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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1 / 1)

“是。”

车子猛地一震,零秒加速,疯狂地在雨夜中疾驰起来。

车厢内万籁俱寂,彼此的呼吸与车引擎的低吼是唯一的生源。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没有其他动作,天空中的直升机也是如此,追着丹尼的车过了闹市区,螺旋桨盘旋的声音一直未褪去。

丹尼的车下了交流道,道路渐渐空旷起来,车子却在这时猛的刹车,司机错愕的叫:“老板!”

丹尼闻言抬眸,朝挡风玻璃外望去。路障!

原来如此!是要把他到死角!很好。丹尼低喝:“继续开!”

司机惊讶的回视他,见老板一副不容回绝的样子,只得重新踩油门,丝毫不减速的超路障开去。

丹尼微微躬身,掀开座椅,拖出武器箱。雏在一旁看着,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就跟着丹尼一道蹲下身去拣武器。

伊藤原本也冷眼旁观,却在看清他从箱内拿出了什么后,脸色一怔,继而身影一晃,伊藤已经扑向丹尼,要去抢夺他手中的手雷。

丹尼一时不察,险些被扑倒,反应过来后立即反被动为主动,丹尼手肘拽住伊藤脖子,牢牢把他架住,熟练地将伊藤困在他的铁臂与座椅靠背中间。

丹尼另一手降下车窗,眼看就要拉下手雷栓阀,并把手雷投出去——

伊藤的枪快丹尼一步,眨眼间抵上丹尼头顶。

丹尼的小臂已全部伸出窗外,此刻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碧色的眼睛盯着伊藤,凶狠的目光一瞬不瞬,却不能轻举妄动。雏的枪自然而然地对准突然倒戈的伊藤。

此刻的车厢内是一个古怪的圈,丹尼与伊藤同在别人的枪口下,命悬一线。伊藤怒吼:“那些都是人命!”

丹尼不言不语却也不肯就范。

司机慢慢滑下刹车杆,车速渐缓,恭候已久的警察同时间要上前来。

栽在这么人手里

怎么可能

丹尼左手悄然拉栓,心中默数:1——2——3

伊藤只觉握枪那只手虎口位置猛的一阵麻痹,整只手顿时失去力气,丹尼下一秒松开捏住他虎口的拇指,同一时间,手雷成功掷出去。

丹尼手臂积蓄的巨大力量令手雷成功越过数十米,落点正是藏匿在路障后、为首的那辆警车顶盖。

警察的恐慌丹尼无从欣赏,车里头还有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要等他来裁决。

伊藤手上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就忽然衣领一紧,措手不及的他被直接掀开并扔到后车座,伊藤挣扎着要坐起,雏已经屈膝扣上伊藤胸口,将他稳稳钉在车座中。

这时候,窗外火光炸燃,爆炸声震天,警车被窜起的火力掀翻,爆炸威力10秒后才逐渐弥散,火焰在车体残骸上依旧猛烈地烧。

这10秒内,丹尼跨入驾驶座,亲自掌握方向盘,猛地倒车,仪表盘指针几乎破表,丹尼的车尾与一直尾随着的警车相撞,撞击声正与车前方的爆炸声浑融为一体,剧烈的震响险些穿透耳膜,丹尼刹住车,紧接着又补撞一回。

再坚硬的钢铁也禁不住丹尼野蛮的冲击,警车的车前盖被撞得扭曲变形,汽车灼热的发动机组暴露在绵绵细雨中,雏配合的探手出车窗,对着发动机补上一枪。

子弹,摩擦,明火,汽油——警车遭遇几小时前意大利黑手党徒的车的同一命运——爆炸,冲天,扭曲,解体。

整个过程,整10秒。雏关上车窗,将热浪隔绝在外,“还需要我做什么”

丹尼敛眸看看前方火势,猛地把油门踩到底,继而一笑,“青草,坐稳了。”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都是爆炸后遗留的残像,丹尼驾驶的车子急速制动后迅猛发动——

车子在半空中、夜色下滑过一条弧线,越过烈焰,越过残骸,越过焦黑的具具尸首,越过幸存探员的一个又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吱——”一声,轮胎着地,车身落地后猛烈晃动,丹尼驾驶车子,在湿滑的地面上划出一声锐响,随后扬长而去。

所有危机与枪火都被抛诸身后。

fbi办公室接到电话,“丹尼贝尔特兰瓦莱逃脱,我方死伤惨重。”

负责人接到消息后也没有多说,听完汇报后就挂机,气愤压抑在心,面无表情偏头,看一眼抱着双臂、脸色凝重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刚才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而他面前这一张追踪图上,那枚红点依旧在迅速地移动。

“既然都已经查到有两方黑道势力在追杀丹尼贝尔特兰瓦莱,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自相残杀”

见道格拉斯没有回应,他继续:“您在各个重要关卡出口设路障,看似是要捉拿他,可是现在手头的证据还不足以控告他,就算勉强定罪,量刑也轻,您要我们捉住他,把他暂时收押,等于用我们警方的势力保护他免受另两方狙杀。您这么做,上头……”

道格拉斯眉梢不悦的一扬,截下他的话:“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才要保住他的命。一个丹尼等于无数条线索,隐藏无数势力。丹尼死了,我们去哪儿找线索”

这位是总部派来的人,办公室负责人也不敢忤逆,不得不乖乖噤声,只是心中腹诽:我们计划这么缜密,不出纰漏,可伊藤良一那边呢

伊藤良一并不隶属于fbi,也非cia探员,这样一个自由人,又与丹尼贝尔特兰瓦莱有血海深仇,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虽然甩掉了之前那帮警察,但市区内各个重要路口都被官方封锁。无奈之下,丹尼取道离开城区,直接开往金门湾,经由金门大桥前往ar县。

放眼望去,桥上车辆稀少,远远的灯景迷人,此时已是凌晨,万籁俱寂,隐藏在黑暗中的,蛰伏着似要在黑暗隐去前的最后一刻吞噬掉什么。

绵绵细雨有如针织的网,却网不住这个男人,和他驾驶的车。

“这座桥也算旧金山一景,你之前总是不愿出门,等会记得要好好观赏。”

车里面其他人都没有回话。

雏只想苦笑。他说这话太不合时宜,临危不乱么

伊藤胸口上还横陈着这个女人的膝盖,呼吸都困难,想笑也笑不出。

副驾驶位的司机愕然瞪大着眼,不敢出声。

黎明前的最后一点温度屯聚在半空中,形成漫天的雾气。如果回头,能够隐隐约约的回望如同海市蜃楼的旧金山市。

可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人会回头。

金门大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车子迅速滑下

一段陡坡,丹尼估摸着大概在行驶两分钟就能到达。

忽然——“砰——!”

电光火石间,一辆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候的车子,突然斜刺里冲出来,拦腰撞向他们。

没有人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车子被撞击的横着划出数米,轮胎摩擦的锐响划破天际。

盘山公路下是万丈悬崖,撞过来的车子还在加足马力,不把他们撞下山崖便不甘心。

丹尼的车半部损毁,车身几乎翻倒,两个后轮在空中急速地滚动,最终,车的三分之一留在地上,另三分之二,危险地悬挂在崖面末端。

雏身体因惯性脱离车座,她整个背脊撞向对面车窗,然后重重摔下,滚落在地。

副驾驶位那边的车窗碎裂,座上的司机身体滑出车窗,丹尼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一把,车厢剧烈晃荡——那辆车还在试图把他们往悬崖下推挤!

司机刚要抓住丹尼的指尖,为时已晚——他径直坠下悬崖。

夜空下哀叫的声音越拉越远,越沉越低,渐渐的拉成一道极细极韧的钢丝,勒紧所有人的心。

行凶的车窗户开着,丹尼这边的车窗也尽数碎裂,两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丹尼隐隐约约听到对方那辆车里,有人在说:“等等!她在里面!”

“老板要她活着!”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那辆车继续对他们进行的攻击。

丹尼的胸腔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他解开安全带,摸了自己的武器就要下车。

伊藤额头碰出了血,刚抬手擦抹去滚滚温汩,自己这边的车门就被人蛮力撬开。雏与伊藤倒在一侧,她受伤最轻,意识清醒,门被人拉开的瞬间,她找准时机,一手攀住车窗棱,下一秒抬脚就踹。

门外的人始料未及,但身手很好,迅速躲了开。雏这是已经下车,对着面前人连开数枪。

倒下了一个,另一个转眼就替上,在雏要瞄准他时,他的枪口已对上雏的眉心。

此时,黎明的光投向了哪里正在这个女人的脸上。

他在骤然乍现的第一道曙光中,看清面前这个女人的长相。

杀手的大忌是犹豫!雏捕捉到他的迟疑,敌不动我动,瞄准他的眉心,扣下扳机,“噗!”子弹没入他的头。这个男人与几小时前雏在屋顶上狭路相逢的杀手如出一辙,生命的终章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丹尼刚结果另一个杀手,腹部中弹,此刻奄奄一息地靠着凹陷下去的车头。

雏快步过去:“你怎么样”

他弓着身体,一手捂住伤口,没让她看见,抬头,笑一下:“死不了。”转而瞥一眼他的车,“把那小子拎出来。”

雏见他脸色难看,又咬着牙齿,知道他在忍疼。

她虽按着他的命令慢慢走向悬崖,可心里头牵挂着,走几步,停住,回过头来——

丹尼松开捂住伤口的掌心。鲜血流了满手,甚至从指缝间滴下。

雏哑然,“你——”脚步回转,她奔回去他身边,顾不得其他,只低头检查他的伤口。

“疼不疼”

她抬头,问了个蠢问题,他不回答,见她眉心紧蹙,他心情大好,低头吻她的唇,很轻很柔如春风。

悬崖的这一

侧,车子又往山崖滑落几分,土壤松动的声音越发清晰明了,伊藤凭已力爬出车,头一探出,就看到这一对男女的缱绻。

“你们好兴致……”伊藤卡着喉头的血嗫嚅,说话又像叹息。雏似乎也不想帮忙,虽不再与丹尼的吻继续,却也没有要上前帮伊藤一把的意思。

丹尼头靠着雏的额角,眯着眼看伊藤良一险中求生的狼狈样子,轻松惬意有如看戏,心情大好,额头轻轻摩挲雏太阳x上的细滑肌肤。

伊藤上身倚靠着路面,慢慢爬出来。

就在他即将逃出生天时,悬崖终于再经受不住车子和人的双重压力,石块松动,石面皲裂,瞬间“哗啦——”一声,整片石块脱离悬崖,卷着沙土一道滚下山崖。

车身的另三分之一眼看也要随之坠落,雏惶然狂奔过去,险险捉住伊藤胳膊。

车子失去最后一点平衡,滚落悬崖,金属与峭壁摩擦碰撞的声音一直持续。伊藤良一整个人垂直悬在崖下,脚下踩空,他仰着头看一眼这个女人。

是什么力量让他对一个杀手恨不起来

伊藤良一模模糊糊地想。

雏双手一齐攥紧他的小臂,费要劲将他拉上来,他双腿稍微一勾,脚尖勾进崖壁凹凸不平的一面,借力使力,猛一蹬,转眼间翻上来。

伊藤良一稳稳地双脚落地,雏却面对山崖跌倒在地。伊藤良一无声挑眉,似乎这是她方才见死不救的报应——

雏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目光,可是下一刻她看见,他的目光变了——

他的视线定格在雏身后的某一点,眼瞳中的淡漠迅速化为错愕,再变为紧张——

丹尼痛苦地尖喊:“青草!”

比丹尼的声音更快传递到雏身上的,是伊藤良一的身体,是他的身体砸向她的胸口时,她心里一阵钝痛。

离雏几米处,手中握枪的杀手被丹尼一枪毙命。

一切发生的太快,雏无法反应,只觉得扑倒在自己怀里的伊藤良一很重,重到压迫着她几乎无法呼吸。

丹尼已迅速来到雏身边,他翻开伊藤良一的身体,伊藤良一便倒在路面一旁,抽搐着身体。

雏现在才明白,这个人,替自己挡下一颗子弹。

可是他还没有死,他还有气。雏还能隐约看见伊藤良一胸前在起伏,雏正要扑过去扶起他,丹尼快一步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拽着她上了那三个杀手的车。

“他……”雏一直盯着地上躺着的伊藤良一看,丹尼刚把她塞进副驾驶位,她就要下车。

丹尼锁死了门,迅速点火,踩油门离去,不给她一点时间。

他没料到她竟扑过来和他扭打,“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甚至还要抢方向盘 。

他单手轻易就扣住她一双腕子,“他只是件货物。”

雏被他生生喝住。

丹尼只得放低声音:“你担心他死了,我换不到俄罗斯人的解药不用担心,我不信我铲除了他们,还会拿不到解药”

这个节骨眼,夺路逃亡,生死未知,连丹尼自己都有些苦涩,要拿这些谎话来欺骗一个女人。

不……不……雏摇头。不是解药,是……他,救了她……

车子

驶过清晨特有的云雾,终于来到金门大桥。

桥两旁有一段橘红色的钢护栏,远眺旧金山湾,海水看上去冰冷袭人,暗暗地,蓝的发黑,能感觉到水面下的暗流在不断冲击着桥墩。凶险的暗流,凛冽的海风以及淤泥的海床。而他们还在大桥上疾驶,窗户开着,雏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发着呆。

她的灵魂,还留在那个悬崖边。

将雏的灵魂硬生生拉扯会现实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种几乎已镌刻进她生命肌理中的声音——“嘀……嘀……嘀……”

引爆器!

丹尼专心致志开车,没有听见,雏惶恐地偏头看,声音的源头——她不可置信地拉开置物柜。

“嘀……嘀……嘀……”

丹尼瞥眼过来,也看见了,显示器上,00:00:04……

“跳车!”

丹尼条件反s扑到雏这边要拉开她这边的车门!

该死!锁死了!

他慌张之下拨开车锁,这回终于成功打开她这边的车门,竟还不跳车,回头看他:“你……”

话音未落,雏被丹尼推下车,惯性使她倒地滚落向前。那辆车……那辆车!

丹尼还在上面!

雏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

车子冲下了大桥围栏,

然后,

坠落。

爆炸在坠落时引发,沉重的钢铁伴随剧烈的火焰与浓烟,一同砸向海面。海水激荡起巨大的浪花。

死无,葬身之地……

55章印记 。。。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座大桥上。

11°,有小雨,雨丝飘荡,y霾天气,桥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车辆,车来车往,呼啸而过,溅起水花。路面与防护栏早已修补完善,修葺一新,橙红色桥身在夜景灯照耀下崔粲无比,看不到一点倾颓的样子。生命在高矗入云大桥的衬托下不堪一击,脆弱得如摇曳灯光。

那一晚,那样惨烈的爆炸,仿佛并没有真实发生过。救火车的长鸣,警报的轰响,也只能留在回忆。

她探着身子,视线跃出桥面,看下头,海水打旋。墨西哥最大贩毒集团头目丹尼贝尔特兰莱瓦在美境内遇袭身亡,这一消息经由美联社报道,后经美国国防部证实。

即使尸体至今仍未找到,但这个人的死,已铁证如山。

她知道,奇迹——不会发生。

雨水淅沥沥地下,飘进衣领中、眼睛里,雏拨一拨已及肩的头发,忽然想揉一揉眼睛,因为担心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落下来。

一把黑色的伞遮过来,正阻断她望向海水的视线。

她以为是沙玛。

丹尼一死,各方势力蚕食吞并他打下的江山,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首领起码还算是盟友,不用争夺,便已得到包括北美洲在内的最大化权益。

沙玛被调来负责。

雏偏头看。目光掠过木制伞柄,黑色伞架,掠过男人握伞的修长手指,最后定格在执伞人的脸上。

一个瞬间,记忆中的很多画面一齐向雏袭来。

金三角若是热天气,他爱穿泰丝制造、垂坠

感佳的衣裤,露着坚韧的一双胳膊。东南亚的雨季来临后,他穿浆的笔挺的军装,那是偏向大地色系的衣料颜色,却包裹住一个高高在上的灵魂。

现在,雏眼前的他,黑色防雨短风衣,旧金山街头普通的年轻男人该有的打扮。入乡随俗的很精彩。

她看着他发呆。穆轻笑,抬手,细腻指节擦过她侧脸,捋一捋她黏在脸上的发丝,他忽略她眼中愕然,仿佛没有任何事比她的头发更重要。

“首领……”她像一个委屈了多日的孩子,声音沙哑,咬着牙齿,仰着脸看他。穆将她的伤痛收入眼底,却不说话,一手执伞,一手将她拦腰抱起,转身放置在人行道防护栏上。

他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水迹,确定那不是泪水。很好……

距离近,雏不知彼此还能否这么亲近,犹豫很久,脆弱战胜其他。脸一侧,倚靠上男人肩头。只感觉到首领肩膀一震,没有拒绝她。

“跟我回去,”他的指尖梳着她的背,“离开这里。”

放逐多月的心,他要将它重新归笼,她离开他的肩头,直视他,摇头。回去不行。那里,有他的妻子。

她拒绝的坚定,穆深深看她眼睛,直觉告诉他,她不一样了,谁令她改变希望不是他心中所想的答案。

“原因。”他面部再度平静无波澜。

雏没有回答,似乎是没听见。她跳下防护栏,恢复谦卑的站姿,低着头,垂着脖颈与手臂。她这么自然地避过他的视线。这个女人长大了,不再那么听话;也学得聪明了,眼睛蒙了雾,他无法再穿透,直达她心底。

“他真的,这么重要了么”

往前一步,贴着她的鞋尖站定,一指勾起她下颌,要她抬头。

两人不远处,两辆黑色汽车停在那里等候。防弹挡风玻璃,雨刷“挲挲”划动;特制合金车门泛着光,沙玛坐在车内安静窥看。

自己的姐姐果然在这里。这并没有意外。她经常在此地久呆,迟迟流连不去。沙玛觉得自己该替她开心。不做这个男人的傀儡,是值得庆贺的事。

人行道上,这两个人恍若彼此对峙,没有人让步。

她很突然地问,“您在乎么”

有那么一秒,雏以为自己在他眼中看到错愕。

穆生平第一次面对一个人,无言以对。惊讶于她在另一个男人那里学会的骄纵,也惊讶于自己心脏骤然的紧缩。

这个雨夜,首领有太多东西不确定。而他,从来痛恨不被掌控的人或物。脱出掌控了,不除掉,不行。这个女人是个例外,他的法则,面对她,却并不适用……所以,她这个人,才是最严重的“失控”。

他是真的思考她的这个问题,想了想,依旧无法回答她,挣扎着,幅度轻微地像是点了点头。

可是说出口来的回答却全部是这个样子,他对她说:“一个月时间,我会呆在这里。时间到了,我得走。你,也得走。”

雏倔强地仰着脸。她不想的。不想违抗他。可是那个死了的男人,那个坠落天桥、连尸体都不复存在的男人——那个男人为她而死了……

首领上了第一辆车,雏坐进后面那辆,旁边挨着沙玛。沙玛递纸巾给她:“擦一下。”

雏摸摸眼角,很干。也不

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

“再过两个小时我启程去墨西哥,你自己小心一点。”

雏闻言点头。

“我们和洛泽塔斯的谈判很成功,丹尼佣兵的一半归我们收编。”

雏没有说话,腹诽:秃鹰!

一直都是沙玛在说,雏噤声看窗外,看淅沥雨丝,还有领头车辆尾端的亮灯。

沙玛也不是孩子了,几年间的历练让懵懂无知的少年蜕皮拆骨,他的成长,比多年前的她要迅速。重塑后的沙玛,成熟的、冷血的……仆人。

“沙玛……”她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彼此在这一年间几乎没有过交谈,他有些意外,也不太确定,侧了脸来看她,“嗯”

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思来想去,说:“你自己小心。”

沙玛却已不自禁微笑起来,重重点一下头,“嗯。”

这个时候才像一个不满20岁的少年。雏戚戚然想。

雏没有跟随首领与沙玛一道回他们的下榻处,她回到自己的寓所。

一身狼狈,浑身湿漉漉。她脱去衣物,赤。身进浴室。

镶嵌在墙面的防雾镜子里,有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可惜,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最深的一处在肋骨下,拜氏铭所赐。

可最疼的伤,不是这个。

最疼的伤,在右手臂外侧。一年前跳车时留下的。

这是一个印记,提醒她,不得遗忘。

很多时候,我平静地做着一些事。喝水,失眠,然后突然手臂开始疼痛。真的很疼,疼的我每每弯下腰,无法喘息……

56章 为我 。。。

浴缸蓄满水,浴盐沉入缸底。雏踏进去,坐下,躺倒,慢慢没入水中,水面淹过头顶。如果能就此溺毙——雏恍惚地想。

水面上,她的长发如海草般蔓延缠绕,静静地漂浮。1秒……10秒……1分钟……水面再无一丝波纹……豁然间门扉巨响,门板撞击瓷砖墙面,冲进一人,眼疾手快,疾步而来,长臂有力,伸进水中,环住她腋下,捞起她。

氧气瞬间回归,雏被拉拽出水面,扶着浴缸,剧烈喘气。

穆坐在浴缸边沿,衣服半湿,神色冷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没有说,只道:“花了那么大心力救回你的命,不是要让你这么糟蹋。”

“……我疼。”

“你爱他”

“……”

“……”

“不。”

“那很好,”穆仔细瞧她,她眼神没有闪烁,他相信这是实话,“那你就好好活着。”

雏眼睛通红,血丝满布的眼球,没有神,絮絮叨叨,“我总做梦,梦见他。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

那种情境,异常真实,就在卧室的床边,她像是被药物控制,无法清醒,却也并没有昏厥,只是迷迷糊糊。昏沉中,他会出现。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甚至他的触摸,他粗糙的手指掠过她的肌肤,温度很真实。但是他不说话。

她也不能说话。一觉醒来,不见他人影,不是梦魇是什么……即使,看似如此真实……

穆抱起她,穿过浴室,走出已损坏

的门,将她放置在床上,她l呈,身上除了薄薄一层皮肤,再无其他。他目不斜视,取毛巾,手指穿过她发丝,一缕一缕,柔韧地躺在他掌中。

她的头发,黑,柔,亮,最上等丝绸也不过如此。他替她擦拭头发,水滴淙淙,落进他手心。没有比她头发更重要的事,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她很突然抓住他手腕。“特别是晚上,这个时候。”

她不想一个人独自面对夜晚。

雏直盯首领的脸,没有看见他是如何轻易脱出她紧握的手心的,但是看到他起身走了。也看到,他没出几步,脚下顿了一下。

他又折回来,一步步走向她。

晚上他留在这里,睡在这里,各自在床头一侧,梦魇在今晚没有再光顾她,雏却一样睡不着,她侧睡,弯着背脊缩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回头看一看。

她回头了,也看了。看见首领睡眠中的沉静的脸。她手脚并用爬到床那一边,像只猫,紧挨她。她想要温暖,可首领体温有些凉。

雏有些失望。

穆睫毛一颤,睁开眼睛,看看天花板,看看她。雏的视线接触到他的眼睛。雏在想,他刚才有没有睡着

穆也在看她的眼睛,眼仁清亮的女人,目光中带着股魅惑。他感觉到,于是坐起来,背对她。夜风这时吹开窗帘,窗户没关,外面静的只有雨滴声。屋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这个背影,雏很熟悉,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她正要伸手触碰,穆站起来,走向窗口。他关好窗,几点雨星飘进来,正落在他脸上。潮湿季候,容易令人心生烦躁。隐约的烦闷堵在心口。

穆不适应这里的一切,因为他不属于这里,但这并不妨碍他征服这里。

眉心皱一皱,背上一紧。

穆眉心定格在紧蹙的那一瞬间,他的背上贴过来一阵暖流。

雏自后拥抱这个男人。他的身体为什么是冷的呢她就是不明白。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望呢

她怎么能够对他失望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是他先回过身来的还是她先吻上去的

雏闭上双眼,她以双臂做囚牢,密匝地困住他。这是一个疯狂的吻。她重重舔过他的舌尖,吸他的唾液,膝盖磨蹭他。

她继续着自己的吻,用最不含蓄最不矜持的方法。他的嘴唇,他的脖颈,他的r。首,他终于拎起她。唇瓣滑过她的,擦枪走火,“轰”一声引燃。

欲望同夜色一样罪恶地泛滥。

她将主动权交还给他。她自己,蒙昧炽热的眼放空,不知看向哪里。

他抱起她,放在窗台上。

他的手臂坚固强势,梏在雏纤细腰肢上。可他迟迟不动。雏在静止中几欲尖叫,她的手臂开始疼,灼热一般的疼——

雏捉住他,跳下窗台,吻他,推挤着回到床边,身体一仰,柔软的床垫接住她和他的体重。

她跪坐在他小腹上,将他的双手拉到自己身上,按住他的肩,吮他的嘴。很急切。她是灵活的猫儿,她的舌探进他口腔中汲取。

敞开的衣服,露出精壮胸膛,和盘踞胸前的狰狞疤痕。雏伏在他身体上,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并不比男人小

她主导情。欲。

他平静地看着她忙。她没有避忌地看向他的眼睛,陡然愣怔,可是下一秒,她的唇带着不甘,落下来,再度攫住他。

不甘什么

没有人知道。

血管里,血y疼痛地流动,汇聚在小腹,隐约发胀。穆呼吸渐深,她的头埋在他胸前,灵活的舌,居心叵测的呼吸声,她散开的睡裙,铺在他皮肤上的她的黑发,她柔软的核心磨过他的坚硬……

穆手臂一撑,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下。

路灯的光从窗外透进,穆不吻她,不抱她,甚至不触碰,只是凝视。他看她,从额头到眉心,到鼻尖,到嘴唇,再到她的身体。

她捂着自己的右臂,气喘吁吁,仰起脖子,勾着完美诱惑的曲线,要贴近他。

被他按回去。

他了解她,她现在的表情在说:我疼。

她疼哪里疼

为谁而疼

穆悬空盯着她看,很久,穆身体一侧,躺到离她最远的床沿。

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愠怒,但是直面天花板,没有人只道他此时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说:“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我。你在疼痛,不是为我。你在害怕,却也不是为我。”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猫眼的光。

她的整个大脑像是被掏空。

57章

穆在她的公寓落户,如相恋多年的情人,同居,感情平淡,一张床上不做爱,但是亲密。

他的体温偏低,不适合拥抱的体质。雏已没有当初那么在意。

雏在这一个月里学会一个新词:第三者。

她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发呆,发笑,觉得凄凉又骄傲。

他们甚至一起吃早餐,吃吐司,还有美式垃圾食品。

她创造新吃法,吐司夹着r,淋辣酱,果酱弃之一旁,不屑多看一眼。

穆接完从墨西哥打来的电话,回来,看到她在厨房忙碌。她没有回头,拾掇料理台,高声问:“是本营的联络员打给您的”

他不置可否,落座,很安静。“乒乒乓乓”,餐盘碰击的声音。

她声音一扬:“本营的人都好千赖可好您的妻子,孩子,都好”

他也没有回答。

雏端着现做好的面条过来,整整一碗,准备分而食之,这里是自由国度,不分主仆。她有点不守规矩,不过他挺喜欢。

他是惜字如金的男人,可是今天心情愉悦,看着她吸咗面条,低声问;“好天气,想去哪里”

旧金山的雨季结束了……

雏想一想,一个月的期限也结束了,“是要回去了”

“不,不急。”他看她谨慎怯懦的模样,恍如隔世,眼睛轻微一闭,再睁开,他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男子,虽然冷,但是美好,“我的意思是,想去哪里观光,或者……”

未说完,便见这个女人眼瞳一亮,穆知她是真的开心。

这么大的美洲大陆,值得游览的地方有多少他们有多长时间呆在一起,像此时这么,平等……

“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

“要带什么”

“你,和我,还有,数不完的,美钞。”

……

他们背行囊,戴帽子,架一副遮去大半张脸的墨镜,脚上蹬一双轻便的山地鞋。

第一站去哪里他征求她的意见。

雏面前一张展开的地图,她随手一点:巴西。

几日后,他们便身处热带雨林的风光当中。两个人租一条船,在藤蔓与雨林生物的锐鸣中穿过。

伊瓜苏大瀑布下。雏是攀爬高手,无用绳索,徒手攀岩,逆着瀑布流向到达瀑布顶端。

不要命的女人在光晕下对着下面的男人,手舞足蹈的喊,声音被激流的声音淹没。

穆在崖底下,抬头看,她在对他说话,用尽生命的力气在吼。

那一瞬间,他被瀑布飘溅的水雾蒙了眼。

她的脸,变得模糊。

阳光炽烈,雏晒的脸通红,渐渐,皮肤就泛黑。

晒伤的皮肤是她的战利品,她羡慕当地人健康的麦色皮肤。

夜幕降临,他们在当地酒吧喝老板自酿的酒。

他们与客人用葡萄牙语斗酒,嬉笑,站在桌子上跳舞。

疯了一样。

所有男人都在看,看桌子中央那一抹身影。

这个女人像极了热带雨林中某种妖娆的植物,以蚕食男人的爱慕为生,绿色的血y在散发幽香,倔强又性感。

穆也在看。

看她跳下桌子,看她拉住他的手。

她醉的不成样子,赖在他怀里咯咯笑,“你,你也,跳……”

他没有拒绝。

角色颠倒,他带起她跳舞,每一个动作,阳刚,具有生命力。

雏觉得他原来也是性感的男人。

有和他们一样的背包客,白人。

独自一人探险,冒险家要耐得住寂寞,但也有感受孤独的时候,比如,现在。

白人出现在雏的身边,醉眼朦胧地说着话,讨要她的一个拥抱。

她并不介意,张开臂弯,让他轻轻搂一下。

慷慨的给予。

大方的女孩。

可她不知,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动物,也不知,她迷蒙的一双眼,多么令人销魂。穆在那白人凑上去亲吻之前适时地将她护在怀里。

之后就再没松开过。

雏听见老板问:“你们是恋人度假还是……新婚,度蜜月”

然后,听见紧搂自己的那人,回答:“嗯,度蜜月。”

穆把醉得只剩最后一点理智的女人搀离酒吧,回房间,她刚开始还会配合地吗、挪步,走到长廊无人处,她就不愿再动。

纤细的胳膊缠绕上他脖颈,滚烫的脸颊贴着他胸口,软软地打酒嗝。

穆看她晕红的脸,低笑,蹲下,一手环抱住她肩膀,一手滑到她膝弯后,微一用力,打横抱起她。

开了门,到了床边,将她放置到被褥上。他松开手,她却不松,紧紧箍着他的颈项,凑到他耳边,咬着他耳贝,暧昧地呵着酒气,“我们,真,真的是在渡……蜜月”

“……”

“是不是是,是不是”

“……是。”

透支了所有快

乐的旅程,一生中最甜蜜的一个月……

起码这样,以后有人问起,“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他会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为她脱去衣物,涂抹晒伤药膏,她迷迷糊糊,还在想着要玩乐,“明……明天,我们去,哪”

“都听你的……”

旅程还在继续。

阿根廷,科尔多瓦那样富有情调的小城。

秘鲁壮观的纳斯卡岩画。

智利的蓬塔阿雷纳斯。

圣地亚哥处处可见的西班牙建筑。

复活节岛日夜狂欢的街道。

还有那座没落的玛雅古城。

“2012年真的会灭亡吗我们。”

穆很认真思考。

但是他没有回答。

然后回到美国,纽约,自由女神像,大峡谷,优胜美地,尼亚加拉大瀑布——最后一站,穆依旧询问她的意见。

她想一想:“拉斯维加斯。”

第章

汽车穿过沙漠,驶向那个赌徒和自杀者的天堂。

热天气里,车轮底下的沙土滚烫地泛红,扬起的尘在车后飞扬。极目远眺,滚烫的空气里仿佛可以看见一整座海市蜃楼。

雏穿质料轻盈的白衣裙,白色大檐帽,站在鲜红色的敞篷车座椅上,帽子的飘带还有衣服的裙摆,肆意地在风中飘荡。

穆驾车,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抓住这个女人乱晃的胳膊,怕她一不留神翻下车去。余光撇看她眯着眼直视阳光,他悠悠地拧眉。

淡淡地笑。

后面有车,“嗖——”的一声擦着他们的车超过去,车里的人直吹口哨,朝后面的雏扬中指。

雏站在车座上,手还压在帽子上,脸上表情却已颓然下去。

雏揉揉眼角,正要说话时,她的手臂一紧。穆拉她坐下,边说,“坐稳。”边放开她,依旧一手掌握方向盘,脚下油门踩底,另一手挂档,引擎嘶吼起来,鲜红色的车子平稳但飞速地驶向前去。

超车很容易,不刺激,雏满心期待他会撞上去,却原来只是这样轻轻巧巧擦着对方车身驶过。

可雏看他表情,那样理所当然、隐隐得意,她不禁疑惑,再回头看。雏只瞧见,电光火石间,那辆车像是陡然失去控制,车头慌忙的打了个转,转瞬间翻下车道。

这时,穆才慢慢摊开掌心,一枚薄透的刀片夹在修长两指间,原来是在超车的刹那这人划破了人家的轮胎——

雏反应过来,缩进座位“咯咯”笑,笑了好半晌,穆已经开出很远,回头望望,翻掉的车子早看不见踪迹。

她跪坐起来,理直气壮指着他的脸:“坏蛋!”

穆嘴角轻扬,淡淡笑,“哦”

雏爱极他说话间嚣张跋扈扬起的尾音,笑得喉管火辣辣,她取了水瓶,扭开盖子,仰头正喝着,听见他问:“坏蛋有奖励没有”

没等她回答,穆已经撤走她手中的水瓶,揽过她后颈,靠近她,侧下头去。

车子依旧在他一手掌控下平稳地开,可他这时,贴着她的唇,轻吮。

却是浅尝而已。

那样欲吻又止,像是在挑衅,煸风点火般的挑逗,令

她顿时心醉神迷。

雏细密地回吻,舌伸入他口中,仿佛享受顶级美食,缓慢而细致地品尝每一个部分。

软嫩一枚,嵌进怀中,穆堪堪分开彼此,她不愿他离去,欲再吻,他浅浅地啄,拂开她额前一缕发丝,抵住她额头,看她眼睛。

谁才是那个贪得无厌的坏蛋

“小坏蛋,我还要开车。”

雏意兴阑珊,但是听话,安安稳稳坐回去。他瞥见雏低头查看她的手臂,女人纤细的手臂外侧那一道疤痕。

“怎么”

“这里,很久不疼了。”她以疑惑的口吻陈述。“这是好事。”

她点点头。她明白的,身边这个男人,是她的毒,荼害她,却也是她的药,治愈她。

矛盾的存在。

抵达时快要入夜。

雏领路并安排游玩路线,对此,这个年轻女人很是洋洋自得,“我几年前把这里玩了个遍。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路。”

男人漾着真挚地微笑,配合地恭维:“你可真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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