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他现在的工作,是我们从前同学当中最不和专业搭边的——在一家税务单位开办的刊物当总编。

这种工作,很轻闲,没有经营压力,没有稿源压力,没有社会压力。刊物中大部分发表的东西,都是税务行业内部人员为了评职称而东抄西凑的古灵精怪的学术论文。

有一次,我到江学文那里聊天,无聊之余拿起一篇论文,打上几个关键字在google上面一搜索,我发现,除了论文题目和作者不一样,文章的内容,完全抄自上海一所大学一名教授的论文,而且是已经发表的论文。

我心急火燎地把结果告诉正在电脑上面聊天的江学文,以为他会震惊甚至震骇。不料,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像明朝皇帝那样说了一句:“知道了。”

我更加急扯火眼地向他解释这种抄袭的严重后果,以及事发之后对于他这个总编的影响。

“……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什么世面也没有见过啊?看看,这篇论文是税务局一个副局长评高级职称用的。当然,文章肯定是下面哪个小干部或者新分配的哥们为了巴结他为他抄袭的东西。这事能挑明吗?不能!当然不能,肯定是那个捉刀人为好多上司写东西,烦了,一急之下就下载了这么篇论文应付差事了事,年青人,可以理解嘛!我们从前毕业时都经历过嘛……其次,这篇论文不是什么名人写的。我们这种行业刊物,每个月发行2000册,你别被什么封面上面的什么优秀期刊的字样蒙住,那是花钱买的,其实影响非常小,几乎没有什么人看……绝大部分的文章,都是用来评职称的。再说啦,我们不是学术单位,即使被原作者看到,我料想他也不敢怎么样。我敢打赌,原作者的文章,大部分肯定也是抄袭的,你看看,大部分内容,都是写西方税务架构,原文作者最可能花费的工夫,就是大段翻译某篇英语论文原文。我觉得,如果把这篇改了题目和作者名字的文章,放在上海那位原作者鼻子底下,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好,好,我们往最坏的方面想,东窗事发,原作者要说法,要打官司,无非就是要钱嘛!我们那位署名的税务局副局长和他手下自会搞掂,那把火也不会烧到我头上啊……”

虽然总是祥林嫂一样埋怨自己“所学非所用”“专业不对口”,江学文其实还是挺满意现今的处境。

在办公室,他被人一口一个“主编”叫着,没人看的刊物拿出去,封面上还印着核心刊物的标志。税务口的大把人员,上至局长下至跑街的,都要评职称,都会求他在刊物上面发表文章,总有求他大主编“斧正”文章的时候。

每次他那些开餐厅、搞商店、鼓捣小工厂的狐朋狗友们求他请税务官们高抬贵手时,他电话一打,很快就会大家会聚一堂,酒肉穿肠之间,万事大吉。

左吹右捧之间,江学文往往满脸得意,非常沉浸,非常满足。

江学文身上很有所谓的文人脾性,大大咧咧,性情外露,神采飞扬,不拘小节。大学时,他就是什么学校里面文学社的召集人,常常写个诗作个词什么的,也骗了好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来自偏远地区农村的文学丑女。

他今天的主编职位,其实从本质上讲,是他青年时代梦幻的实现,是他穷学生精神慰藉的物质完成,也是他放荡不羁爱自由理想的最终归宿。

最近他常常向我们炫耀的就是他“报仇雪恨”的事情。

邻市的考试局局长,年近五旬的李乔娟,是我们大学时的教务处长,当时就以精明能干、善抓学生工作、仔细认真著称。听说,我们毕业后不久,她和老公离婚,调来调去,最近调到了邻市,升任考试局局长,统管全市的高考升学工作,很是春风得意。

最让我们难忘的,当然不是李乔娟的干练和工作能力。大学时代教职员工多了去,谁调任谁升迁,大家天涯南北,各奔东西,谁也不会太在意。最难忘的事情,当属大学四年级上半学期末,江学文、我,以及另外四个男同学共六个人,由江学文做东,大家在宿舍桌子上面架个电炉子大涮羊肉。

14。老同学江学文(3)

我记得,正吃到酒酣耳热之时,房门忽然大开,时任教务处长的李乔娟,怒气冲冲,她带着学校几个教务处职工查宿舍,看见我们几个学生大冬天在暖气十足的宿舍内,每个人穿个小裤衩,大汗淋漓,奇形怪状地蹲在桌子上、床上围着电炉子大吃羊肉。

李教务长当时气得杏眼圆睁,柳眉倒竖,马上大声叱责不已。挨骂事小,大家在大学时代已经养成没有羞耻感的习惯。我们最怕的是罚款,因为学校已经三令五申,严禁使用电炉子煮食,一是怕着火,二是太费电。即便如此,大多数学生还是照用不误,也没听说有谁被逮着。

真是撞黑,马上放寒假,大周五的晚上,李乔娟竟然会带人查宿舍,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发呆,羊肉鼓在腮帮子里面,没人再敢嚼咬。

“……在桌子上面烧电炉子,看看,烧焦了这么一大片木头,多危险啊,随时随地会着火。什么也别解释了,罚款五百!谁的电炉子,自己站出来,大老爷们儿,也别不承认,让我们费力再深查……”呵斥完毕,李乔娟宣布处理决定。

“是我,是我……”出乎意料,一向节俭吝啬的江学文很快招供,撅着屁股爬上床,翻了半天找出五百块钱,交给李乔娟。“……能少罚点吗?”江学文声音颤抖,几乎要哭的样子。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呢,还少罚点?告诉你们,正是因为你们是要毕业的四年级学生,只罚不打,否则,哼,还要给你们处分呢,现在便宜你们,罚款了事。快,快,把钱给我,嗯,怎么这么多零碎的散钱……”李乔娟一脸的鄙夷,从江学文手中抓起那堆钱票,塞给身后的学校职员。

“呵呵,想想,李乔娟这么牛的老娘们,在我最穷的时候罚我五百大洋,多么让人难忘的深仇大恨啊,我现在终于报了,报了!她在我胯下称臣!”江学文双眼炯炯,嘴唇冒油。

“什么什么什么?”当时听见江学文这么说,我和冷刚都愣了,琢磨着“胯下称臣”这四个字的含义。突兀、悚然、震惊。

“你不会……不会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我狐疑地问。

“李乔娟和你妈妈差不多大吧?你怎么这么丧尽天良啊!不会吧?是你在做白日梦,以报从前罚款的仇恨吧?”冷刚也不信。

“嘿嘿,别说你们,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不过,李乔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老,她才四十八九,不到五十,嘿嘿……”不知是苦笑、愧笑、傻笑,还是奸笑。江学文脸上得意之色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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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喜欢granny sex!”我大呼。

15。打往香港的色情电话

“喂,哥们儿,别净往咱香港打电话好不好,等你亲自来到这儿我再告诉你实价儿。”电话免提的扬声器中,并未传出付龙所期待的广东话,反而是字正腔圆的京腔。

真的出乎意料,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对方竟然能马上就知道我们是从国内给他拨的电话。

“……喂,你是香港苹果按摩院吗?我们想去按摩呀,你说个实价,我们人已在香港啦……”付龙以为对方只是蒙哄自己,不甘心地说。

“哎呀,老兄,别自欺欺人好不好,我知道你们国内大机关内有订《东方日报》,你肯定看见了我们按摩院的广告。我们这里的电话,告诉你啊,可有显示对方电话的功能,你老兄别再烦了好不好,否则,我给你们市公安局打个电话,告发你,到时候,你们单位一查电话费单,非把你老兄抓起来不可……”被付龙按成免提的电话中,发出威胁的声音。

闻言,我赶忙劝慰付龙:“差不多就可以了,打打《东方日报》的咸湿热线就算了,怎么又打到按摩院去,对方如果真使坏告发,银行按照电话单查下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会死活不承认的,谁能证明我星期天在办公室,又有谁能证明这些电话是我打的,你现在不是也在办公室吗?”付龙晃着二郎腿,一脸的不屑。

有近半年多的时间,几乎每个星期天付龙都会到办公室来。他根据《东方日报》上的“真人成人性热线”电话指引,直接打到美国或香港。

他起先是打到美国,主要是好奇想听听美国娘儿们在电话里怎样浪声浪气地说话。渐渐地,他发觉打这热线还能练习口语和听力,而且还能从中学不少俚语,诸如psy、fuck、ck等等。日子久了,他英语的词汇学得差不多了,就又开始打电话到香港的成人热线,练习用广东话和热线里的娘儿们打情骂俏。

久而久之,他和其中几个或名hellen或名sherly或名didi的女人熟得不得了。

这些电话女郎个个燕语莺声,声音甜得像荔枝。

几星期前,付龙去香港旅游,约出其中一hellen到兰桂坊吃饭。结果,据他说,一见面差点没吐出来。“地地道道一广东娘们,三十七八岁了,又黑又矬又高颧骨,大脑袋小屁股大脚丫子,两片大厚嘴唇肿了式的还搽满鲜红的唇膏……”

正因如此,百无聊赖之余,付龙才拨通了香港按摩院的电话想换换消遣的方式。孰料,接线的竟是个大陆口音的男人,对方电话还有显示号码的功能……

半晌无言。

付龙躺在沙发上,又开始心游万仞:“我少年时代经常整天整天地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变成个飞檐走壁的大侠,能够在晚上走进任何女老师的窗户偷看她们……有时还希望真能吃上什么药能隐形,那样就能天天待在女浴室或女厕所不出来谁也发现不了。嗯,到商店银行拿钱也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最不济的白日梦是能有穿透衣服的视力——那样一来所有女人在我面前都是光的……”这狗东西一脸沉迷,兀自在那里回忆少年大好时光。

“哦,我多梦的少年时代呀!”付龙居然诗人一

般的吟哦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粗俗下贱低级庸碌至极的东西,平素白日里一身西服行头,常常人五人六地跟着公司的老板们坐着富豪车四处巡游,晚上还能冒充大款到歌舞厅去和漂亮的小姐们大侃特吹。

这种王八蛋怎么能活得这么好呢!

想到这里。往往令我从心底泄气,对这世界充满了愤世嫉俗的情绪。

平庸的生活,创造出平庸的环境、平庸的友情、平庸的爱恋、平庸的境遇,就连空气都显得平庸。

我感觉,我很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无人换水的玻璃鱼缸内。在浑浊的臭水中生活,吞食着残渣和自身的排泄物,眼巴巴看着外面透明的世界,但不能有任何关联。

在眼前游来游去的,只有这几只固定的永远长不大的鱼,相互厌恶,相互仇恨,相互排斥,却又不愿意相互失去——如果寂寞的臭鱼缸里,剩下一条鱼,就会孤独而死。

16。人生总在无聊中(1)

“我这辈子跟定你了……别离开我……”刘芬满是虔然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说。

二十岁出头的女子,一般很少有这样严肃的语气和神情。微弱的光线下,她那轮廓分明的脸突然之间柔和得近乎不可思议。额前几绺头发,横散在她的面颊上,似乎平添了几分略显凄伤的宿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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