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勇士低声吠了一声,被主人安抚了一下才安静下来。往常它这样的叫声,一定是含有某种程度的敌意,偏偏见到书记官的第一眼。它就不喜欢他。

帕札尔在中只失窃案的判决报告上盖上了自己的章。亚洛对法官那秀气工整的字迹赞叹有加,只见他流利地写着象形文字,毫不犹豫地记下自己的想法。但亚洛有些揣测不安,“你该没有对喀达希提出告诉吧?”

“当然有。”

“有?这样做很危险的。”

“你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亚洛。”

“司法这个东西实在太复杂了……”

听书记官说得吞吞吐吐,帕札尔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这么想,一边是真相,一边是谎言,径渭分明。要是我们向谎言投降,即使只是一句谎言,从此司法就再也无立足之地了。”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经验越来越多之后,你的想法就不会这么直接了。”亚洛意有所指地继续劝他。

“希望不会有这一天。村子里,很多人也都这么对我说,但我觉得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你想忽视阶级制度的重要性?”

“难道喀达希就可以枉顾法律?”

一来一往几句话过后,亚洛叹了一口气,“帕札尔法官,你应该很聪明也很有胆识,不要装作不懂。”

“如果阶级制度不公允,国家就等于走向灭亡了。”

亚洛看看他说:“如果硬是要向阶级制度挑战,你也会跟别人一样一败徐她的。

解决你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棘手的案件就交给上级处理吧。你的前一任法官就很懂得避开这些麻烦。你好不容易获得这次升迁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用前人的经验警告,或升迁机会等利诱的说辞,显然影响不了帕礼尔的固执。

“正因为我的办事态度,今天我才会调任到这里,现在我又何必改变呢?”

“还是那句话,我劝你遵循既有的制度,珍惜你的机会。”

“我所认识的惟一制度就是律法。”

亚洛说得烦了,又急又气地捶胸顿足,“你是自取灭亡,到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明天你就带着我的报告到省府去。”

“悉听吩咐。”亚洛赌气答道。

“还有一件小事,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工作热忱,只不过,我想问的是,你就是我唯一的下属吗?”

亚洛有点尴尬,“可以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帕札尔顿生好奇。

“其实还有一个人叫凯姆……”

“他的职务是……”

“警察。你下令之后,由他负责抓人。”

“好像是很重要的角色!”

“前任法官从来没有逮捕过人,每次一有嫌疑犯,他就会向武力较为完备的法庭声请援助。凯姆待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干脆出去巡逻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

“他偶尔会来。”随即亚洛又战战兢兢地说,“对他要客气一点,他那个人脾气很不好。我很怕他,所以可别指望我去跟他说一些会惹他生气的话。”

“要想在这间办公室重建秩序,似乎也并不容易。”帕札尔心想,同时也发现纸莎草纸快用完了,便问道:“这东西什么地方有得买?”

“美锋,孟斐斯最好的纸商。价钱贵了点,可是纸质绝佳,又不容易损坏。我强力推荐。”

“你老实告诉我,亚洛。这个建议,完全没有利益牵涉在内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亚洛见法官怀疑起自己,不禁涨红了脸。

“抱歉,我失言了。”

帕札尔翻了一下最近呈递的诉状,没有一件是特别严重或紧急的。随后他又看了受他监督和需经他同意后任命的人员名单,千篇一律的行政工作,要做的只是盖章罢了。

亚洛左脚盘起坐着,右脚则高举在前,他腋下夹着文具台,芦苇笔嵌在左耳后,手里忙着清理笔刷,一边看着帕札尔。“你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嗯,天一亮就开始了。”

“好早。”亚洛有点惊讶。

不过帕札尔却只是淡谈地回答:“在乡下养成的习惯。”

“是……每天的习惯?”

“我的老师说,只要一天的懈怠就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只有双耳开启,理智清明,心灵才能够学习。要做到这一点,还有什么比养成习惯更有效的方法? 否则我们内在沉睡的猴子,就会开始作怪,心殿也会失去了元神。”

亚洛不禁流露出些许黯然,“这种生活方式并不舒服。”

“我们可是司法的公仆啊,不是吗?”

“那么,我的工作时间……”

“每天八个钟头,工作六天,休息两天,依照各个节庆,全年共有两到三个月的假期,这样可以吗?”

书记官点点头。虽然法官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自己上班的时间得要注意一点了。

案头有一份简短的文件让帕札尔起了疑惑。话说负责看守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刚刚被调派到码头仓库去了。这样毫不相干的职务调动,想必是犯了严重的过失,但文件上却一无注明。然而,省大法官已经盖了章,现在只缺帕札尔的章子,因为该名士兵就住在他的辖区内。简单的例行作业,原本应该只是个反射动作便可完成,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斯芬克斯的卫士长是个肥缺吧?”

“有意争取的人的确不少。”书记官坦承说,“但是目前在职的人却劝他们打消念头。”

“为什么?”帕札尔反而觉得奇怪。

“这名士兵经验丰富,服务纪录辉煌,而且是个正直的人,他兢兢业业守护着斯芬克斯,可是这尊古老的狮像,光是外貌就已经够威严吓人的了,还有谁敢去侵犯它?”

“这么说,它似乎是个颇受敬重的职务喽。”

“当然了。卫士长还招募了一些退役的士兵,好让他们有一点固定的收入,夜里就由他们五人值班护卫。”

“你知道他调职的事吗?”

“调职?你开玩笑吧?”亚洛不可置信地反问。

帕札尔双手一摊,“公文就在这里。”

“真是想不到,他犯了什么错呢?”

“你的疑问跟我一样,但是这上头根本没有注明。”

“这点你不用操心,一定是

军方的决定,我们只是不知道内幕罢了。”

这时,外头的北风发出一声尖叫,帕札尔马上起身走到门外,只见一人用皮带拉着一头狒狒。狒狒头大如斗、眼露凶光,胸前覆着浓密的毛,狠相毕露。不仅已有无数猛兽死于这种动物的手下,更有人曾经目睹狮群见到一群发狠狂奔的狒狒而落荒窜逃。

狒狒的主人是个努比亚人,肌肉发达,跟他的宠物一样令人侧目。帕札尔担心地对他说:“希望你把它抓好。”

“狒狒警察(保存在开罗博物馆中的泰普曼卜墓碑上,便有一幅狒狒警察逮捕小偷的生动浮雕)和我在此待命,帕札尔法官。”

“你是凯姆?”

努比亚人点了点头,想也不想便说:“附近的人都在谈论你,你好像是个很能引起骚动的法官。”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

“习惯就好了。”

“不可能的。你若不能给我应有的尊重,那么你就得走路才见面两人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而法官的狗和警察的狒狒也同样怒目相视。凯姆接着说:”你的前任法官给了我绝对的自由。“”现在不行了。“

“你错了,只要我带着拂拂在街上巡逻,就可以让小偷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吧,先说说你的服务经历。”帕札尔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先说清楚也好。”凯姆便一五一十道出自己的过去,“我的过去,唉,一片凄惨,我原本隶属于驻守南部某一城堡的弓箭手队。我就跟许多年轻人一样,是出自于对埃及的热爱才会座召入伍。那几年我过得非常快乐。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了军官们之间非法的金子交易。可是没人相信我,后来在一次争斗中,我杀了一名偷金贼,不巧他正是我的直属长官。审判法官判了我剔刑,我现在戴的是一个木头绘制的假鼻子。从此,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不过,法官们仍肯定我的忠心,因此我才会被派任为警察。要证明的话,我的资料都在军政处,你可以随时调阅。”

“好吧、我们走。”帕札尔立刻同意了他的建议。

凯姆始料未及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驴子和书记官留守办公室,法官和警察一同前往军事中心、随行的狒狒和狗则仍不断地暗中观察着对方。

“你在孟斐斯住多久了?”

“一年。”凯姆答道,“我很想念南部。”

“你认识守护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吗?”

“见过两三次。”

“你觉得他可靠吗?”

“他是个很有名的退役军人,我在南部就听过他的大名了。这份荣誉的工作是不会随便分派的。”凯姆对他倒是信心满足。

“做这份工作有危险吗?”

“完全没有!谁会去侵犯斯芬克斯?其实侍卫队的首要工作是要提防雕像再度被砂掩埋。”

路人见到他们这一行人经过无不纷纷走避,大家都知道狒狒的动作有多快,主人可能都还来不及出声它便已经咬住小偷的腿或打断他的脖子了。凯姆和狒狒巡逻时,的确让人打消了许多坏念头。

“你知道这名退役士兵的住址吗?”帕札尔又探问道。

“他住在营区附近的公家宿舍。”

“我们回办公室去吧。

凯姆一下反应不过来,“你不去看我的档案了?”

“我想看的是他的档案,可是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一早你就到办公室来,我等你。你的狒狒叫什么名字?”

“杀手。”

第六章

傍晚时分,帕札尔关了办公室,到尼罗河边去溜狗。这份毫不起眼的文件,只要盖个章就行了,需要如此追根究底吗?妨碍这么平常的行政程序,实在没有意义。

但是,真的很平常吗?就因为乡下人常和大自然与动物接触,所以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直觉,一种很奇怪而且近乎忧虑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想要进行调查,哪怕只是个简单的程序,总之他要确定这次的调职没有疑问,才能安心。

勇士贪玩,但是它却不喜欢水,只敢远远地沿尼罗河岸碎步跑着,望着河上来往的货船、帆船和水舟以及船上或是散心、或是运货、或是旅行的人。尼罗河不仅孕育了埃及,更在风与流水神奇密切的配合下,提供了一条快捷便利的交通管道。

不少老练的船员乘着大船离开孟斐斯,航向海洋,其中有一些更是远征异域。帕札尔并不羡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命运乖癖,才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这个他深爱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丘、每一条荒径与每一个村落的地方。每一个埃及人都担心自己会客死异乡;法律还规定要把每个遗体运回国内,以便能永远与先祖同在,并接受众神的庇护。

突然,勇士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原来有一只活泼灵巧的绿色小猴子,故意把水溅到它身上。这让它又羞又怒,不禁龇牙咧嘴、浑身抖动。开它玩笑的小猴子见状,吓得急忙跳进一个年轻女子怀里。

“它没有恶意,它只是不喜欢人家把它弄湿。”帕札尔解释道。

猴子的主人也抱歉地说:“我这只小母猴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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