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我的“哥哥”蓝若玄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可以张狂到大张旗鼓迎娶同父异母妹妹的地步?如此不容于世的想法,应该会有许多闲着无聊没事可做的卫道士前来抗议吧?可是蓝府自从宣布婚讯之后,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上礼。府内的仆人们表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总是聚在一起讨论我与蓝若玄的畸形婚恋。能够迫得所有人不敢站出来说话,而且还笑脸相和,想要做到这一点,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达到。那就是——权利!

是的,蓝若玄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利。他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当朝相国。如果他只有这一种身份,我还不会太惊异。可他不仅做到了文官的最高级别,同时还是令漠北的匈奴、南疆的蛮夷一见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剽骑将军。若不是皇上碍于不便让一人独任文武两派的最高官职,他此刻一定还会多一个三军统帅的头衔。这样一个人,会有谁敢说他的闲话?

蓝若玄要迎娶亲妹妹的事情并不是新闻。

武帝二十三年,二十一岁的他参加抗击匈奴大战。那是一场惨烈的冷兵器战争,士兵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国家、为民族而战。听说,当时武帝将主力兵分三路各自为战。就在其他两路分别传来战败的消息后,从开战以来就失去消息的剽骑将军带领着大队人马凯旋而归,并且还带回了匈奴两万匹战马和一个身份特殊的马夫——匈奴王子。这个消息,使得当时以为战争失利的朝野上下一片沸腾,大臣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这消息来得再迟一点,皇帝在盛怒之下不知道要处斩多少人呢!所以,当蓝若玄走上朝堂接受皇帝召见的时候,群臣无不用感激、钦佩的目光看着他。直到听到下面的话——

“剽骑将军此次立下赫赫战功,朕,该赏你什么才能与你的战功相配呢?”

“陛下,保家卫国、击退匈奴是臣义不容辞的责任。陛下如果一定要赏,就请答应臣的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剽骑将军尽管开口讲,朕一定答应你。”

“臣想在舍妹十六岁的时候和她举行大婚,请陛下同意。”

……

据说当时满朝都是惊讶的抽气声,一直到退朝前,皇帝才微微颔首,说:“朕准了。”

“谢陛下!”

从此,满朝文武忘记了蓝若玄的赫赫战功,忘记了自己的性命是被蓝若玄救的。尤其是那些自诩三朝元老的老臣,总是利用一切机会上奏皇上,要求禁止这种不伦之事在我泱泱大国发生。可是皇上却从不理会。由于蓝若玄本人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再加上皇上没有出面禁止。关于蓝家兄妹俩的传说就愈演愈烈。

直到有一天,三朝元老李大人三代单传的独孙李义在和营中将士说起蓝家兄妹时,言语侮辱了蓝汀儿。这话恰好被蓝若玄听见,于是把他拖在马后在营地外的山坡上狂奔了一个时辰。等马停下来以后,李义早就已经断了气,脸上已经磨得没有了五官。

皇上听说以后,迅速赶往现场,封锁了一切消息,处死了所有知情的人,并且对外宣布李义是在狩猎时不慎从马上跌落摔死的。

这李家人岂是那么容易就相信的?可若是站出来拆穿事情就等于指认皇帝说谎。那日后,李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李大人心里清楚

,现在卖皇帝一个人情,日后皇上一定有所弥补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为了讨个说法让全族的人跟着陪葬吧?

出了这件事以后,京城里就再也听不到关于蓝家兄妹的流言蜚语了。

望着紫金香炉里袅袅的青烟,我努力地回想着蓝汀儿对这同父异母的哥哥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有了。”脑海中隐约想起蓝汀儿有一个神秘的箱子,她从不让任何人看,甚至连丁当都不知道有这个箱子的存在。那箱子在哪儿?哦,好像是在床榻下的暗格里。

很顺利,我取出了暗格中的箱子。那是一个表面镶刻着黑玉雕花的石箱。

“对不起。”我朝着天空敬畏地说道。随后,怀着侵犯他人隐私的罪恶感,我缓缓打开了箱子。

一股淡淡的幽兰香气溢了出来,轻轻地笼罩着我。很轻易的,我被带进了那个少女羞涩的内心世界。神秘而缠绵。

第二章 为她做嫁衣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眼前没有珍贵的珠宝,也没有机密的文件。有的只是一叠水墨画,黑黑白白,简简单单,如同兰花的干净幽香。打开第一幅、第二幅、第三幅,我惊呆了,无数幅人物水墨画,个个表情生动、栩栩如生,主角只有一个人——蓝若玄。

画的背后还有字。

玄,武皇十六年七月——玄的母亲今天去世了,他难过得昏了过去。我跪在他的脚边告诉他:不要难过了,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玄,武皇十九年三月——为什么玄要去青楼,为什么他要和霏红上床?那个妓女有什么好?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是他的妹妹。

玄,武皇二十一年十二月——今天是我的十一岁生日,时间过得好慢啊!我真想一下子长大,让玄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我讨厌他看别的女人!

玄,武皇二十四年十二月——我已经十三岁了,从下人们的眼中我能看得出自己已经很漂亮了。昨天晚上,我看到玄一直盯着我看,他也发现我很美了吗?

玄,武皇二十五年十月——我发现了玄的秘密,每次他靠近我的时候,只要我躲开,他反而会高兴地拉着我到他的怀里。

玄,武皇二十六年一月——玄,我要永远在你的身边,我不想离开你。我喜欢你抱着我,吻我。我喜欢!

玄,武皇二十六年二月——玄,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是我娘害死了你的母亲芳夫人吗?三年前,我们一家三口遭遇伏击身受重伤的时候,你明明也可以救他们,却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当我在昏迷中听到你为了报复他们而要我爱上你,并从此万劫不复的时候,我真想笑啊!傻瓜,我早就爱上你了!

玄,武皇二十六年三月——桃花开了,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带我到郊外赏桃花。玄,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只为了报复?

玄,武皇二十六年四月——玄,我今天在郊外碰见了一对恩爱的夫妇,在他们家我见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玄,我们不能成婚,不能!他们说得没错,这是天地不容的。

玄,武皇二十六年七月——玄,不要再玩火了,我们绝不可能!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陪在你身边。但是我绝不能嫁给你!

第5节:第二章 为她做嫁衣(2)

玄,武皇二十六年十月——

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要阻止你,我要离开你!我爱你,但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哥哥,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我应该让自己消失。

……

重新将画整理好,放入石箱存进暗格。我走出房门站在长廊上仰望浩瀚天空。那里浅浅淡淡,纯净无瑕,虽迷幻却仿若遥不可及。

为什么?为什么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终于,我抑制不住心头的酸楚,坐在台阶上抽泣起来。

这个傻乎乎的蓝汀儿,我曾以为自己对安的感情是世界上的最深的感情。没想到她对蓝若玄的爱竟是这种凌驾在自己生命之上的爱,为了阻止他,宁愿选择让自己消失。

等一下,前些日子我受的伤据说是因为被一条罕有的毒蛇咬伤所致,难道?

一个念头从我心中闪过:蓝汀儿被蛇咬伤不是意外,而是她故意所为。

是什么使蓝汀儿选择了死亡作为逃避的手段?跟她画上说的怪物有关吗?京城郊外,蓝汀儿在那看到了什么?

而蓝若玄,你究竟是为了报复要娶蓝汀儿,还是因为爱她呢?

正思索着,丁当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

“小姐,小姐,老凤记的钱大娘给你量尺寸来了,她说要给你赶制嫁衣呢!”

老凤记。京城享誉盛名的老字号,专门承做王侯贵族的高档成衣。而且每年的一月至三月,他们是不对外营业的,这三个月他们专制皇宫未来一年里各项大小庆典所需要的皇家服饰。能请得动老凤记的首席裁缝(很想写成服装设计师,可是必须尊重历史)亲自前来量体裁衣,这蓝若玄的面子有多大可见一斑。

七拐八绕地跟着丁当走到蓝府的花厅,刚一迈进厅门,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刘管家(顺便提一下,余伯宁死也不愿操办我们的婚礼,蓝若玄便真的让他告老还乡了。)正在跟钱大娘聊得热火朝天,一见我来了,急忙站起身恭敬叫了声:“小姐。”

钱大娘则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双眼紧盯着我说道:“蓝小姐,你好!我是老凤记的裁缝钱氏,你就叫我钱大娘好了。”

好个不卑不亢的裁缝!心里暗暗思忖,难怪她能坐到老凤记的头把交椅。在一个行业可以成为金字塔塔尖上的人物,那她必定是真心热爱自己的事业的。既然真心热爱,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份低人一等。否则,今天我不会看到重返世界后的第一缕坦荡的注视。这注视跟蓝若玄那想要探究、掠夺、掌控的目光不一样,它令我感到舒服、平等。

坦然地望着钱大娘,我微微点头说道:“您好!听说这次是您要为我做嫁衣,蓝汀儿在此先谢过了。”站在一旁的刘管家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小姐,你怎么……”

我知道他想说我为什么要对身份卑微的裁缝如此客气。不想理会他,以他的智商恐怕很难明白人与人之间相互平等的先进思想。我对钱大娘说:“有劳钱大娘一起到汀儿的房间量尺寸吧。”转身走出花厅,钱大娘别过刘管家紧跟着我向房间走去。

一路上,我能够感到钱大娘一直用锐利的眼光注视着我,同时也在用专业眼光观察我的体态、气质,以便为我制作出最合衬的嫁衣。然而,另一个原因恐怕是源于对畸形婚恋女主角的好奇吧!

走进我的别院,圆拱形的院门上

篆刻着“岸芷汀兰”四字。蓝汀儿的名字想必是出自这四个字吧。

此刻正当上午,初冬的阳光照得整个院落暖暖的,“就在这儿量吧。正好可以晒晒太阳。”我停下脚步,站在阳光下。

钱大娘看着我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稍后才愣过神来,说道:“好的,好的。请小姐抬起胳膊。”

不一会儿,钱大娘就将我的肩宽、胸围、腿长等丈量好了。这个时代的服饰都不用量腰围。不过宽大的罩衫正是我喜欢的风格。

工作完成了,钱大娘向我告辞。

“等一下。”我唤住她。

“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在嫁衣的设计上我能提一些要求吗?”

钱大娘怔住了,在她的裁缝生涯中恐怕还没有碰到过我这样的大小姐。分明对她很敬重,却在制作上不信任她提出自己的要求。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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