟前。

“恭哥,这……”

里面放着一个断了条胳膊的人偶,种类和春r井优菜所收集的相同。

加贺朝盒子里撇了一眼,问前原道:“这个人偶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在……去年吧,我买的。”

“您买的”

“您也看到了,我母亲已经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想要玩人偶,我就在商场里给她买了这个。据说是个很受欢迎的角s,不过我也不懂这些。但我母亲似乎不太喜欢,一直把它塞在角落里。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把它给翻出来了,却酿成了大祸。”

松宫想起了春r井优菜房间里的人偶,他想,一个热衷于收集这些东西的女孩子偶然看到这个人偶后,或许真的有可能闯入陌生人的房子。

“您没把情况告诉您妹妹吗”加贺向前原提问道。

“是的,我很难向她解释这一切……虽然总是要告诉她的。”

“星期五以后您妹妹就没来过吧那么您母亲是由谁照顾的呢”

“就暂时由我和我妻子负责,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照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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