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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1 / 1)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紮仍十分用心,帐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r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紮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中的根j。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j重新生长,以r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泉、商乐轩……被s杀的段强……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银霜。

“咦”

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

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r块,另有一碗r汤佐餐。餐具是一支切r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米。那两块r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r。”

马r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r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

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

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c在王宫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

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教御何必咄咄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

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虯曲扭动的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pu+tuan,仍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人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人的气势缓缓消散,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彷佛没有任何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飞机’上,”

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

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仅见。”

“生死根”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x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

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第六章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在这种世界……“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道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r,随时都可能被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

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应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细想一想”

“可以。”

王哲一口答应。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轻易不要泄漏。”……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

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

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诉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r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粉嫩的茹房上竟然完好如初,那个血r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y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

。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露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道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声,摀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

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

作声。

“林之澜!”

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

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对着修炼一番,大概练了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和秦桧吧……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j。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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