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格拉真的很懂事很懂事……我记得有一次,他只有三岁半吧,那天早上我给他准备面包,这食物是他在托儿所的午间餐,然后他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把一块长了霉菌的面包上的的霉菌刮掉,然后悄悄用这块坏面包顶换他包里的好面包……你看,平时挺机灵的孩子,还是生了个傻心眼……然后我只能故意让他去楼下取牛奶,重新将好面包换到他书包里……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挺好笑的,不就是块面包吗,你秦然什么都是没有……而你的儿子却会因为一块已经坏掉的面包,心疼得要死……”

秦然张了下嘴,却还是缄默不语,他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得疼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胸口就像被注入了铅水,这种密不透风得剧痛席卷得他快失去知觉,他整个人像是在地狱辗转了般似的,魂魄被分割得四分五裂;或者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意识醒了,身 体没醒。意识里,他想说对不起……不过这句话他自己听了都觉得作呕。

“后来在美国的日子虽然辛苦点,但是好在格拉很懂事,所以也不觉得活不下去。相对于我儿子,我就显得不争气,因为低血糖这个shen体问题,进了几次医院,不过都好在那里的街坊邻居很热心,常常过来帮助我们母子两个……”

秦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身子处于剧烈的颤抖中,他感觉像是一盆沸水倾倒在她的头顶上,强烈的灼烫之后,是漫天遍地的疼痛。他整个心肺也都在颤抖,每呼吸一下,整个身子便疼得不能自己。

“后面的事情,也就这般吧,挺乏善可陈的。”

“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下啊……”秦然站起身子,说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吃力。

相对于秦然脸上这处于爆发边缘线的神情,童颜的面容平静出奇,她看了他一眼:“可以。”

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蹒跚,似乎还有点站不住脚,他的身板碰到了墙,磕磕碰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52

他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间,这是一间育婴室,蓝色的小床上面摆满了一系列的卡通玩具,墙上挂着一幅给小孩子玩的飞镖,厚重的地毯上放着玩具木马、儿童自行车、滑板车……

面对这个房间,他终于忍受不住,蹲□子,用手护住脸,哽咽出声。他瞳仁里痛苦翻滚,整个人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疼痛。

看着这些他这五年准备起来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笑了,怎么会有如此好笑的事情?

以前的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先是活生生把自己的幸福撕裂掉后,然后开始一块一块地拼凑那些被他撕裂的幸福,那些撕裂了的幸福狼狈不堪,就像他的心境一样。

他爱她,这点不可否认,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好过,从开始到现在,他就像一个胜利者般,高高在上,将她摆布在自己的股掌之间。他吝啬对她的付出,因为太怕自己会深陷其中,沉沦到他给她虚拟地这场幸福中。

待所有的事情都谢幕时候,看着她狼狈逃离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享受到一点胜利者的愉悦,而是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那时他承认自己爱她,但是他并不承认自己如此爱她,爱一个人不过是一种习惯,他相信自己能将她忘在脑后,仅仅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也许他找不到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但是他可以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很多事情都能互补,失去这样,但是却可以得到其他想要的。

而他并不是舍不得她,只觉得自己不习惯她不在自己身边了。不习惯每天没有了她的唧唧喳喳;不习惯他在工作的时候没有她过来帮他揉捻额头;不习惯每晚醒过来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不习惯她完全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她已经融入了他生活的每个细节里面,那几天他像是戒毒般,把跟她有关系的习性一点一点地从他生活里剔除出去。

她走得如此彻底,如此绝然。不过他还是强压住内心肆意袭击上来的恐惧感,他跟自己说:没关系,前面还有更好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骗了自己,前面确实有更好的,但是却没有更适合他的了。

她给他留下的毒瘾,他戒不掉了。

她跟他摊牌的那晚,宋子衿过来找他,她告诉他,“秦然,童家能给你的,宋家也可以,你知道吗,我爸爸就快得势了……”

他心里一阵厌恶,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学时期她如此讨厌宋子衿。

不过最后他还是抱了下那个女人,闻闻自己西装外套上染上的香水味道,他发出声地笑了笑。

他就像一个恶劣的小孩,想给她最后一场恶作戏,如果她会恨他,还不如让她更恨一点。

果然那晚她离开了,她走之前,还给他准备了一顿晚餐,他没有心思吃那几道菜,不过菜色挺好看的,这段时间她做菜进步挺大的,可惜以后他没有机会品尝了。

她和他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处境,已经没有什么可挽留的,而且她的离去本来就是在他的预料里面,他没有必要挽留。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明白,那时候他不挽留不是因为没有必要挽留,而是他懦弱地怕看到她鄙视的眼神。一方面他希望她恨他,另一方面,他怕看见她的恨意。

她离开后,他很想出去走走,最后他选择去了日本北海道。结婚的时候,他和她来这里过了几天的蜜月,蜜月的时候因为公司出了个事故,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他和她只能提早结束本就不长的结婚旅行。

晚上,他赤脚走在冰冷的沙滩上,北海道的月色很漂亮,上次她和他来的时候,她也笑着跟他打趣过:“这里的月亮确实比a市亮堂些……”

一对日本老夫妻路过他身边,老男人手里提着渔具,而老女人替他提着鞋……那时他突然想到,以后他和她或许也可以这样子。很快他便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人已经走了,他还念想什么。

他去了那边的山间酒吧,几杯酒下肚后,他觉得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他突然想起上大学时候,她用的一个红色热水袋,冬天的时候,她喜欢将注满热水的热水袋放在他的怀里,然后仰起头问他:“暖和不?”她眉心角那块地方有颗细小的痣,当她眯眼微笑的时候,那颗红点小痣便会微微上翘,像极了跳跃在眉心的一点火光。

回到他居住的海滨别墅,那边给他发来加密文件,是关于童建国的近况,宋何建已经着手了,给他按了个的名号。他看了眼放在案前的资料,那是当年童建国为了掩饰自己的政治错误陷害秦天凌的全部证据。

他和宋何建的

动机不一样,不过想要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她离开之后,他习惯晚睡,直到半夜,他还对着这份资料难以入眠,然后他从衬衣袋里掏出打火机。

打火机发出“咯噔”的声音,红色的火苗一下一下地循环上演冒起和熄灭。

终于,他还是点燃了那份资料。

火苗窜得很高,燃烧的火光有些晃到他的眼,他低笑一声,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管她相不相信,他搜集起来的证据没有上交上去。

他确实自私到了极点,他放不下报仇,也放不下她,所以他蛊惑宋何建上位之心,借宋何建的手扳倒童建国。

既然童建国已经倒台,他就此放手也未尝不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想减轻心里难得升起的负罪感,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对复仇无力了,或许他心里还有那么个念想,想凭着这点去挽留点什么。

他抱着侥幸的思想,那个女人那么爱他,或许她和他真的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她是那么爱他啊。但是他还能和她在一起吗,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介怀了。

呵,他活得如此矛盾,进退维谷,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最终做出的决定还是落了个自作虐不可活,伸出自己的左手打了自己的右脸。

从北海道回来,童建国已经牢里畏罪。她将她父亲的后事处理好后,也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他感到有些好笑,因为童建国临死前给他留了句话:我死的很心甘情愿,是我对不起你他父亲,还希望你能念在这点,好好对待颜颜。

她有一位好父亲,不过童建国聪明一世,怎么在最后处理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他这样子做,只能让他女儿更加恨他,而他怎么还有机会对她好?

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动了那么一个念头,他什么都放下了,他已经毁掉了证据,是不是他就可以凭这点跟她说声,回到我身边吧?

可惜童建国这样一死,她和他看来真的要覆水难收了……

她一走就是五年,等他将他和她两人的回忆都回忆烂了,她回来了,还意外地带回来一个孩子。

那晚,他让她打掉孩子,他说得极其风轻云淡,而内心却是沉重如磐石。

她走得如此绝然干净,而他就像一位任性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排除其他的一些原因,他甚至带着赌气的成分。

他口是心非到了一定的境界,心里真正想说的话,等说出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那晚,他开车到她居住的地方,看着那屋子发出的灯光,想道:回来好啊,回来就可以继续纠缠了,不管她和他有没有结局,估计都要没完没了了。

五年的时间,他忘不了她,所以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五年的时间,他还是找不到合适他的女人,所以可能以后也找不到了。

五年的时间,他发现自己思念成疾,所以现在她回来,如果他假装淡忘假装视而不见,估计会发疯的。

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他忘不了她,不代表她要记得他;他找不到合适的,不代表她找不到合适的;他无法做到假装淡然,但是她可以将他淡忘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无理取闹了,他厚颜无耻了,他咄咄逼人了……他自私

自利地利用所有可能利用的,想找到可以跟她纠缠的事情。

宋子衿也好,伟达上的业务也罢,都只不过是他上演的小丑戏码,不管他表演的如何卖力,等曲终人散了,她还是离他远远的,而且是越来越远。

所以最终,无论他如何纠缠不休, 她还是选择嫁给了卓正扬。

她结婚后,他希望她过得不快乐,他乞求她婚姻不幸福,他期望卓正扬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斤斤计较关于她的一切。

以前他有最大的筹码,因为她爱他,他凭着这点为所欲为,肆意耗尽感情,然后等她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却不罢休了。

现在他失去了这最大筹码,和她相处的时候,他从为所欲为变成步步维艰了。

甚至现在,他想用宋何建的案子强迫她,他不在乎自己如何卑鄙,只想留住她。

她说,他这些行为只是因为他看见她过得好,他不甘心了。

的确,他怎么能甘心,她过得如此好,而这些好,都不是他给的。

但是现在呢,他怎么办,他不甘心又如何,听了刚刚她诉述他给她的那些事,他连一丁点纠缠不休的资格都没有了。

何况,不管他如何不甘心。不可否认,卓正扬将她照顾得很好。她不擅长骗人,而她脸上幸福的表情也是骗不了人的。

以前他很讨厌假设,但是如果他的人生也能如果。五年的今天,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会有个可爱的儿子,他的妻子在家里等他回来,或许还会有个小生命,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儿。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在露台上看着报纸,怀里坐着惹人疼爱的女孩,他儿子在花园里玩着他亲自给他摆弄的飞机模型。

而她呢,估计是百无聊懒地翻阅着八卦杂志,然后支起脑袋:“秦然,我们晚饭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开火?”

他慢慢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眼角是一片凉意。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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