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1 / 1)

麻哥带着几名战士像蛇一般爬到田坝上,无声无响地摸掉了两个游动哨。高军武立即带着战士们从黑夜中突然杀出,惊醒过来的敌人连枪也来不及放便送了命。不少日军和克钦人被剌刀捅穿,脑袋被手榴弹砸碎时还在梦中。

一场干脆利落的夜袭战!日军火化兵和克钦人被干净利落一个不剩地干掉,包括5名美国空军官兵和李树正在内的43名中国战俘被成功解救,第1中队无一伤亡。天亮之前,高军武等人成功从日军接合部穿过,泅过色当河,全部回到了桥东师部。

当李树正团长和高军武同时出现在戴安澜跟前时,高军武受到了表扬,而对丢失阵地沦为战俘又被战友解救归来的李树正,戴师长的态度非常严肃。

他盯着李树正,掩饰不住的痛惜:“李团长,就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处置失当,损失了上千名弟兄。同古战局严重恶化到如此地步,弟兄们身陷险境,都是你这一重大疏忽造成!”

李树正心里早就愧疚之至,无奈之余,只得说道:“师长,当时的情况是……我真以为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缅甸老百姓呐!”

戴安澜神色严峻:“日本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骑兵团,为什么没有成功,而你就上了当”

戴安澜此处说的“同样的手段”是指前一天早上,日军及缅j百余人化装成当地土著,在牛车中暗藏枪械炸弹,企图经色当河桥头混入城内。被骑兵团查出,当即全部歼灭。

李树正也表现得像个真汉子,身子一挺说道:“卑职丢失了阵地,让这么多兄弟送了性命,万死难辞其咎,我只要求师长能最后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李树正亲率工兵团去把飞机场夺回来,不成功,便成仁!”

戴安澜两道剑眉倏地竖起:“那不是勇敢,是愚蠢,蛮干,是想让全团弟兄都陪着你去送死。”

中国远征军 第四节(3)

李树正一把从桌上抓起手枪,“嗒”地顶上火,痛切大呼:“树正踏出国门之际,便巳发誓精忠报国,早做好血洒疆场,光宗耀祖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竟然铸成这等大错,军法当诛,树正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可惜不能再助师长杀敌,师长保重!”话音刚落,他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x,陡地扣动了扳机……

戴安澜一声惊呼,制止的手势停在空中,一缕鲜红的血从李树正额角流下,圆睁的双目显出死不瞑目的遗憾,高大的身子缓缓委顿于地。

静默良久,戴安澜走到他身边,沉痛的蹲下身子,为他抚合上双眼,叹了口气,回头对身边的士兵说:“好好安葬李团长。”

日军占领距同古6公里的克永冈机场后,每天从这里出动飞机,肆无忌惮地贴着同古城的房顶和树梢飞行,对同古四周的防御工事,不分昼夜地轰炸扫s。守军阵地上的泥土被炸得像是被犁过一样蓬松,日军的坦克掩护着步兵不断发起攻击。尸横遍地,血浪滔天,戴安澜却始终指挥200师倾力死战,守军阵地一直屹立不动。

1天,2天,3天……掰着指头数固守的日子,所有血染征袍,伤痕累累的官兵全都望穿双眼,援兵!援兵!援兵跑到哪儿去了!

中国人英国人的援兵杳如黄鹤,日本人的援兵却相继赶到了。

竹内宽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大军会在同

古遇到了他入缅以来最为猛烈的抵抗。

他很快便从战俘口中了解到,阻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竟然只是中国的一个师,也就9000多人。

这让他大为震惊,中国的一个师怎么会有如此顽强的战斗精神和如此猛烈的火力给他的部队造成的伤亡前所未有,鏊战巳逾10日,报上来的损失数字令他心惊肉跳,全师团伤亡官兵巳经超过5000人,平均每天损失四五百人,这仗,怎么会如此难打过去在战场和纸糊的人儿一捅就破的中队,怎么突然变成了金刚之身

心高气傲的竹内宽将军终于品尝到失败和羞辱的滋味,日本南方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在电报中对他作战不力进行了一番申斥后,还给他派来了一支强大的援兵。

日本援兵的到来,同古战局一夜之间发生逆转。

奉命增援200师的新编第22师在廖耀湘的指挥下也在一路攻击前进,却遭到日本人的有力阻截,进展艰难。200师与新22师彼此枪炮声可闻,却迟迟无师。

当一轮新的太阳从山岳的晨雾中蹒跚升起时,日军同时从东、南、西三面向同古城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击,枪炮声再一次响彻同古。

一拨拨日军像蝗虫般拥向城区,攀房爬屋,与中国官兵争夺制高点,敌人的坦克车与装甲车也轰隆隆地开进了城区,与中国官兵展开了激烈巷战。

坦克轰鸣着向顽强无畏的中国士兵冲去,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冰冷的钢制履带沾着中国士兵的血r向前滚去。危急关头,中国人纷纷组织起敢死队,身上捆着10几枚手榴弹,向坦克隐蔽接近,然后一跃而起,拉响手榴弹与敌坦克同归于尽。

日本人象永远也消灭不完一般,不断袭来……

戴安澜奉命坚守,已经 过去1周多了。

28日上午,特务大队2、3中队相继归来,同样奉命赶回来的战车团和他们一起坚守在桥东面的河堤上,对西岸每一个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日本人射击。

旱季里的色当河比雨季里窄了许多,也浅了许多,两岸l露的河滩几乎比河面更宽。河水发绿,不少地方几乎成了疑固不动的死水,河面上,漂浮着bsp; 中国远征军 第四节(4)

日军在对东岸实施猛烈轰炸后,组织了敢死队冲上大桥,在特务大队和战车团组成的密集火网下,头上缠着白带子的日军敢死队员上一批死一批,无一生还。

为配合对大桥的夺取,日军还将汽车上的发动机拆下来装在木船和竹筏上上,临时改装成“土汽艇”,满载士兵向东岸冲来,虽然有不少冲上了东岸的河滩上,却很少有人能够再进一步爬上东岸的河堤。战斗进入了持续的胶作状态。

这窄窄的一道小河成了日军的地狱之门。一次次惊心动魄的自杀性冲锋,都以在河滩上铺下一层新鲜的尸体而告终。

但是,这天深夜日军的冲锋几乎就成功了,借着浓浓夜色的掩护,他们不仅冲上了东岸,还差点儿攻进了师指挥部,导致师部与各阵地的通信一度中断。戴安澜手持轻机枪,冲到前沿,直接面对日军指挥战斗。幸亏特务大队和骑兵团紧急派兵驰援,才一起将这股日本兵一个不剩地歼灭在河滩上。

面对中队的顽强防守,久攻不下的日本人想出了一个毒招。

29日天亮不久,从色当河大桥日军占据的桥西阵地上突然走出了一大群赤手空拳的人,大约有200来人,其中既有被俘的中国士兵,更多的则是缅甸华侨。中国人走在前面,手持机枪步枪的日本人则跟在他们后面。而且,一边往前走,还一边着中国士兵和华侨大声喊:“都是自己人,不要开枪!都是自己人,不要开枪!”

守在桥东阵地上的中国官兵一听就愣了。他们喊的全都是中国话,战友同胞啊!这可怎么办

高军武一看急了,妈的小鬼子,正大光明地较量不过,居然使出了如此y狠的招!

看到这群人离自己的阵地越来越近,邵青阳更没辙了:“这咋个整我们总不能打自家弟兄和华侨啊”

高军武毕竟脑子转得快,马上对巳经急得上了火的邵青阳说道:“我组织几个弟兄一齐喊‘就地卧倒’,弟兄们再开枪打后面的鬼子。”

“好,就这么整!”

高军武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几个战士后,手一挥,突然整齐地大喊:“就地卧倒!就地卧倒!”

被俘士兵和华侨一听,“噗啦”一下全趴在了桥面上。

邵青阳一声大吼:“弟兄们,打它狗日的!”

桥头阵地上的各种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打得后面的鬼子七歪八倒,枪声一停,趴在桥面上的中国士兵与华侨立即起身向着桥东飞跑,日本人的枪跟着就响了,中国士兵和华侨被打死不少,但总算有100来人活着跑进了桥东的阵地,中国官兵的武器,再次响起。

烈日如火,中国远征军自进入缅甸以后就没有下过一滴雨。在这烘炉般的温度里,疟疾和痢疾开始使双方的死亡人数增加。而更为严重的,是缺水的威胁。色当河就在眼前,离得远的大约有100米,近的则的只有六七十米。但是,对彼此双方的士兵来说,即便想从河中取哪怕是一滴水,也必须以生命作价。

邵青阳觉得自己的精神完全垮了,他手下这帮时常让他引以为骄傲的士兵整天趴在工事里,吁吁喘息,虚弱得几乎不能用步枪对敌人射击。

“大队长,还有烟么给我一支。”麻哥弯着腰,跑到邵青阳身边。

邵青阳有气无力地掏出揉得皱巴巴的半包烟卷递给他:“拿去吧,我还有几包。”他的嗓子眼里像塞进了一把沙子。

麻哥突然悲哀地说道,“看样儿,我们……这回都得死在这里了。”

中国远征军 第四节(5)

邵青阳道:“死……就死吧,那么多弟兄都死了,还在乎多我一个。咳,妈妈的,喉咙里火苗乱蹿,日本人要让我先泡在河里喝个够再朝我开枪,我都愿意。”

再无精神说话,邵青阳仰靠在壕沿上,闭上了眼睛。正午时分,烈焰当空,瞳仁里跳动着一个个迷离的光团。他注意到唯有高军武明显地比所有人都来得强壮。这个他眼中天生的军人,已经完全找不到学生气的样子,全然是个成熟的铁汉子了:脸颊和脖颈被热风和烈日吹晒成黑色,起了皱纹,一张阔而厚实的嘴,裂开了无数条小口子,像大锯拉过的痕迹。他走起路来很急速,有如虎跳。

29日这一天曙色初起的时候,老天突然阴沉下来,天边甚至响起了令人振奋的雷声。战场出人意料地开始了寂静。双方的士兵似乎都培加

珍惜这一点充满希望而且难得的寂静。

但是,一种前所未闻的臭味四下飘散,逐渐充斥了整条战线。这是长时间曝晒于太阳下的数千具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缅甸的旱季炽热如火,呆在战壕工事里的士兵整天犹如呆在上了汽的蒸笼里,一动不动,也是挥汗如雨,而那些散卧或是堆积在河滩、大街、以及各个工事前的双方士兵的尸体,则给生者带来了麻烦……粘乎乎,滑腻腻的恶臭一刻不停地向着双方阵地漫涌而去,使人吃不下任何东西。密密麻麻的红头绿苍蝇四处飞舞。可怕的瘟疫巳经开始流行,每一个士兵都为之恐惧。

恶臭与瘟疫决不偏袒任何一方。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岸日军桥头阵地首先出现一个手执红十字小旗的军官,向着大桥中央走来。过了不一会儿,东岸中国远征军桥头阵地也出现了同样手执红十字小旗的军官,他们面对面神情严峻地进行谈判。

协议很快在口头上达成了,由双方士兵组成各自的安葬队掩埋阵地前沿的死尸;安葬队员一律只穿裤衩;河堤工事里的士兵不准把头伸出胸墙之上。双方的谈判军官都郑重地以军人的荣誉对协议的执行作了担保。

简短的停战差不多是超现实主义的。

但这个并不严谨的协议双方均未严格执行。当安葬队员下到河滩后,工事里冒出了无数刺刀和士兵的脑袋。紧张不安的气氛笼罩了色当河两岸的阵地。

拿着镐,提着锹,一队队浑身上下仅穿着一条裤衩的士兵爬出战壕,无声而忐忑不安地向着河滩走去。

高军武的第一中队也参加了安葬队。那情景真象是一次奇特而场面宏大的人体展览,那么多着身子的人在铺满腐尸烂r的河滩上蠕动,胖的、壮的、瘦的、高的、矮的……走在前面的士兵突然欢呼起来,呼隆一声向着色当河跑去。所有的安葬队员全乱了套。

高军武狂喘着奔到河边上,看见长长的河滩巳经卧满了的身子,所有的人都把头伸进了河里,象干渴巳久的牛一样狂喝暴饮。喝够了的,则用手把河水往头上、身上猛浇。他们显得那么痛快,那么兴高彩烈。

对面的日本人也大呼小叫地冲到了河边,满河一片水花。

高军武不顾一切地趴了下去,他的脑袋、胸膛、肩膀全泡在水里……啊,水,凉津津赛若甘露般的水啊!他毫不顾被上千只手搅起的泥腥泡沫,拼命地喝了个够。

当他昂起头来,看见了对面满地躺着的日本人,他们也同自己一样有着毫无区别的四肢、脑袋和身子……啊,人!难道母亲忍着巨大阵痛生下这些着身子的人,就是为了让他们长大后相互残杀吗人是多么的可亲可怜而又可憎可恨!

高军武喝够了,肚子胀得象个坛子,再多一滴水也会溢出来,但他仍然浸泡在水里。他舍不得离开水,离开水给他带来的巨大。沙子柔软软如绵,水流轻拂皮肤,感觉是那样的甜蜜舒坦而鲜明。

陡地,他的瞳孔发直,跳了起来,紧靠在他身边的,是一具早巳腐烂的日本人的尸体,巳经肿胀得象皮球一样,手和发泡的面孔是乌黑的,头皮被揭掉了一大块,里面爬满了白生生的蛆,一股粘稠的尸水正向他刚才喝水的地方流去……

啊,哪儿才只这一具尸体呀!沿着河滩的浅水中几乎都是死尸,活着的人却毫不忌讳地趴在死

人身上象痛饮法国香槟似的痛饮着河水。

顿时,他的胃里倒海翻江,把刚才喝下去的河水,“哇哇”地吐了出来。

这也是一种瘟疫,顷刻间满河滩到处都有人在呕吐,在呻吟。

终于,河滩上的喧嚣结束了,人们又回到了惨烈的现实之中。安葬队员四下散下,一部分人首先用镐和锹在河滩上挖掘出一个个巨大的坑,其他的人则把尸体搬运到坑边,再扔进坑里。

“我再也不能吃东西了……我完了……今后无论再好的东西……也充满了腐尸的恶臭味!〃古良吃力地抓住一具尸体两只脚踝,哀哀地对高军武唠叨。

高军武目光呆滞,抓住尸体的双肩机械地往前移动。此刻,他觉得自己也好象变成了一具狰狞丑陋的腐尸。

傍晚的时候,最后一具尸体被扔进坑里。这时一声枪响打破寂静,微弱的枪声比睛空霹雳更震慑人心。在这万分不安的时刻,所有河滩上的人除呼吸外,停止了一切活动。空气凝固了许久,再没有听到第二声枪响,于是才明白是哪一位冒失鬼的枪走了火。大家缓过气来继续完成了余下的工作。当河滩上再也看不见一具尸体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事里。

两分钟后,某个地方一支步枪开火了,战场上又再次响彻了枪炮声。

。 想百万\\小!说来

中国远征军 第五节(1)

连日轮番轰炸,同古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伤员在不断增加,药品供给却几乎告罄,弹药也开始缺乏。日本人源源不绝的往上冲,攻势不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强了。

承诺坚守同古,必须坚守,无论如何不能退却!

戴安澜沿着弯弯曲曲的战壕,巡视着自己弹坑累累的阵地。连日激战使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将师长此刻看上去疲惫不堪。他巳经两处负伤,胳膊上包扎了绷带,姜黄色的呢子军服被弹片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染着血渍的衬衣来。

一个可怕的消息传来,自私自利的英国人终于抛弃了中国盟友,他们仓惶撤退,根本没有通知中国人,就把同古侧翼暴露给了日本人。

紧接着又收到消息,西面的南阳火车站失守——日军第18师团从马来亚火速赶到同古参战,正是他们攻下了南阳火车站。日本援军的不断投入,大大改变了战场的态势。

孤军奋战了12天的200师官兵伤亡巳逾3000人,弹药将尽,给养不继,三面被围,巳经陷入即将全军覆没的险境。

一场同样硝烟弥漫、决定200师存亡和决定着戴安澜生死的争斗在远离同古的军部展开……

缅甸三月的清晨,雾蔼缭绕,白色的雾气掩盖了战火摧残后的满目狼籍,依依的显露残存的秀丽与安静祥和。

15集团军司令官饭田下令发给士兵每人一听缴获的英军的牛r罐头作早餐,他希望今天一举拿下同古,结束这场持续了十余天的战斗。

饭田对重庆政府的200师有着特殊的仇恨,恨不得生吞了戴安澜。这支中国的精锐部队在血战昆仑山之时击毙了他的小舅子中村正雄,面对即将任由自己蹂躏的失败者,他的心中充满了亢奋感。

在经过一场地毯式的密集轰炸后,密密麻麻的日本军队向同古合围过来。

防御阵地象每次发起进攻时一样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日军越越近,依然没有声音,不见任何动静、人声,日本人开始胆战心惊,放慢了速度。

除了几声零星的爆炸,同古城一片寂静。

疑惑不定的饭田举着望远镜徒劳的张望。一个让他几乎合不拢嘴的消息传来:同古已是一座空城,200师不知去向。

饭田呆呆的望着雾气还未完全散尽的战场,良久回不过神来,脑海中不停盘旋:马上就将全军覆没的200师飞到哪里去了

这一切,来自于杜聿明的坚持。

此时,200师已经顺利撤出同古,秘密渡过色当河,开赴耶达谢了。

戴安澜可能想象不到,同古大战在前方打了12天,史迪威和杜聿明就在后方天昏地暗的吵了12天。

史迪威一味督促廖耀湘抓紧进攻,与戴安澜汇合,打算实现会同第6军、第66军与英国人一起向日本人发起猛攻,一举收复仰光,再籍此将日本人全部赶出缅甸,所以坚持要200师固守同古。

但杜聿明认为太不切合实际,并且感到太冒险——英国人战斗力差,平时一味仰仗空军助阵不说,如今不要说飞机,连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会有心思援助中国人他不同意全力攻击,坚持要等预备队余韶的96师赶到后再合力展开进攻。最初他还对史迪威怀着一种好感,也支持史迪威的作战计划,但战场的态势让他原本就有所顾虑的担心愈发加重:史迪威明显向着英国人,拿着中队的命来全力维护英国人的利益。他甚至深信史迪威和亚历山大完全是勾结在一起,牺牲中国人保全英国人!这样的景况,作为中国的指挥官绝对不能忍受,他要挽救自己的军队! 。。

中国远征军 第五节(2)

同古告急的消息传来,杜聿明当机立断,要戴安澜突围后撤,完全放弃同古防线。

史迪威大怒:“杜将军,同古决不能弃守!此战役计划是我们共同制订,并巳经蒋委员长批准实施。为达成此一计划,我巳经拜会了亚历山大将军,请求西线英军与中国远征军配合,从卑谬地区发动一次支援性进攻,亚历山大将军巳经同意我的请求,正着手组织有力部队与30辆坦克为先导向同古方向发动反攻,英国人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你现在却要逃跑。身为副司令长官,你敢对你的行为负责吗”

杜聿明怎能容忍他如此声色俱厉的喝斥于是,冷冷地回应道:“我不仅对中人的生命负责,同时也对英国盟军的生命负责。你不是告诉我亚历山大巳经答应出动部队策应我200师的战斗吗为什么戴安澜在同古打了10多天,英国人呆在旁边一枪不放如果英国人真如你所言正在准备配合我军行动,那么,我可以马上给亚历山大将军打电话,请他放弃这次进攻。”

史迪威的满腔愤懑也突然爆发出来,当着廖耀湘的面,像一头怒怒的雄狮般对杜聿明吼道:“杜聿明将军,现在,200师处于极端的困境,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挽救该师的惟一方法是,立刻让新22师全力出击,打退日军的进攻!我是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是受蒋介石将军之托来指挥和领导你们的。我现在命令你,立即让新22师全力出击,你必须无条件执行我的命令,如果你胆敢违抗,我一定要用军法对你严加制裁!”

面对气极败坏的史迪威,杜聿明淡淡一笑,这微笑,既含着轻蔑,也含着同情,他不急不恼地说道:“很对不起,史迪威将军,作为中国远征军的副司令长官,我决不能让中队与如此强大的敌人冒险硬拼,我也必须全力保全我最精锐的200师。只有这样,才有利于今后的作战,以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史迪威再也控制不往情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电话跳了起来:“你敢不对我的命令负责吗”

杜聿明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只对在重庆的委员长负责!”

杜聿明敢于公开地顶撞美国人,是因为在事前他就巳经此事直接向蒋介石做了汇报,为保存实力,请求让200师从同古后撤,蒋介石给他发来10个字的方针:“保存实力,切勿轻举妄动。”

史迪威这个老外却对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找你们的委员长说话!”史迪威丢下这句话,撇下杜聿明与廖耀湘拂袖而去。

当徐小冬把吉普车发动以后,史迪威余怒未熄地说了一句让他永不能忘的话:“1942年3月29号,是我38年戎马生涯以来最令我气愤、最让我失望的一天!”

史迪威与杜聿明争吵的时候,作为下属的廖耀湘只能呆在一旁,不发一言。

杜聿明冲廖耀湘一声苦笑:“这个美国佬,还说是中国通呢,对中国的事情,我看他根本就还没有入门。建楚啊,”他叫着廖耀湘的字说,“不是我不想和日本人打,而是敌强我弱,不能拿着这么多官兵的性命不当回事儿呐!我实话告诉你吧,200师从同古撤出势在必行,而且委员长巳经批准了我的意见。但是,衍功在同古突围,我们应当组织力量去接应。”

接着,他以军人特有的的简洁继续说道,“衍功巳经在同古血战了十几天,伤亡惨重,如果没有部队去接应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在接应过程中,可乘机消灭一部分敌人,用我军的行动向世界展示,中队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军队,同时,也可以振奋我军的士气。因为同古一战,毕竟是我们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和日军的第一仗。”

廖耀湘道:“钧座考虑周全,卑职原本就是前来增援200师的,衍功与小弟生死与共,情同手足,救他出险,也是卑职份内之事。”

“你有把握吗”

“有!”廖耀湘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过,要请示一下校长吗”

“用不着。”杜聿明果断地回答,“在这种情况下,校长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决定的。”

廖耀湘向杜聿明敬了一个军礼:“时间紧迫,那我马上出发。”

“去吧。我不回梅苗了,就在这里坐等你和衍功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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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征军 第六节(1)

特务大队在同古大战结束的最后时刻遭到了最惨重的伤亡。

30日凌晨4时,邵青阳接到戴安澜从耶达谢发来的电令:“全师巳安全撤出,立即炸毁大桥,迅速归队。”

早巳装好,邵青阳一声令下,色当河大桥顿时被炸成数段,跌落到河中。趁着大乱和夜色掩护,特务大队飞速地撤离了战场。

他们一忽儿在密林中穿行,一忽儿又沿着河谷奔跑,向北是每个人惟

一的想法,但却不知道这一路上都经过了些什么地方。每当看到远处公路上的人影,他们便担心遇上日军的便衣队或是昂山的“缅甸义勇军”,立即隐蔽起来。

炮击声时断时续地伴随着他们,偶而还能听到枪声。到下午三四点钟左右,他们巳将同古城丢在后面老远的地方。公路再次出现在眼前,这一次他们没有躲避,因为他们看见了人群中晃动着不少浅盆型钢盔,那是不知从哪儿逃出来的英国人。于是他们放心地上了公路,汇入了一个仿佛正在长途迁徙的游动部落。

高军武见逃难的英国人中军人凤毛麟角,大多是平民,男人步行,牛车上拉着大大小小的皮箱和妇女老人儿童,便随便打听了一下,方知他们大都是从南面的卑谬、勃固一带携家带口逃出来的农场主。而且高军武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对中人也怀有一种强烈的警惕。这并不让他觉得惊奇,因为他知道这些英国人在缅甸养尊处优太久,甚至有的家庭巳逾数代,早巳积聚下大量的财物,如今日本人打来了,他们不得不扔下他们经营多年的橡胶园、菠萝园和别墅般的庄园,带着金银细软踏上了逃亡之路。在这样的时候遇上任何军人不提心吊胆恐怕都很难。

太阳巳经挨着山巅,西边的天际燃烧着艳红的晚霞。炮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停止了,枪声更显得遥远。

路边出现了一座小城。城中心教堂的哥特式尖顶被晚霞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邵青阳看了看地图,这里是处于平满纳西南方向的高原小城萨斯瓦,离同古巳有近百里之遥。

“弟兄们,跑了一整天,我们也该填填肚子了。”邵青阳大声喊着,把队伍带下公路,向耸立在坡地上的小城走去。

他们在城边上站住了。全大队列队清点人数。结果令人悲哀,1000名队员,如今只剩下507人,一半的弟兄永远留在了战线后面,再也不能回祖国了。

一大群喝得醉醺醺的澳大利亚士兵从城里出来了,保持着清醒的军官神色严肃地跟在他们后面。

士兵们或脚步蹒跚,或哼着小调。从他们一张张充满倦容让硝烟熏黑的脸上,从那溅满血斑与泥水的军装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曾经历了严酷惨烈的战斗……

又有两名英军士兵摇摇晃晃地经过特务大队队伍前面。他们中一人背着一挺刘易斯机枪,一人背着一箱子弹,每人手里都抱着两捆崭新的布匹。

背机枪的士兵醉眉醉眼地问:“喂,中国朋友,拍卖行……在什么地方〃

高军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笑,却笑不出来。

士兵作了一个鬼脸,说道:〃这可不是抢的,城里的中国老板让我们随便拿,日本人进城前他们就要放火烧店铺了,你们也进城去拿点吧。〃

特务大队走进城里,简直是奇迹!嵌满灰白色鹅卵石的街道上,狼籍着衬衫、袜子、裤子、葡萄酒、啤酒、威士忌和糖果,好象全城的的商店都把货物扔到了街上。队伍立即大乱,战士们欣喜若狂地弯腰在地上大捡特捡。他们拼命从野战背囊里抓出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扔掉,又拼命地往野战背囊里塞能吃能喝或值钱的东西。 。。

中国远征军 第六节(2)

一个满头白发的英国老头儿叫着跑过来,激动地向他们大吼着什么。

高军武突然乐

不可支地叫起来:“弟兄们,快扔下这些破烂吧。英国老头儿说,前面有一个基督教方济会的仓库,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大家快去拿吧!〃

战士们这才明白过来,跟着老头儿一窝蜂往前跑去。

在教堂旁边的一栋高大的建筑前面,他们看见许多英国士兵正从屋里往外面搬东西。用不着吩咐,战士们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屋子里吃的、穿的、用的、喝的应有尽有,果真是堆积如山!片刻工夫,每一个战士的野战背囊都鼓胀了起来,连从不抽烟的邹喜子口中也叼上了烟卷。

路边一扇大门“哗”地推开了,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国中年男人跑出来扬着双手用一口云南话大喊大叫:“中国弟兄们,你们都来吧,把我酒店里东西全吃光,我不能把好东西留给日本鬼子!”

邵青阳高兴地叫道:“哈,酒店!有吃有喝,我们进去享受享受吧!〃

大厅里的火炉上烤着的猪r正在“吱吱”冒油,桌子上还放着半头刚烤熟的小牛。

“吃吧,都吃了吧。”老板流着泪请求大家,“求求你们……把这儿能吃的都吃下去。”

高军武同情地问道:“大哥,到缅甸奔生活不容易吧这下全都给可恶的小日本毁了。”

“莫办法哦,我爷爷那一代就从云南保山过来了,我们的军队打不赢日本人,老百姓就得遭罪了嘛。”

这话让高军武和邵青阳听了心里好生难受。

500来人拥进酒店,将大厅塞得满满荡荡。为了让弟兄们都能进来,不少人只得钻进了厨房,上了楼上的卧室、过道。每一个空隙处几乎都塞满了人。麻哥在贮藏室里发现了几麻袋大米,立即和弟兄们把麻袋抬进厨房,自己动手煮饭。

真是一顿丰盛可口又极其隆重的晚餐,不仅有成箱的酒,烤猪r烤牛r,还有大量的煎j蛋、咸猪r、加干红辣椒的j汤。

当麻哥和邹喜子一帮四川兵将自己亲手做成的大米饭和并不标准的回锅r——因为没有泡辣椒、蒜苗、和祖国四川的黑豆豉——抬上桌子时,所有的战士都欢呼起来。

当一夜狂欢过去,所有的人——包括慷慨无比的老板——全都烂醉如泥。他们像死猪一样胡乱地躺在地上,睡得死沉。

直至拂晓,猝然响起的枪声与喊杀声才将这群醉鬼无一遗漏地惊醒过来。

是日本人进城了么

邵青阳喊了起来:〃妈的日本人腿脚倒是挺快的,大家就痛痛快快和日本人打一仗吧!让英国人看看,我们中国人干得不会比他们差!”

高军武短促地叫了一声,首先开火,几十支步枪响了,对面的矮墙被打得火星四溅,有日本人被打中了,矮墙后面响起杀猪似的叫喊声。

他带领还剩下100多人的中队率先冲进了一所庭院。院子里长着许多叶片葱笼的橘子树,树尽头,是一堵矮墙。日本人巳经被他们撵到了矮墙后面,战士们分散躲藏在树冠的浓重阴影里。日本人的火力打得树枝断裂,叶片飞舞。橘子树的汁液里弥散出一股清新而略带一点辛辣味儿的幽香。

远处的街道上、院落里,英国人与特务大队的战士突进了日本人占据的地方,喊杀声、嚎叫声、枪刺与军刀的磕碰声听起来或让人不寒而栗,或让人激动亢奋。矮墙后面的日本人

并不很多,但那三挺不停地喷吐着火舌的歪把子机枪真是讨厌,迫使他们像壁虎一样紧贴在树身上不敢动弹。谁要是弄出一点声响,就立即会招来一顿猛烈异常的扫s。

中国远征军 第六节(3)

高军武身贴的这棵橘子树长得恰到好处,树身粗大,完全能将他遮掩,象两条巨大的手臂般的树丫正好在他胸前的位置展开。他把步枪稳稳地放在上面,机智而准确地捕捉目标。他那一管枪弹无虚发,迫使日本人的钢盔不敢轻易冒出墙头。

付永志借着树身作掩护,敏捷得像猿猴似地向前突击,墙头上一串火光闪过,他突然身子一震,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一棵橘子树。

“他们打中我了!狗杂种,他们打中我了!”付永志愤怒而凄惨地喊叫着,手渐渐松开,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地。

高军武对着喷吐火光的地方开了一枪,一个黑影双手疾速地在空中一抓,扑到了矮墙上,把机枪也甩到了墙外。

“高军武,打得好!”邵青阳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大叫。

高军武像山猫一样几步纵到付永志身边的树身后。付永志尚未死去。他的脸紧贴在地上,咻咻喘气。

高军武把4个手榴弹捆在一起,拉断引线,扔进了矮墙。这一声爆炸惊天动地,矮墙被炸塌了一个大口子,几个日本兵像跳芭蕾舞一样旋转着倒了下去。

邵青阳举着手枪呐喊着:“冲上去!杀死日本人!”

战士们咆哮着冲进矮墙,与日本人展开了r搏,枪击声、刺刀磕碰声、凶狠的啸吼声与绝望的哀嚎声汇成一团。

古良冲在了最前面。他接连捅翻了两个日本兵,刺刀被折断了,他索性扔掉毛瑟枪,一手握着一枚木柄手榴弹,象抡着一对铜锤一样在日本人的头上脸上猛砸乱敲。

高军武的手枪和军刀派上了用场,他左腾右闪,用军刀挡开向他戳来的刺刀,把子弹一颗一颗准确地打在日本人的身上。

邹喜子趴在矮墙上,枪口左摇右摆,却不敢抠动扳机,因为所有的日本人几乎都和中国人扭在一起撕打。两个人抱成一团翻滚到他的眼前。他看见龙鸣剑被压在下面,日本人正挥拳向他头上猛砸。他的心快跳了出来……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双手高举起步枪,把刺刀狠狠地往日本人的背心扎下去……刀尖扎破皮r进入心脏的奇妙感觉他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真是非同一般,让人刻骨难忘!

最后一个活着的日本人拉响了手榴弹,将他自己和近他身边的中国人一同炸翻在地。

当其他地方的英国士兵和中国人扫清了日本人,循着声音向他们跑来时,这里的战斗巳经结束了。

付永志的惨状真让人想哭出来。他的双腿被打断了,肚子也被打穿,肠子流了出来,让泥土糊得肮脏不堪。他呆涩的眼瞳瞪着周围的人群,艰难地嗫嚅着:〃水……我要……喝水。〃

高军武迅速扑过去,弯下身抱住他的头,一边取下自己的水壶——那是满满一壶刚刚掺上的红葡萄酒——跪下一条腿,将付永志扶在自己怀中喂他……付永志“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酒,剧烈的疼痛使他大汗淋漓。他挣扎着请求道:“大哥……帮帮忙……给我……一枪。”声音很微弱。

高军武浑身一震,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大哭起来:“不要!不要!我要你好好的,我们说好杀完鬼子一起回北平的!好兄弟,顶住!”。

“不……大哥……你……帮帮我啊……我疼死了!”

“不行!你必须挺住!”高军武紧抱着付永志,不住的呜咽。

“谁来帮他最后一次忙”邵青阳问。他的脸上y云密布,好像要下雨。

没有人吭声。胆怯者悄悄地回过头去。

麻哥拔出枪,一把推开高军武,抵住付永志的心窝:“好兄弟,我来送你解脱,你的父母,今后就由我们大家来给他们养老送终吧。”枪声闷闷的响了,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付永志眼睛里滚落下来,眼神却慢慢的散了。

高军武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从蓦然清醒,立刻仿佛完全失去了理智,跳了过去,当胸给麻哥一拳:“干嘛!简直不是东西!你赔我兄弟!”边打边象个撒泼的孩子一样大哭。

麻哥破例没有回他一拳,轻蔑的说:“打仗象你娃这样婆婆妈妈,兄弟伙死得都不痛快!嫩娃子,懂个p!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古良和龙鸣剑顾不得劝架,一齐扑到付永志身上,嚎啕大哭。

邵青阳叫人拉开还在死命捶打麻哥的高军武,y着脸,低声吼道:“你娃发啥子疯冷静点!麻哥没错!打了这么久的仗,你还不懂怎么疼兄弟!”

高军武如同受了欺负又得不到帮助的孩子一般,重新扑到付永志身上大声嚎哭:“我对不起你啊,兄弟,我该保护好你的!大哥对不起你啊!”几个人的哭声混作一团。

与他们的哭声相和的,还有其他地方四散着的战士们的痛哭声。

城外的高坡上,战士们纷纷开始在掩埋阵亡的25名弟兄的尸体,列队默哀。旁边不远的地方,英国人也在掩埋战死的士兵。致哀的枪声此起彼伏,震荡着清冷的晨空,叩击着所有生者的心房。

中国远征军 第七节(1)

第二天傍晚,特务大队在公路边一个镇子边碰上了巳经撤到这里的赖特中尉的炮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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