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部分(1 / 1)

接下来的问题,主要是关于仓持的出没地点。搜查人员表示,仓持连自己家都没回。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关于这点,搜查人员倒是相信了。

他们晚上十点过后才放我回去。我精疲力尽地拖着脚步回家。一天当中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心情还来不及整理,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一旦躺在床上,脑袋却莫名清醒。我的心中充满了对仓持的愤怒、愤恨,还有怀疑。我还想起了八百年前的往事,只后悔至今为什么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就在我烦闷地辗转难眠时,突然电话铃响,吓了我一跳。在拿起话筒之前,我先看了闹钟一眼,时间接近凌晨一点钟。

我拿起话筒,低低地说了声:“喂。”隔一会儿,对方才出声回应。“喂,田岛吗”

听到那声音的刹那,原本有点恍惚的脑袋突然清醒了。

“仓持……你,在哪里”

“我在电话亭里。就地名来说,应该是深川附近吧。门前仲町一带。”

“你在那种地方做什……”

“我只是单纯经过这里。倒是你身边有没有人”

“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公司怎么了吗”

“强制搜查对吧我知道啊。”我从仓持的口气听不出危机感。

“大家都在找你。”我想说我也在找你。但忍了下来。

仓持在电话的那一头低声笑了。“要是我现在出面的话大概会闹得满城风雨吧。”

“你别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知道啦。我现在不能出面。不过,我想见你一面,我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

“你去找警察自首如何”

“别开玩笑了。我问你,等一下能不能见个面我去你那边。”

“等一下现在吗”

“如果能在大白天见面那当然最好啦,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听到他毫不担忧的口吻,我真怀疑这家伙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好。那你过来我这边。你知道地方吧”

“我之前去过,知道在哪里,不过我们最好换别的地方,因为说不定你家也有人在监视。”

“我家谁在监视警察吗”

“警察说不定也在监视,但可能还有其他的……。好了,别说那么多,反正最好在别的地方。”

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和他约在附近的一家美食餐厅。仓持确认好地方和时间之后挂上了电话。

我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慢慢地换衣服。随着思路渐渐清晰,我慢慢又想起了美晴说的话。同时,对仓持的憎恶之情也逐渐加深。我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不过,从电话里听起来,他似乎对我毫无戒心。

我不经意地想:“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我走到厨房,打开抽屉。里面放着菜刀和水果刀。水果刀是附有刀鞘的那种。我将它拿在手上,拔出刀鞘。薄薄的刀尖在r光灯的照射下,发出寒光。我心想,非得有人下手不可。那个男人害太多人遭受不幸。当然,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所以我是下手的不二人选。

我穿上外套,将刀子藏在内袋里。这么一个动作,让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体温逐渐升高。

离约定的时刻还有一点时间,但是我的心静不下来。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离开家门。

一走出门,夜风沁如水。不过怀着一把刀的胸口却莫名发热,我隔着外套确认了好几次刀子的位置。

我走进美式餐厅,点了咖啡等待仓持,此时,身穿黑s皮夹克的仓持缩着背出现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笑嘻嘻地朝我走来。

“不好意思,半夜找你出来。”他在我对面坐下,并且向女服务生点了一杯热可可。

“你到底住在哪”

“很多地方。大部分都住在商务旅馆。”

“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嗯,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会去找警察自首。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办。”

“有什么事要办”

“像是处理钱呀。好不容易赚到的钱要是全被没收的话,岂不是白忙一场”

我盯着他的脸。他之前说不会做东西商事那种骗人生意果然是在骗人的。这个男人之前在不少骗子底下做事;他是在走他们走过的旧路。

仓持从夹克的口袋里拿出两个厚厚的信封叠放在我面前,上面的信封上用原子笔写着:“由希子收。”

“我说有事情要拜托你,指的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

“我希望你将其中一个交给由希子。我想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让她头痛的事。你能帮我告诉她,我一定会去接她,在那之前希望她忍耐一下。”

我稍微打开信封口往里面看了一下,里头应该装了一百张左右的万元大钞。

我心想:“他连跑路身边还是有钱。”

“另一个你手下。大概各方面都会给你添麻烦,该怎么说呢,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仓持津津有味地喝着服务生端来的热可可。

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一方面利用美晴对我设下那么冷酷的陷阱,一方面却又表现得朋友有难,两肋c刀在所不惜。眼前的这张脸总是让我感到困惑,使我的杀人念头萎靡散去。

“我想要跟你确认一件事。”我说。

“买卖证券的证照对吧那件事骗了你是我的错。不过,我想迟早必须告诉你的。”

“不是那件事。”我摇摇头。“是美晴的事。”

“她怎么了吗”

“听说她是你的旧情人,是吗”

仓持半张着嘴,表情定格,然后喝了一口热可可,将烟灰缸拉过去。“你发现啦”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竟然瞒着我,让我跟她结婚……”

“那么,你觉得我在介绍她的时候应该说她是以前跟我j往过的女人吗那么做你只会觉得不愉快吧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那么一开始你别介绍她给我认识不就好了吗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只是想把自己手边难搞的女人推给我罢了,对吧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

“喂,等一下。我之所以将她介绍给你,单纯只是认为你们会相处愉快。你和我不一样,你做人诚实,而且规划了一条稳固牢靠的人生大道。事实上,你们也是个x相投才结婚的呀。”

“什么稳固牢靠的人生大道

!还不是被你给搞砸了。”

“喂,田岛,你g嘛那么生气嘛。我之前应该也为介绍美晴给你的事情跟你道歉过了呀。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跟你说好,我会尽可能帮你,不是吗”

“我听说,设计让我陷入圈套的人也是你。”

“啊”仓持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美晴找你商量,说想要跟我离婚,对吗然后你就想出了那个圈套,利用一个叫做公子的女人引诱我中计。听说那间公寓也是你准备的,不是吗”

仓持听到我的话,表情扭曲。他将手抵在额头上,微微摇头。“这是她说的吗”

“是的。”

“田岛,我做了一件错事。她真是一个卑劣的女人。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说什么”

“你听我说!我确实陪她商量过离婚的事。可是,我并没有提议,也没有设计要让你陷入圈套。我当时是这么对她说的。只要田岛不外遇,你就算提起离婚也没用。美晴大概是听了我那么说,才想到要让你陷入圈套的。”

“你别乱说!明明是你准备公寓的。”

“那我承认。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那样使用。当时,美晴只是拜托我,要我替她准备一间能够自由使用一个晚上的屋子。所以我把那间屋的钥匙教给了她。事后我知道你是在那间屋子里被女人勾引,简直吓了一大跳。不过,我又不能告诉你那件事情,真的让我很头痛。”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相信我!还是,美晴比我值得信任把你害到今天这种穷途潦倒的地步的,可是那个女人唷!”

我盯着仓持的黑s瞳孔。瞳孔中,有一种能够骗倒全天下人的认真眼神。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背着对眼睛欺骗了多少次。

“我把你当做至j。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因为那么想,我才会冒着危险跑来见你。”仓持伸出手臂,握住我的手。他的体温从手掌传来。“相信我!这件事,我将来再好好跟你解释。我想,误解一定会冰释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皱起眉头。“这么晚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等一下。”

“抱歉。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警方追缉的人。我再跟你联络。”仓持一把抓起账单,起身往收银台走去。

我满脑子一团乱。我老是这样,就算是我在质问他,也只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桌上放着他留下的信封。我将信封拿在手里。写着“由希子收”的信封下面那个好像是给我的。另一个信封上也写了字,看到字的那一刹那,我全身如遭雷击。

上面写着——田岛和辛先生收。

我回过神来又确认了一次,上面正确地写着“田岛和幸先生收”。然而,当时那个“幸”字看在我的眼里,却成了“辛”字。

过去令人厌恶的情景瞬间又在我的脑中掠过。我站起身来,追在仓持身后,冲出餐厅。

他正走在停车场里。我将手伸进外套内侧,手碰到了水果刀。

就在我要追上他时……

突然间,一旁窜出了一道黑影。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像一只野兽般,动作敏捷地往仓持扑去。仓持应声倒地。他哼都没哼

一声,男人就已经跑掉了。

我惊慌地冲到仓持身边。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脖子流出。

三十八

刹那间,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当我听到身后传来尖叫声才回过神来。我回过头去,一个年轻女子惊恐地往我们这边看。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男子。

我不太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周围了好多人。不久之后,警官也赶来了。警官一连问了我许多问题,我却完全没有自信能够好好地回答那些问题。恐怕我对任何一个问题都没有办法好好回答吧。警官带我到警察署去,把我关进一间叫做调查室的房间。

事后我才知道,好像是餐厅的店员报警的。那名店员告诉警官,遇刺男子和我在一起,以及我追出餐厅的事,因而警官才会质问我,但我的回答却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于是警官将我的行为解释成冲动行刺而导致心智失常,立刻当场将我逮捕。

负责调查的刑警从一开始就认定我是凶犯,所以似乎以为接下来的工作就只要录犯人的口供即可。也难怪啦。毕竟我身怀水果刀,而且实际上也是打算刺杀仓持才冲出餐厅的。

然而,刺杀仓持的人却不是我,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我渐渐恢复平静,告诉了刑警当时的情形。刑事一心认定凶犯会招供,对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展感到愤怒,对我吼道:“事到如今,你休想抵赖。”

“我说的是真的。请你相信我。因为用来刺杀他的是别件凶器,不是我的刀子,对吧”

“你怎么敢说不是你的刀子”

“因为,我的刀子没有使用过。你们调查之后就会知道。我的刀子上应该一滴血迹都没有。”

“你马上就把刀子擦g净了,对吧不用你说,我们也正在调查。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刀子带在身上呢”

“这个……”我顿时语塞。

“说啊!你会打不出来了吧你还是放弃挣扎吧!”

留着五分头的国字脸刑警持续恐吓我好几个小时,想让我招供。好几次,我因为身体疲倦和思绪混乱而感到意识不清,但我还是极力否认。

地狱般的拷问终于结束了。国字脸的刑警被叫出去之后,另一个刑警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刑警戴着眼镜的关系,感觉他的五官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刑警清秀多了。

“非常抱歉,占用您那么多时间。我们已经证实您是清白的了。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结束,您可以回去了。”他的遣词用字也很客气。

情势突然逆转,令我感到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花了一番工夫才确认清楚。毕竟,您身上带着那种东西,那是平常不会带在身上的东西……”这个刑警仿佛在害怕我检举他们警方殃及无辜,因此提起了刀子一事,言下之意是在暗示我也要为这起乌龙事件负责任。

然而,我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件事。“犯人抓到了吗”

刑警摇摇头。“在逃中。不过,有目击者指出,他看到一个男人从你们所在的停车场冲出来。那个男人在逃走途中丢弃了一把菜刀。我们调查刀上的血迹之后,发现和受害者的血型一致。顺带一提的是,您的刀子上没有检验出任何血迹反应。”说完,刑警扬起嘴角笑了。

“刺杀仓持的是一个瘦小男子,不过我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你说的和目击者的证词一致。目前,我们正在找符合这项特征的人。”

“大致上已经锁定嫌疑犯了吗”

“是的,大致上已经锁定。毕竟,该怎么说呢,就各方面来说,受害者是一个备受瞩目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创造机会’的受害者向仓持报复吗”

“嗯,也有那个可能。”刑警看了一眼手表。“田岛先生,如果您还不着急走的话,我想再请教您两、三个问题。”

“有关刀子的事吗”

“嗯,是的。请您务必告诉我,您身上为什么要带着那种东西呢”

我叹了一口气,思考该怎么回答才好。不过我没花多少时间,就定了心。“我想……要杀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说法太过直接,刑警脸上惊讶的表情维持了好几秒。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言难尽。总之,我们之间有许多过节……他骗了我好几次。这次的‘创造机会’也是。所以当他找我出来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刀子。”

“可是,别人却抢先一步刺杀了他,是吗”

“嗯,就是那么回事。”我抬起头来看着刑警。“身上带着刀子会构成犯罪吗这算是杀人未遂,还是意图杀人……”

“要看情况而论。实际上,如果你取出刀子袭击仓持先生的话,大概就算是杀人未遂了吧。可是,您却还没有那么做。”

“难道该庆幸我那临阵畏缩的个x吗……”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嫌犯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单就对仓持的憎恨而言,我想他应该比不上我。可是现实上,我却比他晚了一步。”

刑警戴的眼镜镜片闪了一下。

“您简直像是在后悔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抢走了你的行凶目标。”

“倒不是那样……”

然而,眼尖的刑警却看穿了事实。我对自己没有成为杀人犯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因为被人抢走杀害仓持的这个最大目标,而感到怅然若失。

“田岛先生,有杀人动机不见得就会引发杀人行为唷。”刑警用一副告诫的口吻说。“动机当然是不可或缺,但一个人要杀人,还必须具备环境、时机、还有当时的情绪等复杂的因素。”

“这我知道,可是……”

“还有,”刑警继续说。“有的人需要有某种导火线才会采取行动。像您,可能就需要某种导火线。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导火线,你就无法跨越成为杀人魔的那道门。当然,那样比较好。最好永远不要跨越那道门。”

“成为杀人魔的门,是吗”话一说完,我突然发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另一个重点,于是询问刑警。“请问,仓持的情况如何”

刑警挺直背脊,缩起下颚注视着我。“看情形,是保住了一条命。”

“啊……”我顿时语塞。从仓持当时遇刺的情形看来,我本来笃定他终究难以幸免。

“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结果还很难讲。他现在应该也还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

“由希子……你们跟他太太联络过了吗”

“当然联络过了。

她可能已经赶到医院了。如果你想去探望他的话,我们可以送您去医院。就当做是您协助办案的谢礼。”

“麻烦你了。”说完,我站了起来。

我一到医院,就看到由希子在候诊室里低着头。她似乎是匆促赶来的,可能顾不得上衣和裙子的颜s不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制服女警,在出入口待命。

由希子抬头看我,缓缓摇头。我不懂那个动作代表什么意思。大概有许多含意吧。其中也一定还包括了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情绪。另外,想必也带了想要告诉我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心情。

“仓持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他保住了一条命。”

“还在动手术。好像完全没有恢复意识。”由希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我。“他……去见过你了吗”

“嗯,他打电话给我。然后我们在我家附近的美式餐厅碰面。”

“要是告诉我的话就好了。”由希子忿恨不平地说。

“因为你好像被警方监视了……”

“可是你也受到了警方的监视,不是吗所以,犯人是埋伏在餐厅的停车场里,对吗”

我心想:“你说的对。”却不知从何解释。

“因为仓持好像也不想让你知道。”

“可能吧。”由希子转过脸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手帕抵住眼角。

“仓持有话要我转达。”我说。“他说,等他安顿好一定会去接你,在那之前希望你忍耐一下。其实他还要我将一大笔生活费转交给你,可是刚才被警方没收了。不过,警方说只要查明那笔钱和这起事件没关系,就会还我……”

“钱还不还无所谓。只要他能得救……”她呜咽地说。

事到如今,由希子还深爱着仓持,令我再度嫉妒起他了。我心想,非得设法告诉由希子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不可。

走廊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过没多久,一个护士跑了过来。“太太,主治医生有话要跟你说。”

“手术结束了吗”

“嗯,是的。主治医生会向你说明详细情形。”

“怎么样手术进行得顺利吗他得救了吗”由希子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想,医生会跟你说明。总之,这边请。”

我知道护士禁止随便发言,但她的样子明显有异。我心想,只是告诉我们是否得救应该无妨吧。我们跟在护士后头,前往加护病房。一名医生向我们走来。

“你是病患的太太吗”医生问。

“是的。这位是外子的朋友。”由希子这么介绍我。

医生看了我一眼后点头,并且将视线拉回由希子身上。“这边请。”

我们来到加护病房内。医生走到一间由透明塑胶膜隔开的隔间前停下脚步。

“那就是你先生。”

隔着塑胶膜,仓持就躺在里面一张床上。他的身上覆盖着氧气罩等各式各样的器具。

“就结论而言,”医生冷静地开口说。“你先生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还没恢复意识。我想,今后恐怕也不会恢复意识了,因为他控制意识的部位受到了损伤。”

“咦……”由希子低吟。

“医生,也就是说,”我向

医生确认。“他变成植物人了吗”

“是的。”医生点头。

由希子就像慢动作镜头似地慢慢地倒了下来。我没来得及接住她的身体。下一秒钟,我听见了她哭喊哀号的声音。

事情发生的一个星期后,警方逮捕了刺杀仓持的犯人。如同刑警猜测的一样,凶犯果然是“创造机会”的受害者。他去年从公司退休,几乎将所有的退休金投资在“创造机会”上。过程中,他觉得公司有问题,要求返还投资的钱,公司却再三推托,就是不肯还钱。后来发生公司被强制搜查的s动,当他知道公司还钱的可能x渺茫时,就下定决心要杀害仓持。他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仓持住的地方。据说他最后之所以会盯上我,完全是基于直觉。

听到这些前因后果,我想起了刑警说过的话。他说,杀人光靠动机是不够的。时机和契机反而更重要。

警察一步步地对“创造机会”展开搜查。渐渐浮上台面的经营情形再度令我感到惊讶,甚至让我觉得佩服,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用那么胡来的手段搜集资金。

举例来说,所属的业务员用的全是假名。一个人同时使用四、五个名字。除此之外,他们对客户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空x来风的情报。上头好像指示他们说:“不管怎样,只要让客户把钱交给我们,就是我们的了。”

大部分的员工对股票一无所知。胜负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谎言听起来像是真的。他们会打给问卷调查名单上的所有人。“恭喜您参加猜谜活动中奖了。让我告诉您一支能够赚大钱的股票。”好像有不少人上了这种玩笑般的骗人手法的当。

他们会提供客人一支股票名牌,让客人观察那支股票的动向一阵子。如果股票没有上涨,他们便默不作声,但如果股票稍有上涨,他们马上就打电话给客人。“我说的没错吧入会金只要十万元。入会之后,我会告诉您我们公司独家的明牌股。”

员工的平均业绩自保为每个月争取十人入会,并且能够获得会员的入会金一成作为奖金。二十万上下的薪水加上奖金,每个月可以轻松领到三十万。

包含组长在内,员工几乎都在二十岁上下,另外还有不少大学生。

一名目前就读大学的学生在警察局里做笔录的时候提到:“简直是赚翻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家都拼了命地在做。”

警方也找过我几次。他们想查清楚仓持把钱藏在哪里。可是,我不可能知道实情。不知道警方是不是觉得从我身上大概也问不出任何内情,渐渐地也就不再找我了。

后来,我不得已辞去了家具店的工作。尽管说我不是“创造机会”的正式员工,但和这家公司扯上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一旦被人针对这一点指责,我连一句话都无法辩驳。我又再度陷入了找工作的窘境,但这次我却不怎么沮丧。我觉得凡事都能从头来过。

我之所以会那么觉得,是因为受到仓持目前身体状况的莫大影响。

仓持还活着。就像那一天医生宣布的一样,从他的情形看来,他已无法恢复意识,但他仍有生命反应。

我经常抽空去医院。仓持住在特别病房里接受看护。

由希子几乎都待在病房里照顾他。她卖掉之前住的公寓,搬到一间较小的出租公寓,剩下多出的钱就拿来

当做仓持的医疗费。虽说是医疗费,其实也只是单纯地维持他的生命。

仓持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在睡觉,有时候眼皮也会睁开。我甚至还看过他眼珠转动的样子。那种时候,我会觉得医生说他没有意识一定哪里弄错了。

由希子似乎比我更这么认为。她有时候会对我说:“我想,小修一定听得到我的声音。因为,他的反应明显不同。只要我对他说话,他的眼睛就会动唷。虽然只是微微转动而已。像我帮他擦身体的时候也是,原本明明没有反应,可是当我帮他擦身体的时候,就会稍微出现反应。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有意识。”

当骨r至亲或深爱的人变成植物人,看护的人好像都会有这种共通的感觉。毕竟,虽然说是植物人,到底还是有生命,经常都会出现一些生命反应,此时若是与自己的呼唤恰巧一致,就会产生那种错觉。

然而,我却不想纠正由希子的错觉。看护仓持需要非常坚强的意志力。我想,让那种错觉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也好。

由于部分媒体的报导,使得很多人都知道了仓持遇刺的事。于是想要会面的人不绝于途。其中,最多的是“创造机会”的受害者跑到医院来想要看一眼主谋的悲惨景况。由希子会对来访者严格把关,断然拒绝心存歹念的人与仓持会面。

不过,其中也有单纯想要看他而来的人。美晴就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病床旁抚摸仓持的脸颊,指尖滑过他的颈项,然后无视于我的视线,吻了他的唇。幸好由希子恰好不在场,但我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要是由希子回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意气风发的山姆居然会变成这样,人生真是残酷啊。”美晴低头看着旧情人,对着我这个前夫说。

“事到如今,我是不想这么说。不过,”我对她说。“仓持他说,他没有设计要让我陷入圈套。他准备公寓是事实,但他没想到你会那样使用。”

“他说的”美晴盯着仓持。“这样啊。他是那么说的吗”

“你们谁说的才是真的你还是仓持让我搞清楚!”

美晴偏着头,然后说:“既然他那么说的话,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

“喂!”

“反正你恨我,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相信他吧。也许你不要连山姆都憎恨比较好。”

“我想要知道真相。”

“所以我说,他说的就是真相呀。”

除了美晴之外,还来了许多女人。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其中有的一看就知道是在s情行业中打滚的女人。她们看见仓持面目全非的样子,个个都流下眼泪。

“像我这种丑女人,仓持先生也一视同仁地温柔对待我。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那么好的人了。”有的酒家女甚至这么说完后号啕大哭。

当然,也有男x访客。他们的反应不一,却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都曾经因对仓持愤恨难消而绝j。

“这男人天生一副好口才,不管是任何废铁也会被他说成黄金。这不知道害我损失了多少钱。”一个上了仓持的当,投资将近一亿的人笑着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有趣。拜这个男人之赐,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想。看到他变这样,真的觉得空虚。”

总而言之,那些

男人和他曾经绝j过,却没有一个人打从心里恨他。虽然由希子过滤来访的人,没想到这种人还进得来,真是令人意外。

就在仓持遇刺的一个月后,一个男人来到了医院。

三十九

由希子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一个男人来探病,但不知道他是谁,感觉有些古怪,问我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看一下。遭到家具公司解雇的我,时间多得是,于是我马上答应,穿上夹克后就出门了。那天的天气很奇特,晴空万里,但天上不时飘下细雨。

我一到医院,就看到由希子一脸不安地站在病房前。她看到我,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来访的人呢已经回去了吗”

由希子摇摇头,一语不发地转向病房的方向。

从病房的门口可以看到房里。那间是仓持的个人房,病床的四周装设着生命维持仪器,所有仪器都覆盖着透明塑胶膜。

病床旁边站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穿深棕s的三件式西装。他的身材虽然并不壮硕,但挺拔的身影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他手上拄着一支收折整齐的雨伞当做拐杖,如果再戴上一顶帽子的话,看起来就像一名英国绅士。

男人缄默不语,静静地低头看着仓持的睡脸。当然,就算他开口说话,仓持也听不见。然而,许多来访者还是会想要对他说点什么。

“他是谁没有自我介绍吗”我低声问由希子。

她递出一张名片。“他给了我这个。”

名片上印着“企管顾问公司佐仓洋平”。办公室的地址在港区。

“他说他是小修的老朋友。”

“你没听仓持提起过他的名字吗”

她摇头。“他看起来不像是可疑人士,客气地拜托我让他进去探病,我也没理由拒绝……”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也对她点了点头。

“田岛先生也没看过那个人吗”

“从这里看不太清楚,不过我应该不认识。”

“你三十分钟之前打电话给我时,他就一直那样站着不动了吗”

“是啊。几乎一动也不动,一直盯着小修的脸看。总觉得……”她含糊带过后面的话,大概是想说:“很古怪。”我也有同感。

我们两人在病房外等待,想要再观察他的情形一阵子,几分钟后,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我,微微点头致意。

我心想,我果然不认识这个男人。然而几乎在同时我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说不定我曾经见过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所以产生了错觉。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么久。”男人向由希子道歉。“毕竟,我们好久不见了。”

“这样子啊。”她面露微笑,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

我认为,要调查男人的来历,由希子最好不在场。“你最好去看看仓持的样子吧。”

“啊……是啊。那么,佐仓先生。我就不奉陪了。”

“噢,请便,不用招呼我。”

我看着由希子走进病房,缓缓地往走廊另一边走去。男人看到我那么做,也跟在我身后。

“您姓佐仓是吗从事企业顾问”我边走边发问。

“嗯,是的。不过,客户都是一些小公

司。”

“您和仓持是什么关系”

男人没有马上回答,却低沉地笑了。“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道尽的。”

我们在电梯前面停下脚步。男人似乎没有意思进一步说明,反问我:“恕我冒昧,你是”

“他的朋友。”说完,我反骚穴地撒了个谎。“我姓江尻。不好意思,我现在失业中,没办法给您名片。”

“噢,哪里,没有关系。”男人笑着微微抬起手,看来他对我并不感兴趣。

我之所以没有报上真名,是因为担心如果他是“创造机会”的受害者就麻烦了。说不定受害者当中有人知道负责管账的是一个名叫田岛的人。

我们搭上电梯,在抵达一楼前,我观察了男人的侧脸。我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我心想,说不定他是个名人。说不定我曾在杂志或电视上看过他。从事企业管理工作的人,有些经常会出现在大众媒体上。我猜想,仓持大概也是因为生意上的往来才和这个男人变得亲近的吧。看起来并不需要特别警戒。

电梯抵达一楼。我跟在佐仓身后步出电梯。穿过一楼大厅之前,佐仓停下脚步,将脸转向我。

“那么,我就在这里告辞了。请你待我转达夫人,请她不要太过沮丧。”

“我会如实转达。不过,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个茶呢请您务必告诉我您和仓持之间的关系。”

“非常抱歉,我待会儿还有事情。改天再让我好好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男人委婉地拒绝了我。我察觉,他不会再来了。

“那么,我送您到门口。”

“不,这里就行了。”佐仓举起一只手,转过身去。

然而,就在他要往前走的同时,一旁发出了声响。一个胖老太婆急忙蹲下来,捡拾散落一地的零钱。似乎是她把钱包里的东西撒了出来。

一枚十元硬币滚到佐仓的脚边。他将那个铜板捡起来,走到老太婆身边。“您的零钱。”

“噢,真是非常感谢您。”

佐仓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十元硬币,放在老太婆的手掌心。老太婆连忙点头道谢。

那一瞬间,唤醒了我的记忆。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我快步追着佐仓。在他要跨越玄关的自动门之前,我出声唤他。

“岸伯伯,您现在还下五子棋吗”

佐仓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地将头转过来,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旁人出口 罚钱一百,是吗”说完,我做了一个下棋的动作。

我们进了一家医院旁边的咖啡店。佐仓从容地抽着香烟。

“那是年轻的时候我工作的一家公司里的人教我的。也有人是用象棋。不过,五子棋比较快分出胜负,所以我就将那当做快速赚取零用钱的方法,找了很多人来。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知道当时这件事的人。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佐仓缅怀地说。他所说的公司,似乎指的是地方的黑社会企业。

“你是那个时候认识仓持的吗”

听到我这么一问,他深深地点了个头。

“一开始,他也是我的客人之一。不过,后来他开始带朋友来,自己就不再下棋了。当时我觉得他真是一个

怪小孩。有一天,他悄悄地在我耳边说,如果他带客人来的话,一局给他一百元。听到他那么说,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小学生而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当时的感觉简直像是被人从头顶泼了一桶冷水。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被他看扁了,于是叫他别开玩笑了,一局只给他五十元。”佐仓晃着肩膀笑了。

“听说仓持在你家里帮忙过你的副业,是吗我听他说,好像是在做变魔术的道具。”

佐仓像是看着远方似地眯起眼睛,然后点了两、三下头。“是有过那么回事。他不但口才好,手脚也很灵敏,真的帮了我不少忙。”

我很想说:“他在你家打工的时候,我曾经在场。”但还是决定闭嘴。

“仓持说,他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学校老师教的还要受用的东西。”

佐仓对于我说的话,露出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吐出一口烟。“我跟他聊了很多。如果有人听了一定会发噱,觉得我跟一个小孩子讲那么多做什么。当时我失业找不到工作,过着自暴自弃的生活。于是我掺杂着怨言和玩笑话,将那之前做过的怪工作都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真是个怪孩子。他家是开豆腐店的,他却对家里的事业丝毫不感兴趣,而且他也瞧不起脚踏实地,辛苦赚血汗钱的人。”

“他是不是受到你的影响才开始那么想的呢”

听到我这么一说,他连忙挥手否定。

“那个男人从小就是那样。他打从心里厌恶贫穷,经常说:‘出生环境导致人有贫富差距,真是没有天理。’”

“出生环境……”

“如果出生在有钱人家里,从小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但是如果出生在贫穷人家里,就只能过苦r子。不过,我倒不觉得他家特别贫穷,只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而嫉妒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家……”佐仓露出在思索的表情,继续说:“好像是当地出名的有钱人家。他父亲开了一家牙医诊所。”

我吓了一跳,脑中一片空白。

“他家附近有一块地价颇高的土地,在那里有整排高级住宅。你小时候如果也住过那个城镇的话,应该有印象吧所谓住在山手的人( 山手指的是今r东京山手线内的区域。从前东京一带会淹水,由于此地的地势较高,不会淹水,因此成为有钱人住的地方。在此指的是有钱人。)。其中有一栋格外壮观的大宅,就是那个牙医的儿子的家。”

“他嫉妒那个孩子……”

我觉得口g舌燥,伸手拿起水杯,而不是咖啡杯。

“他有强烈的自卑感。我在想,可能是那种自卑感促使他有那种想法。他经常说:‘既然人家是衔着金汤匙出生,我也要轻轻松松地变得跟他一样有钱,所以我不要用劳力赚钱。’”

佐仓的一言一语就像一根根的钉子刺进了我的心。看来仓持果然是很我的,所以才会对我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可是啊,他并不是讨厌那个少年唷。这就是那个男人复杂的地方了。他虽然嫉妒对方的良好身世,却能够保持冷静的态度,分开思考对方的身世和人x。所以虽然称不上是友情,他确实对对方抱持着一种类似友情的情感,只不过,那充其量就只是类似友情的情感而已。”

“这话怎么

说”

“他好像希望对方遭遇不幸。因为他无法马上成为有钱人,所以想要先把对方拖下水。”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脑中浮现用血写的“杀”字。仓持虽然将我的名字错写成田岛和辛,但他确实将我的名字写在名单上。

“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呢”这件事情我比谁都清楚,但我还是试探x地询问。“他遭遇不幸了吗”

“事实上,他的确是遭遇了不幸。”佐仓喝了一口咖啡。“大概是在他升上国中之后不久吧,他家分崩离析了,而且还卖掉了那栋大宅。那个少年和父亲一起搬到了别的城镇。”

“正好如仓持所愿啊。真是太巧了。”

听到我这么一说,佐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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