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我这才想起手机没电这事,忙忙掏出手机充电,又顺便开了机。

“他找我干嘛?”

她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你们俩的事儿,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像是你欠他好多钱不还。”

真是欠钱倒还好办了。林晋修不常找我,一旦找我,从来没好事儿,这点我非常清楚。我开了机,发现手机里若干条短信,比如沈钦言问我中午急匆匆离开小剧场的后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回复了一条“不要紧”;然后是同事舒冰的,说帮我代班了;最后一条则是顾持钧十分钟前发来的,问我到学校了没有。

我看着他的信息,微微出神,在回复和不回复之间纠结不下。

韦珊推了推我,“我刚刚跟林学长说了你回来了,他让你去他宿舍找他。”

我匪夷所思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啥时候告诉林晋修我回来了,她动作真是忒麻利了。我叹了口气,心情无比沉重地拍了拍韦珊的肩膀,“我说啊,韦珊,如果你不这么多事儿的话,一定更加可爱的。”

她瞪我,“最后问一句,你知道林学长在哪里住?”

我胡乱地点头,重新抓起外套出门。

推门而出的时候听到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还说没□,连林学长住哪里都知道,我都不知道呢”。

出门后我摸着鼻子苦笑,能不知道么,就算不知道也听人说过。林晋修平时并不在学校里住,他的房子实在太多,我起码知道其中两套。不过,在他很忙的时候,例如通宵赶论文,忙活动时,就会回学校的单人公寓住。他毕竟还是个学生。

暑假的时候,林晋修带我去过他的单人宿舍,粗粗打量了一眼,比我们本科生的普通公寓是好了很多;谈不上多么豪华,倒是很舒适。作为临时的休憩站,倒是不错。

住这套公寓的学生不多,但还是给我遇到了肖菲学姐。我对上她视线的一瞬,她正从林晋修的房间出来,垂着头,咬着下唇,一脸的情绪不佳。

肖菲看到了我,露出了在雷雨天气摔倒在滑腻道路上的表情。她算是大学里和林晋修走得最近的女性之一了,所以对我怨念颇深,好像我是她的情敌一般。

我向来不跟肖菲正面接触,防她比林晋修更甚。大一入学时被误认为小偷的惨痛的经历后,这三四年来,我和她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我也不打算理她,迎着她针扎般的视线,从她身边绕过,推开了林晋修的房门。

房间里鬼哭狼嚎。地上是玻璃和瓷器的碎片,沙发翻了一只,垫子滚在墙角,茶几上有重物砸出的若干裂纹,完全就是被人抢劫后的模样。

而这屋子的主人林晋修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前,手指中夹着一支烟,却没抽,烟雾寥寥地从他指尖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背影。

我清楚地记得,林晋修极少抽烟的,至少我之前从未见过。

“林学长,我来了。”

林晋修没回头,“把屋子收拾一下。”

冷峻、干脆利落的吩咐,仿佛我是他的女仆一般。

更离奇的是,我竟然也想不起反驳他,乖乖应了一声,又去阳台拿来了打扫的工具和吸尘器,拖下外套,重新绑一绑头发,开始干活。心里也不是不自暴自弃

的,这几个月在餐厅打工,彻底被包括林晋修在内的客人们使唤惯了,柔顺地像只兔子。可怜我这样一个被诸多教授夸奖为“全能型人才”的得意门生,沦落成了林公子的钟点工了。

我埋头清理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看着他凝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背影,谨慎地问,“呃……学长,你找我,就是让我来打扫屋子的?”

他这下子终于回了头,背靠着窗,眼睛里的黑色以缓慢的速度凝聚起来。

他面无表情,“你说呢?”

他眼底的光让我脊背一凉。大概是从小受到的家教所致,他外表看来温文尔雅,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流露出这种神情——看上去是笑,只是眼睛里一点暖意都看不到。就像舔着嘴角,对猎物虎视眈眈的豹子。

我没做声。虽然这乱糟糟的景象很像抢劫现场,但是,谁敢抢劫林晋修呢?且不说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进进出出的人群……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被抢了,他绝不会钉子一样扎在窗前不挪窝了,而已经在想法子抓获处置嫌疑人了。这场景,除了他本人搞出来的,不做第二人想。

“你的反应一向很快。”

林晋修扫我一眼,这么说。

我俩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这事儿说起来似乎很浪漫,实则是在我和他的漫长的斗争过程中形成的,每一点默契都代表着一段针锋相对的历史。

他欠身把烟头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整个人倒在沙发里,伸手盖上眼睛。

“把门带上。”

此时绝不是多嘴的时候,我照做。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也完全不觉得林晋修对我有什么企图。我们毕竟认识太久了,恩恩怨怨、爱爱恨恨的事儿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现在都过期了。

我扫着地上的碎片,把陶瓷花瓶扶起来,默默感慨这花瓶真结实。花是不能要了,扔进垃圾袋里,再把乱七八糟的家具按照记忆力挪回原位。

“你下午没在曼罗,去哪里了?”

看来林晋修从下午起就在找我了,我含糊回答,“有点事。”

我有一种很微妙的直觉,宁可被他误会,也别告诉他我还有个妈。他一直以为我和他一样,都没有母亲。

我想起很久前一件事情。

那时我和林晋修刚刚开始针锋相对,我怀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雄赳赳气昂昂笑傲江湖,结果一下课就撞了鬼,被他的随从们堵在教学楼旁的小巷子里。

我有种古怪的硬脾气,不愿意把自己遇到的大麻烦事告诉校长和爸爸,第一他们太忙,第二就算说了也未必管用。

我记得那是游泳池事件后的第二周,我被人泼了半桶水,冰冷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漫过脖子,浸湿了羊毛衫,贴着皮肤往下流,整个背心都湿透了。

这群人还不善罢甘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从小就没有妈,围在一起取笑我,言语之恶毒我至今想来都能气得发抖。

有一个高我一级男生骂得骂得最凶,得意之时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你妈妈宁可死了都不要你和你那个古董爹”,我刚一变色,忽然看到他没了声音,眼神惊恐,仿佛我忽然变成了一条霸王龙。我冷得瑟瑟

发抖,而他的手指居然比我抖得还厉害。

我不觉得自己能把他吓成这样。回过头,果然看到了“罪魁祸首”林晋修。他没看我,盯着那群找茬的男生,脸色铁青,怒气凝结在眼眸和每一个踏步的动作,气势仿佛泰山压顶。

茫然地回头,在场所有人一瞬间脸色全变了,瞬间噤声,战战兢兢。比一百个老师一百个小时严加管教的效果都好。

虽然我现在也不明白,当时十八岁的林晋修是在哪里的修炼的这种逼人于无形且泰山压顶的气势,明明大家都穿着完全一致的蓝白色的校服来着。但不论如何,我无形之中得到了拯救。

林晋修绕过我,走到还指着我鼻子的男生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像一座大山挡在了我的面前;那个男生一声不吭,低下头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真的很狠,比他欺负我的时候用的力气还大。

那时候的我才十五六岁,多多少少怀了些罗曼蒂克的心思。心里某个角落怀着一点幻想:难道林晋修是来救我?很快,幻想就破裂了。

那群人很快散得干干净净,林晋修领着我去了社团办公室,扔给我一条毛巾,又问了我一句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话:你没有妈妈?

我沉默地点头。太冷太冷了,浑身麻木不堪,不想跟他斗嘴斗气。心里感觉很复杂,虽然他帮了我一次,但追根溯源,我被欺负是因他而起,一笔难算的烂帐。

我东想西想,却听到他的声音:什么时候?

我不解其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回答,我从来没妈,我爸说她生下我就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分辨错的话,我想我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叫同情的情绪。他不是那种会流露出多余同情的人,而且我们也没熟悉到那个程度。除非他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他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走。

走到门口他轻描淡写道:跟我认个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违背原则、违背良心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哪怕我被欺负得比现在更厉害也不可能跟他认错。因为我根本没错。

我一记冷笑,摔门就走。

在他眼底,我肯定不识好歹;所以消停了没两天,对我的欺负又卷土重来。

后来跟林晋修争斗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林晋修岁时,他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过世了,而我被他撞见惨状的那天,恰好是他母亲的忌日。

——换言之,也就是今天。

“能让你请假的事情,应该是大事儿了。”

林晋修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往日的笑意和调子,说明他的心情正在变好。我收回飘忽在过去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他今天情绪异常,只可能和他过世的母亲有关。

“跟人约会去了。”我这么回答他。

“约会?”

“曼罗的一位同事。”

“哦,那个谁——”他因为想不起名字而顿了顿,“沈什么的?”

我不觉得林晋修会关心我的私事到这个份上,大概是餐厅的谁跟他提过我和沈钦言最近走得近,但这事儿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这

么回事。”

我头也不抬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清理到了茶几附近,林晋修干脆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我跪在地毯上,清理着玻璃渣,一点点用软抹布吸干毯子上的水渍。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他胸腔低低震动,进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小男生也有兴趣。”

“他是比我小了一岁多,但年龄不是问题,”我随口说,“我可从来没否认自己是颜控。”

“标准太低了。”林晋修不咸不淡开口。

“标准又不是活物,适合自己就好。”我瞥他一眼,回答。

“看来你的审美水平下降得厉害,”他低低笑起来,身子前倾,伸出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给我倒杯水。”

我直起身子,摘了塑料手套,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来。

他颇满意地接过杯子,饶有兴趣,“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跟林晋修谈谈别人的话题总是保险的,我也乐得找件事儿说。

“一般情况下,我帮他补课。我建议他考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现在还在准备入学考试。”

“那今天的约会也是这样?”

“这倒不是,他和一些朋友组了一个小剧团,自己筹备了一个舞台剧,我去看他们演戏了。”

林晋修“噢”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很有活力的剧团,”我说,“排演的是乔伊斯的《死者》,大家都非常有热情,虽然只有我一个观众但还是很认真的表演。尤其是沈钦言,我没想到他真的有天赋——”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右侧的手臂无声无息地逼近,手指“唰”地擒住我的下巴,强行带着我抬起头。我险些咬到舌头,因为打扫的缘故,我半跪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能动的余地极少,愤怒又大惑不解地看着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林公子。枉我从进门开始,一直顺着他的脾气。

“你听安露说了什么?”林晋修微微俯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有求于我的话就直说。我不希望你跟我拐弯抹角。”

我完全茫然,“啊?”

林晋修一怔,随即笑起来,“也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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