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刹车停稳,颇为重视地对着车内镜把自己瞅了又瞅,记起当时一起合作画展的时候,张艺兴随口说过“你不穿正装看起来比较好相处”,可他这会儿又是刚开完会从公司赶过来,急忙就把薄西装外套脱掉,扯了领带解开两三粒衬衫扣子,还很是刻意地用手指挑散被发胶打理定型的头发,下车往那两人走去的时候,就怕穿着还不够随意轻松,又伸手捋起衬衫袖。
在张艺兴面前,他总是情商略低地转不过弯,也总是拾掇不起那些常伴左右的自信,主动了就怕唐突,太被动又担心自己就如浮云掠过,不被张艺兴收入眼里。
喜欢一个人,还真是一件矫情又费脑的麻烦事儿。
还真的像ca说的那样,小寿星的三人生日宴就设在吴亦凡家里,列菜单和掌勺的均是吴亦凡本人。张艺兴牵着ca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到一层的精品超市,在看到吴亦凡推过来一辆购物车,抱起ca坐入车内,轻车熟路地从蔬果区开始逛起时,在心里大喊难以置信。
“青椒和洋葱。”由于小寿星识字能力还很是有限,支支吾吾半天都念不出来个什么,于是购买清单就转手落到张艺兴手里,他将密密麻麻的列表从头扫一遍,有些无语困窘。
还真他妈高端,好好的中国人写那么多英文干什么?
走过大半个蔬菜区,购物车也陆续被填充。
番茄和土豆都放入车内好久,迟迟不见张艺兴报出下一个购买目标,吴亦凡侧过脸去:“嗯?接着买什么?”
只见张艺兴皱着脸,应该是在内心挣扎拉锯了许久吧?就差没把那张纸贴到吴亦凡额头上了,他略有些不满:“这什么英文单词啊,我不认识。”
听他濒临低吼的抱怨,吴亦凡只觉新鲜得很,接过清单时还在暗笑:“哦,花椰菜,brooli。”
嗤。花椰菜就花椰菜,你还把英文给我念出来干嘛?
张艺兴有些好奇,撇撇嘴问:“你怎么不写中文?嫌笔划太多?”
这下轮到吴亦凡略显尴尬了,他呵呵敷衍两声,挑好一小颗花椰菜往购物车里放时,才说:“本来写的中文,但是椰字我忘了怎么写,就换成英文了。”
继续走着,张艺兴笑了笑。
嘿,流氓也经常这样。
“诶,酱油的酱字怎么写来着?”
流氓问完,张艺兴稍停笔,不负责任地答:“自己想。”
那张堆满素描画稿笔筒文件夹的咖啡桌上,有一本买汽水送的备忘本,每次家里缺了些什么,谁先发现谁就往上写,然后下次去超市大采购时,就揣上那张纸,照着单子一件件地买。
本以为有了记录,就能便捷不少。
谁知,每次两人一到超市,购物车一推,纸一打开,就一个头两个大。
比如:x油(吃的)
那是?
花生油?酱油?麻油?辣椒油?
张艺兴脸一板:“操,你写的这什么啊?到底要买什么油?”
“我后面不是括弧备注了么?就可以吃的啊。”吴世勋明显也已经忘了。
两人就站在调味区,从左扫到右,从上看到下,最后张艺兴没了耐心,推着车迈腿就走:“不买了。”
类似的事
件发生多次过后,他们又建立了新的默契,不再做记录。
可,没方向地跑进超市,购物车里往往就要堆满缺的不缺的实用的不实用的有的没的一大堆东西。
也不知哪来的兴头,两人买了死沉死沉一大箱的可乐,结完帐就开始后悔。
“你要买的,你提回去。”张艺兴死死拎着自己那一大袋零食,试图先下手为强。
“哇靠,平时不都你在喝?”
“反正我不提。”
“啧,那我也不提。”
两人互相僵持在超市门口。
行为幼稚还任性得可笑,却在那个当下自以为是在据理力争。
最后,吴世勋没辙,摇起白旗。
“我提回去你别喝我的。”
“切,不喝就不喝。”
你说,怎么可能不喝?
这本是再说起就要停不下来捧腹大笑的回忆啊。
却在张艺兴抬起眼后,看到收银台边站着的是吴亦凡时,莫名一阵不适应。
还记得,每次他和吴世勋到超市买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提前走到门口等吴世勋,只会和后者挨着肩膀,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收银台,没有环保意识地要上几个胶袋把东西装好,然后在吴世勋没带够钱的时候从口袋掏了钱出来凑齐数,或者在他刚好有零钱的时候,将其全部贡献出来。
他们常去的那家超市就在出了小区大门后左转直走的街尾,买完东西,他们提上袋子走回家。
若在酷热的夏夜,他们还要买上两支雪糕,一路吃一路走。
若是冬天,入夜后流连在街上的人少之又少,吴世勋就会把他空着的手一牵,要么包进自己掌心要么放入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有流氓在旁,回家的路一点不远。
吴亦凡住在城东一所高级的花园式公寓里,那地段的房子之于张艺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驶入小区的那一条道,绿化极佳,张艺兴往窗外看去,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像模像样的保安亭,沿路除了叫不出名字的高树,还有盆栽,有修剪细致的花圃,有几小片草地,我去,竟有个人工湖。
吴亦凡提着两大个购物袋走在前头,张艺兴就牵着小寿星慢悠悠地左看看右瞧瞧,只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
到了17层,吴亦凡刷卡开锁把门一推,ca兴奋地拉住张艺兴往家里跑,小嘴不停说着要给老师看他的玩具。
张艺兴朝四周环顾,吴亦凡所说的两房一厅,平方数未免也太可观了吧。
整个房子干净整洁,无需多余的摆设品,单单那些家具就已很有看头,除去客厅里堆着的些许玩具略不搭调以外,余下的装潢配色都很是讲究。
这是高端设计书上的展示样品房吧?住在这里,难道不会绊手绊脚地沙发不舍得坐床不舍得躺么?
参观完ca占了大半个卧室的玩具,张艺兴走到客厅就见吴亦凡在厨房里已经开始洗菜切肉了,朝那高大背影一瞥,肩还真宽。
跑过去爬上高脚凳,ca晃着小短腿,问身边的张艺兴:“老师你怎么不去帮舅舅啊?”
“呃,老师不会。”
“你好笨呐,我都会帮舅舅切番茄呢。”
还想附和地称赞上两句,吴亦凡就转过脸来:“番茄洗好了,你要切吗?”
“要。”雀跃地拖了个长音,ca还不忘牵住张艺兴,一同进了厨房。
张艺兴就站在边上,看ca踩上小凳子抓起水果刀,动作缓慢刀工还奇烂无比,就快赶上吴世勋了,刹那间就笑出来,对上吴亦凡疑问的表情:“你教他这么切的?”
“不用教,他这都是从电视里的美食节目学来的。”
实在看不下去番茄如此的惨状,张艺兴把袖管一卷,洗了手就靠上去:“你这么切,番茄要疼死了吧。”
“会么?”ca仰起头满脸震惊。
“会。”
多了两个帮手,切菜的活儿全被抢光,厨房里时而笑声融融,好是和谐。
吴亦凡将腌好的九肚鱼裹上面粉下油锅炸时,ca在边上哇一声叫,随后小家伙问:“那鱼会疼死么?”
“会。”
“会。”
吴亦凡和张艺兴异口同声,兴许就起到强调的作用,小寿星皱了眉头:“那晚上还吃它吗?”
“吃啊。”
“吃啊。”
张艺兴偏过脸,忍俊不禁:“吴总你别学我说话行吗?”
吴亦凡看着他脸颊上的酒窝还有明亮的眼睛,笑着没接话,小寿星倒不消停,随手摘了一颗刚洗好的葡萄吃下,含含糊糊地高喊:“不行。”
没让车子开进小区,吴世勋在超市门口就下了车。
去曼谷之前和张艺兴的那通电话,不难听出张艺兴强压的怒气,总算忙完回香港,他没再好商量和退步,抄起证件就回家,哪怕又是短短的不到两天,哪怕想退帮的念头一直徘徊在脑海却还没敢真正说出口,哪怕他知道回了家又走其实更让张艺兴难受。
当我们有了“身不由己”,有了“明天再说”这般的借口做挡箭牌,我们就会自以为安全自以为没事自以为一切都还没变。
却全然忘记,爱情还有信任,在得不到呵护的情况下,会从指缝间悄悄地溜走。
晚一步迟一点,身陷灯红酒绿的我们,匆匆将手摊开,才惊觉,一切皆已不见。
烟瘾犯了却试图忍住不抽烟,快到家楼下时,吴世勋路过饼铺,好久不见的老板看到他好是高兴:“勋少,可总算看到你了啊。”
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正准备打烊的老板就把装好在袋子里准备带回家的蛋黄酥拿出来一盒,递给吴世勋:“张老师每次都没收,就说你还没回来,他又不爱吃就怕浪费。”
一愣,一低头,一无奈地笑。
张艺兴不爱吃蛋黄酥,但却经常会因为他爱吃而买,有时候被他强迫着陪他吃上一块,脸上写满不情愿却在吃完后说,也没那么难吃嘛。
手指刚磨过盒子的边角,就听老板说:“我老婆上个月生了,是个男孩。”
“恭喜啊。”
“前两天抱到店里来,张老师特高兴,还逗他玩了一会儿呢。”
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关于你的寥寥近况,即使他们说你开心说你过得好,我却一点都没法找到共鸣。
和老板又闲话家常了几句,吴世勋抓着蛋黄酥快步跑上楼。
他想一进家门就把他家那位
压到沙发上好好弥补隔了快一个月的思念,他想按着老戏码逼迫他家那位吃上一块蛋黄酥,然后再听一句“也没那么难吃嘛”,他还想,可以可以的话,就不走了,就留下来,就陪着他家那位等日出看日落,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了。
虽疲惫但难掩笑容,吴世勋推开家门,觑紧那一整屋的漆黑,僵在原地。
阳台门没关,风溜进来扬起一角窗帘,霎时仿似也将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想象一点不剩地全部打落。
阖上门,开了灯,一个人在沙发坐下。
视线一扫,恋人生气时说要扔掉的糖罐还在,糖也都还在。
拿起手机拨出电话,吴世勋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嘟嘟声,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紧张不安一点点在加满。
一个未接。
两个未接。
三个未接。
第四个,通了。
还没说话,那端就窜进来一个甜腻腻奶声奶气的男童声。
“喂?”
“呃,ca?”
“嗯,是。啊?勋少?”
“对。张老师呢?”
“老师和舅舅在厨房洗碗呢。”
原来,害怕蔓延得如此之快。
也原来,等待本就不该被打上永远的标签。
c20
'下'
还未遇见时。
他扬起下巴一脸清高,流氓?我呸。
窄巷匆匆相逢。
他咂嘴啧啧两声,未来的未来,他要找一个不流氓又优秀体贴的恋人。
心跳逼近一吻过后。
他有些迷茫却难掩心动,开机车横扫大街的流氓其实挺帅挺温柔的嘛。
因不知会不会有的将来而骂声相对,彼此惴惴不安却又在那些伤人的话语里添了又添新伤。
他泛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太他妈的没出息,不就是盲了眼喜欢流氓喜欢得要死么?
流氓把机车横到他脚前停下,递给他装了巧克力和两瓶酸奶的一点不好看的胶袋,没再嘴硬,就上一次的争吵让步道歉,还捎带了委屈,告诉他,冷战互不搭理的这三天真操蛋地难过。
他跨上机车后座,把流氓抱得好紧,还能紧挨着一起坐在街口大排档共进晚餐,真好。
微醺的午夜,坚定地抛开所谓世俗之见,任由情欲爬上眼,衣物褪尽后,他听流氓放肆喊他名字,说着烂大街的我爱你。
他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