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19。青春的幸福,只在回忆中(2)

也许,在这艰难的时刻里,一曲乐声,一丝气味,一个物件,一种颜色或是别的什么琐碎的外来影响会忽然引发最终决定的产生,使紧张发白的手指猛扣下扳机,发硬的双腿猛踢踏凳,酸痛的双腿一跃而下……

连续无数天同样的噩梦。

我醒了。

黎明时分。灰蒙蒙的背景中,南方木棉树的枝梢翠绿得可爱。

我把目光转向这令人赏心悦目的颜色。梦幻般的,枝头有一只色彩极其鲜艳的大蝴蝶落在那里,翅膀半张半闭,绚烂的颜色似乎经夜晚湿气的熏洗更加夺目。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立刻联想起中学时代背诵过的一句唐诗以及这句诗典故的出处。

我心中一亮,如同一个禅师忽然悟道一般,顿时心神一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仿佛洞悉了两千年前的庄周在一个早晨梦后醒来的迷惘,在迄今近三十二年所有凌乱的偶然链条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生活只不过是一种合理的、看似逻辑的梦,我自己和林紫倩或别的什么人,只是这场大梦中的一个小梦,或许可称之为梦中之梦,虽渺小难以把握,却又是不可缺少的大梦;而星团呢,又是茫茫宇宙之中一个微小的梦……

如此比较,我现在的痛苦就太微不足道了,而且荒谬得近乎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要苦苦去抓住一个人不放呢,人心是那样的幽深、叵测、难以捉摸,甚至人连自己的内心都把握不住——心像梦境一样多变和凌乱。

所谓爱情,只是一种梦的感觉而已——此时我真正意识到不是在自欺,而是一种充满解脱的神游万仞,精骛八极。

梦,梦,梦……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睡着了。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巨大的七色彩蝶,在罩满红光的虚空中欢快地飞舞。

20。爱情的“道具”(1)

江学文等待着。

周围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他的脸更加显得没有一丝生气,丑陋、衰老,类似痴呆。有一次,当他在这种状态下忽然于镜中望见自己的时候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怎样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呀,干涩的额头、下垂的嘴角、混浊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连下颔的表皮也像进入老年时那样出现了松弛耷拉的迹象。

我无聊地抽着烟,看着这个倒霉蛋。

等待,等待,江学文青年时期有过无数这样等待女人来临的夜晚,几乎每次都一无所成,但他仍像一个直钩垂钓的人那样耐心十足,心中总觉有哪个年轻女人会被他感动,投入他的怀抱。

已过而立的他,虽然已假结婚过四次,但还未真正恋爱过一次——一夜风流很多,但那都是dvp(货银对付)的方式。每次事后,他肯定与我一样都会遭到类似青春期手淫过后的那种巨大空虚和夹杂犯罪感的强烈失落情绪的袭击。不止一次,他向我大发牢骚。

在分配到新房之前,江学文依然住在位于美景村工业区的宿舍里。这是幢口字形的监狱式结构楼房,为了节省空间,全部是开放式回字走廊,一开门便看见前后左右的房门,加上墙壁又不隔音,在这里住着,简直就无任何个人隐私可言。

江学文的公司上次分房是

在市莲花区黄金地段,连最低职衔的副经理都能得到两室两厅的套房,清一色的柚木地板,并附有一台日立空调,厨房有抽油烟机,卫生间有浴缸和洗衣机,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而美景村这些半年前新购置的公寓房,地点又远又僻,位于工业区里,周遭全是当地渔民盖起的杂七杂八的出租屋,鸡鹅猪狗鸭五畜俱全,吵闹声会从任何一个缝隙内袭窜进来。

所以,江学文下定了决心通过最近一次假结婚混一套市内的套房。总结近几年结交女友失败的教训,他觉得居住环境是他屡交屡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江学文总在无聊之余,把同样无聊的我叫到他那一套两室两厅的农民房陪他打发无聊。

厅房里,挂着四五幅用细绫精裱的山水和书法立轴。书法的内容颇为颓唐、放浪——左边墙上是李长吉的《将进酒》:“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右边墙上是一幅李煜的长短句:“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这两幅书法,以及墙上其余的国画,都是江学文自己信笔涂鸦而成。他在高级宣纸上乱画乱抹之后,伪造几个人名和刻几个谁也看不懂的隶篆印章往上一印,然后拿到裱画店,用最精美的黄绫紫缎一裱,挂在墙上后,马上真有四壁生辉之感。

平时,江学文有客人来,也煞有介事地站在几幅字画前评点,都装出很懂艺术的样子,指手画脚加摇头晃脑。

每逢此刻,江学文便吹嘘书法是启功的九十八岁高龄老师写的,国画则是范曾七十九岁师兄画的。“值不太多钱,也就一百多万港币吧”,牛x处,总唬得来人口中啧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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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更有一些文化人颠来倒去地研究,有的还拿着放大镜在书画前颠来倒去考察半天,评说笔法如何和气势如何,然后八大山人徐文长石涛苦瓜和尚一顿乱评。

有那么几回,连江学文和我俩人,恍然间也觉这些“艺术品”是稀世之珍,全然忘记它们是江学文一时兴起的涂鸦作。

尽管这样,这些东西对江学文结交女友似乎不起什么作用。她们只是在听到书画价值几何时注意力集中一会儿。女人们都很实际,心想一千万也任由你说,艺术品漫天开价近乎无价,总不比现成的钞票或金制宝石镶的首饰摆在那里让人赏心悦目。

电视柜上,以前还一直散放着几本江学文大学时代主编的校刊,上面载有他的几篇“超现实主义”诗歌。

江学文故意胡乱地打开书页摆在厅房内最显眼处,可竟没有一个女人主动翻过,大概那几本杂志太破旧太寒酸引不起人注意。

20。爱情的“道具”(2)

有一次,我给他介绍个女研究生。那次,江学文心想,总算找了个志同道合的女友啦!一进屋,没聊几句,他就拿出自己的诗作请女研究生“雅正”。

那女人扫了几眼杂志,非常惋惜地看着江学文说:“你还是诗人呐”——那神情和语气好像就明摆着是说“你还是个要饭的呐”一样。

自那次以后,江学文大骂“斯文扫地”之余,一气之下把那几本杂志全扔了。原先放杂志的地方,现在摆放了一本厚皇历,这倒很吸引来客的注意力,个个凑过去仔细翻看,上面时运风水,一应俱全,连当天宜不

宜理发、适合不适合出门,都注得一清二楚。

今天晚上,即将光临此屋的女子是个渔民的女儿——一个有几座出租楼房、几条十二舱渔船的渔民的女儿。

从介绍人给的相片看,女子长相一般,广东人特有的厚嘴唇,粗宽的鼻梁,向左右突出的颧骨,但头发很黑,很粗,很长。再加上她家里坚强的经济后盾,总能弥补相貌上的不足。

如今,江学文已从一个王尔德式的唯美主义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实用主义者。“生活嘛,不能总是rt pour rt。”他这样安慰自己。

找个有钱人的女儿,能省却十年的奋斗。“欲将年少待富贵,富贵不来年少去”,有什么比这种境况再悲哀的事情呢。即使奋斗苦挣个十年二十年,好吃好喝都全了,牙口却不听使唤了,那更是悲惨尴尬的事情。

每当江学文表述他的这些思想时,他都连续讲上十来遍杜威的名字。“杜威说过……杜威你们知道吗?他是美国现代实用主义的鼻祖。”

我总在人后嘲笑他:“还杜威杜威地糟蹋人,人家那实用主义跟你这种市侩主义完全是两个不挨一丁点儿边的事情,你可真会扯虎皮做大旗。”

每逢此时,江学文宽容地龇牙一笑。确实他本人也真的不知道杜威的实用主义到底讲的是什么。

对于今天的来客,江学文处心积虑地准备了一个程式,即“存折+世纪末感伤”。

为了不使对方误认自己是个穷光蛋,他把几个红红绿绿的存折“扔”在原先放杂志的地方,那是四五次假结婚挣来的三十来万块钱。

他的设想是,女人来了之后,他准备趁机找个话题“随便”翻抖一下存折,让她明白自己并非奔着她家钱去的一文不名的人。此外,为了显示自己比较高雅,有文化,还准备向她谈一谈世纪末情结。

广东土著女,据介绍人说,是中专文化,听上去起码粗通文墨。江学文想,如果向她抖落一下这种高雅的感伤,一定会增加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砝码。

为了准备这个话题,江学文把缪塞的《一个世纪儿的忏悔》重读了好几遍,其中一些颇具诗意的警省长句他还默诵下来,随时准备穿插在谈话之中以作为他深沉思想的调味剂。

不仅如此,为了培养和酝酿情绪,他在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着匈牙利作曲家那首据说谁听了都会自杀的忧伤歌曲——《黑色的星期天》。

听了十几遍,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问我半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外国佬听了此曲会顿起厌世之念。

这曲子里小鼓小锣小号叽里哇啦地蛮热闹,远不如听哀乐那么令人心内沉沉。

在我劝说下,江学文真想出去买盘哀乐听听培养情绪,可时间又有些来不及了。

为了使“世纪末情结”真正地充溢在脸上,江学文努力让我帮他想一些能让自己沮丧消沉的事情。

我开始数落他,满怀恶意和快意地数落他,让他想起自己三十多了还找不着一个不要钱的女人,想起他自己在这税务单位当“总编”干了四五年还没能发财,想起他自己至今仍住在这贫民窟式的公寓里,想起他自己通过“假结婚”挣得的几十万家当连个洗手间都买不起,想起他自己本来是个诗人可如今如此庸俗……

渐渐地,江学文真有些悲从中来的感觉了。

20。爱情的“道具”(3)

他走到镜子前看看,我远远望过去,发现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挂满戚容,真有些感伤派诗人的味道。

(bsp; 正当他进一步仔细调整表情时,大概是他忽然腹内一阵绞痛,迫使他不得不把悲伤暂且放在一边,飞快地跑进厕所。

从半开的门缝里,我看见坐在抽水马桶上的江学文的一边脸。

我忽然觉得他立刻渺小了,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变成了一个世俗的再俗不过的俗人,臭不可闻的大便味道,把他刚刚萌发的诗意与“忧愁”表情完全摒斥到万里之外……

第三部分

21。日常生活中的“冒险”(1)

江学文全身紧张,两只胳膊僵硬地支棱着。他开着辆借来的雅马哈tzr型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

我坐在后座上,把头盔上的挡风玻璃推上去,眯着眼观瞧路上的景致。

“喂,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忽然看到江学文后背上的衬衣被汗水湿透,而且黏糊糊地靠上去很不舒服,我便问。

江学文脖子僵挺着,没敢回头,只是高声说:“我又没开过几次摩托车,开慢了又怕被巡路的警察抓住……”

“你不是有摩托车驾驶执照吗,怎么可能没开过几次车呢?”我心里一惊,双手搂紧了江学文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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