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这可苦了参加婚礼的人。过年了,本就是花钱大把大把的时候:置办年货,走亲访友,给孩子包红包,买东西孝敬老人。这下倒好,还要准备婚礼礼金,林小姐放下话了,她是干会计的,记账是拿手活,她老人家睁着眼睛一个一个盯着呢,谁也跑不掉。

姜莞尔受到的请帖一式两份,一张给她一张给仲流年,林沁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俩事情的旧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看这对金童玉女出双入对。一个电话打到姜莞尔手里,大义凛然的说:

“莞尔,礼金你带不带都行,唯独你们家仲魔王,必须见人,我要好好对他教育一下。”

姜莞尔哪敢不应,嘻嘻哈哈作了保证,知道林沁这么说,不过是逞一时口快罢了。从前上学的时候,她就风风火火不像个小女生,喝酒划拳扯着嗓子说话,没有一样逊色过男生。可全班的男孩子里,她唯独不敢和仲流年称兄道弟。无论仲同学脸上的表情多么谦和温驯,她连大声说一句“hi”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是觉得他举手投足里都是拒人千里之外,不能惹啊不能惹。”对此,林沁如是解释。

现在的仲流年,虽谦逊有加,距离感却是有增无减,恐怕林沁见了他,除了面瘫微笑,说不出一句客套之外的话来。

姜莞尔默然,其实她对林沁的准老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希望彼此多接触几次,熟悉了,关系能变得近起来。毕竟林沁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以后难免要经常走动,若是始终隔着两个男人,格局的确有些尴尬。

这么想着,她就越发坚定了要带仲流年去林沁婚礼的想法。

当然,除此之外,姜莞尔亦不无私心。尽管她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只要好好的珍惜现在。但每天清晨醒过来,侧脸看看躺在身边的男人,将他从眉梢到下颌的轮廓尽收入眼底,心中难免会奢望,奢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他呢,他会是怎么想的?即然说是等了她六年,是不是也愿意跨过这最后一道门槛,从此真的不离不弃彼此相守?为了留她,他不是三番五次说出过结婚二字?就算那是一时的负气也好,总有三分是真吧。

而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对此事绝口不提。

这一天,两个人难得在家里吃晚饭,姜莞尔特意早回家一些,买了些食材准备好好露一露身手。翻腾着锅里的里脊肉,脑海中仍不停浮现着请假早退时主管靑白的脸孔。得,自己难得厚脸皮一回,就算被当做仗着高枝作威作福的小三,她也受了。

若是日后有一天,她当真不甚做了仲夫人,这帮子观戏人的脸,又会变成什么颜色?她实在是很想看一看。

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有点恶毒了。但的解气确是解气的,于是不自觉间就哼起了小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老流行歌。

“什么事这么高兴?”刚把菜盛进盘子,就听到后面传来饶有兴味的问话声,紧接着是有些夸张的吸气,“恩,好香啊,做的什么?”

“家常便饭喽。本来想做一两道西菜,后来觉得你常喝酒,胃又不好,还是吃些好消化的热食。”她头也不回,双手在围裙上蹭蹭油,命令道,“还没好呢,你出去你出去,我要保持神秘感。

仲流年也不跨禁区,斜靠在门框

,双手抱在胸前微笑打量着做饭的人。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围裙,颜色灰蓝灰蓝的,穿在身上像个老太太似的,惹得男人直想憋笑。但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随意扎起的长发,闻着这一室油烟的浓郁香气,顿时就有了家的暖意。

什么是家?便是你和你所爱的人,便是他和她两个人,今昔,此刻,足矣。

“莞尔。”不经意间,这两个字就从男人微笑的嘴角溢了出来。

“恩?”她无暇回头,满心还在想着:我刚才加了盐没有……要不还是尝一尝吧,做咸了就不好了……啊,这扁豆怎么这么老……

“莞尔?”他又叫了一声,仍然笑咪咪的像有意恶作剧一般。

被他连唤了两声,她有些狐疑的猛回过头,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仲流年的笑脸和她对视了一晌,突然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拂过她贴在鬓上的发缕,故作严肃:“有事啊,我饿了。”

姜莞尔愣了愣,随即伸出双手来搭在他肩上开始向外推:“稍等稍等,还有一个汤就大功告成了,你先吃个苹果压一压嘛。”

男人缴械投降,任由她一直推到了客厅里。姜莞尔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点开了电视,哄孩子一样交在他手里:“乖,先看会儿电视,饭马上就好。”

仲流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退回到了自己的战线上,想了想,又微笑起来。

最近,明明被公司里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笑的次数,却几乎比这六年里加起来都要多。姜莞尔,简直像是被你下了咒似的,莫非你是聊斋志异里的小妖不成?

流年索性就着沙发坐了下来。临近年关,公司里很多外地员工都放假回家了,他周围的几个中层管理人员,虽然也是归心似箭,但终究因为公务暂脱不开身。老总不停,别人也就都不敢停,反而还要你追我赶做得更多,所为的已不仅仅是几个加班费那么简单。

所以他决定人性化别人,也人性化一下自己,小年夜放了大假,公司上下一律回家过年。

他也终于得以和她两个人安静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明明戳手可得,仿佛就要无限继续下去,此时此刻,却又显得岌岌可危起来。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渡过这一关。这样无忧无虑的她,他发誓要一辈子照顾下去。

电视上正播财经新闻,淡妆素裹的女主播带着职业性微笑,缓缓陈述着某中外合资企业牵扯入数额巨大的偷漏税案,并指明,有几位税务局官员可能因收受贿赂而被拉下马。

男人屏息凝神的听完了整个报道,一直到股评时段开始了,仍旧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眉头深锁似在沉思着什么。

“吃饭啦,肚子饿的那个,快吃饭吃饭喽。”愉悦清脆的女声自餐厅传来,仲流年一怔,随即应了一声:“马上。”

看到仲流年缓缓走了进来,脸上仍是一派温煦的笑意,姜莞尔心里头暖暖的,指着椅子努嘴道:“快坐快坐,尝尝我的手艺。”

他和她面对面坐了下来,环视了满桌的饭菜,夹一口糖汁里脊放在嘴里,一边点头一边满脸认真的问:“你都有这么多拿手菜了?什么时候学的?”

姜莞尔得意的笑了笑:“打工的时候,在中餐馆刷盘子,跟小师傅偷学了几招。”

仲流年点点头,法国的日子她一带而过,只说很苦,却不说苦到如何。他答应过她不问,就当真没有问,只是每次她提起片段,心里还是会难受。

这些年,他们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只是谁也不在谁身边,所以无法彼此体会。

实在是再也错过不起了。

饭菜的确很好吃,三菜一汤很快被风卷残云式的消灭掉。男人放下筷子,总结陈词评价道:“恩,不错,的确不错。”

“就只是不错?”姜莞尔瞄他一眼,自信满满质问道。

“当然不只是不错。”他停了停,表情认真的说:“应该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吹牛。”这么说着,姜莞尔的脸色却有些飞红了,随即像是刚刚想到,女人试探着问:“你要是真的喜欢吃,那以后我们就多在家里吃吧,对你的胃也好。而且啊,我还有好几样拿手的没有做,以后一样一样做给你吃。”

“好。”他回答的信誓旦旦,姜莞尔几乎要信以为真,心里一阵喜悦。可转念又想,他平时忙成那个样子,隔三差五的应酬喝酒,怎么可能经常在家里便饭?心情又有些低落下来,女人不再说话,而是立起身来开始收罗碗筷。

没注意到她丰富的心理活动,仲流年轻轻握着她胳膊,语调温柔半是玩笑的说:“老婆歇着吧,这些闲杂事务留着我来收拾。”

知道他是无心说的,但“老婆”两个字的称谓,却还是让她心上一动。看着他专心敛起筷子的侧脸,一时竟有些呆了,半晌,有些支吾的说:“流年?”

“恩?”他停了动作,偏头看着她。

“……林沁要结婚了,下个星期六,请我们俩过去。”

“结婚?”他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确定,“下周六么?12号?”这么问着,脸色已然不自觉的暗了下来。

姜莞尔不明白,他的心情为什么像是一下子变了,方才还是微笑的脸,此时突然有些凝重,唯有试探着问:“怎么了?应该不会耽误太久,你若有事,可以坐坐就走。”

仲流年直起身子来,笑容有些勉强:“我可能,真的去不了。”

这一句话,听的女人有些茫然。没想到他竟真的拒绝,她还以为,一起参加婚礼,可以刺探刺探他对婚姻的态度。甚至也隐隐希望,由景生情,他会再提起“嫁给我”三个字。

谁知道他竟连婉转的余地的没给她留,直接就不与她同去。心中安慰自己,他应该是太忙了吧,可是又抑制不住另一个声音叫嚣着:眼看都过年了,还是周末,难道就能忙到走过场的时间都没有?

“莞尔?”仲流年小心的唤了一声,姜莞尔涣散的眼神聚了聚,心不在焉的应道:“恩?我没事,做饭做的累了,有点没精神。”

“你很希望我去?”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样子有些疲惫,“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他们,看看可不可以改个时间。”

“不用,我一个人去也可以。”姜莞尔接道,撑出一个笑容,很是勉强。他分明也看出来了,却没有继续追问,默默的端着碗筷,转身入了厨房。

待仲流年刷好了餐具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视是开着的,姜莞尔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脑袋歪向一边,完全是睡着的样子。男人走过

去,挨着她轻轻坐了下来。

没错,的确是睡了。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揽着姜莞尔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肩上,看着那双因呼吸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底默然低语:“莞尔,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陪着你一起的。”

林沁的婚礼请了许多的大学同学,加上姜莞尔一共围了两大桌。林沁叫她坐到自己那桌去,后者却推说一桌子长辈我掺和什么,还是执意坐到了年轻人堆里。

席上一个避不开的问题,就是仲流年为什么没来。姜莞尔略施淡妆的笑脸,解释得很简单:“没办法,他工作忙,脱不开身。”

仲流年早上很早便走了,她迷迷糊糊甚至还在梦里,就听到他关门离开的声音。姜莞尔起身看了看表,才八点不到。

之后她就没有再睡着。

这些天,总是隐约觉得他有心事,可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他却总说没什么。

“我听说流年的公司最近跟税务局搅合在一起?据说那么揪出几个贪官来,结果扯了些旧账,数额还不小。流年那儿没什么问题吧?”一个男同学半是无意地问。

姜莞尔对此事,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但仲流年从不曾跟她提起,她也就告诉自己别去多想,被人问起了,也就唯有回答:“这些事情,他很少跟我说。”

林沁正拖着老公一桌一桌敬酒,绕到他们这边时,已经是微醺了。女人一只手被杜凌峰托架着,另一只手举着杯子摇摇晃晃跟个不倒翁似的:“来,兄弟姐妹们,轮到咱们喝一杯。”大家纷纷举杯应和,祝福打趣忆旧的话说了许多。一一叨扰过了,林沁正要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冲着姜莞尔挑起单眼皮:“莞尔,这次仲流年胆敢不来,下次你俩结婚,我非把他灌到桌子下面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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