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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1 / 1)

夷简看见他额头中间的皱眉,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扶他回蕲年宫,与其说扶,不如说沉默的跟着他走,人纠结是因为想的太多,子初,咸阳宫里很宁静,一座座石砌的宫灯蹲伏在长巷两侧,像卑躬的侍女,这样冷清的咸阳宫,如果待一世,太漫长,有许许多多黑暗的角落,与人隔绝。

到寝宫,尉缭突然迎上来,低声说:“王,离石地震,已经半个多月有余。”离石属秦国偏远西区,人口稀少贫穷,消息较封锁。

“波及多广”嬴政问。

“深度大于百公里,死伤过千。”

“令钦天监立即去离石,抑防震后瘟疫,传韩非!”嬴政皱起眉。

韩非到时,已经深夜丑时中,身穿宽大秦服,嬴政正在翻阅疆土志,见他进殿,道:“不必行礼,坐。”韩非便坦然在他对面一米外入坐。

嬴政直言问:“你对地震懂多少”

韩非答:“关于地震,最早的记载是《竹书纪年》,距今一千多年的殷商帝乙三年,文公九年,襄公十六年,昭公十九年,哀公三年也都有记载,海水三岁一周流,波相搏,故地动,是自然现象。”

嬴政点头:“西周伯阳父认为阳伏不能出,y迫不能蒸,于是有地震。”

“可以这么认为,地面活动剧烈,y阳相撞,迫于力,无法从地面输出。”

“是否有办法预见”

韩非摇头:“地面博大,活动频繁,倒是有些预兆,地震前夕,地下泉水翻花,升温,变味,突升,突降,源泉枯竭或者喷涌,动物惊慌不安,逃窜,不进食,蛇蚁蟾蜍出d,鱼跃水面,久旱不雨或霪雨绵绵,黄雾四塞,日光晦暗,怪风狂起,六月冰雹。”

……

夷简坐在寝宫深处,间隔帷幔,她听见韩非的声音,谈论地震,她只听老人说过,地震预示天下或帝王祸福,是上天对人类的警告。

接近寅时,韩非方才离开,经过永巷花圃长廊,竹地板下,昏沉沉的光线中,从韩非的袖口,一只纤细的圆筒落进花圃丛中,那么的不经意,走在前面的阉人似听见轻微声响,扭头,看一眼空旷幽远的长廊,韩非淡薄的依然沉着走路,阉人又回头,继续前行。

待他们走远,待永巷长廊恢复一贯的寂静,一道娇瘦的身影快速走过,悄无声息的走下竹地板,循追药制的气味,在花丛中捡起那只细圆筒……

生米熟饭(8)

(四)

又是一夜未眠!

夷简还坐在暖榻旁,胡乱想着心事,天微微亮,灯灭,有宫女掀开帷帐,嬴政进来,看见她坐着,挑眉:“你可以先睡。”夷简突然想起他白天说过的话,从今,要顺从,下意识起身,回了句,“不敢!”

夷简个性使然,这样犟头倔脑的回答,神色,仿若以前。嬴政有些错愕,少顷,嘴角忍不住勾起,伸手在她额头习惯一击,轻道:“睡吧!”

就是这一声“不敢”让嬴政积郁了许久的心情豁然愉悦,夷简反应过来,怔住。

就在这时,昏暗的窗口角落,一条白点花蛇悄悄滑过,火红的芯子吐在空气里,它一路向床榻游走,速度疾驰,眼看就要扑向嬴政的后背,夷简站嬴政对面,眼角倏地瞥见有异物一闪而逝,再张眼看时,它已

经昂首躬身,蓄势待攻。

夷简大吃一惊,猛的推开嬴政,什么也来不及想,一把下去,抓住它扭曲的身体,它原本昂扬的扁平脑袋,龇裂的毒牙,骤然在她的手里,一动不动,像突兀的进入冬眠,显然它是认得她的……夷简盯着它,记忆从一架古旧的筑琴开始,它软绵绵的躺在筑匣内,是燕丹驯养的花点蛇,燕丹说过,让它认她做主人……

霎那,嬴政抽出短剑,“叱”的一声,它断成两截……

夷简盯着手里的半截花点毒蛇,另一段掉在地板上,作最后扭曲,一时间无数猜测在她脑里浮现,它属于燕丹,燕丹用毒,是打算暗杀秦王而燕丹认识韩非,上一次是她托燕丹给韩非报平安,之前半夜,也唯有韩非进宫,莫非夷简不敢再想,也不敢说话,只捏着花点蛇的半截颈部,愣愣的抬头。

嬴政面色铁青,上前摊开夷简的手,半截蛇落到地上,血迹斑驳,嬴政用袖口擦干她手掌的血迹,问:“有没有被它的噬齿碰到”夷简摇头。

“它是罕见的白曼王蛇,一颗噬齿的毒y足够二十万只仓鼠致死,半口茶时辰。”

夷简突然觉得恐惧,燕丹竟然豢养这样剧毒无比的毒蛇,它就在古筑里,在她的房里住过三年。如果不是正巧有她在,那么眨眼工夫,他是不是也要……

“来人!”嬴政喝,帐帘掀开,几个宫女立即鱼贯走进,看到地板上的蛇尸,大惊失色。

“夷简,你回雎雍宫。”他命。

生米熟饭(9)

韩非的马车还未行回太尉府,大秦的侍卫便迅速从后包抄围上,马车停止,嘈杂声传入车娇内,韩非闭目,万无一失的计划,它一旦进宫,他应该死,他们算漏了什么,这么快就宣告失败韩国气数真的将尽了吗,还是太子丹的王蛇癖性出了问题。

夷简睡不着,她怕韩非出事,又不敢问嬴政,万一他什么也没想,她倒多问,问出问题来,只好待在雎雍宫里等,一直到中午,咸阳宫里始终很安静,若从外面过来,夷简问她:“大王在什么地方”

若说:“大王在蕲年宫里就寝,还没起身问政。”

夷简猜不出他心里到底想什么,只好对若说:“你帮我到宫门口看着,要是大王传见韩公子韩非,你就告诉我。”

若欣然应允。

转眼到傍晚,离宫门不远的地牢,韩非一身白衣坐在地上,地牢一角铺满草屑,地牢墙面y湿潮滑,常年见不到阳光,发出刺鼻的臭味,地牢里囚犯不多,稀廖几个,分散在各处,韩非料到秦王还会再见他。

这时,地面牢门突然开,从上面进一点夕阳的余晖,韩非抬眼,缓缓走进来的是同门李斯,韩非站起身相迎,李斯走到牢房外,两人铁栏相隔,李斯拍他的肩膀:“上午丞相说太尉韩非被大王抓捕,我真不信啊!”

“秦王委你来问案”韩非问。

李斯不否认,也不点头,说:“我们同在师傅门下学课,十年同窗,你叫我怎么问的出口”

韩非:“你不必问,在下也没打算掩盖潜逃,昨夜我进宫是打算要他死,可惜出了差错。”

李斯眼里一道异光闪过,环视四周,无人注目,李斯从怀里掏出箭毒木粉,又说:“秦王刚才下了旨意,如果事情属实,立即行斩刑,这

是箭毒木粉,韩非,与其受刀斧之刑,殃及家人,不如自行了断。”

李斯言语在理,韩非接过药末,心里一抹悲凉,李斯想什么,他了解,做什么无所谓对错。眼里又浮现夷玉的身影,死前,她畏惧吧,如果不是韩王桓的进贡,他们至今该在新郑淡定的活,怨谁,秦王,韩王,怨韩国的孱弱,怨他顾虑的永远太多。

箭毒木粉,见血封喉,粉末沾染伤口,血y凝固,吞食,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黑暗的牢房,他白色的衣衫垂落地面,年轻的脸颊干净坚毅,仰口灌下半包的粉末,与夷玉的距离不禁更近一步,世上没有不痛的死,青筋爆出,脸色青肿,毒汁聚集天庭……想再见一眼夷简,力不从心了,夷简,就像自己的孩子,从她五岁,看着她一步步大,长高,跟他去窑井里藏西瓜,听戏……

生米熟饭(10)

(五)

同时,若飞快的跑回雎雍宫,到夷简面前,气喘嘘嘘道:“不好了,宫门口的侍卫说公子韩非已经被大王抓捕进地牢了。”

夷简拔腿向蕲年宫跑,一路的宫女阉人也不拦她,知道她是大王宠幸的女人,不过尚未封赏,跑到蕲年宫,守在殿外的赵高终于一把拽住她,说:“大王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行吗”赵高的态度客气,夷简摇头,等到明天她怕来不及,就像那次二姐……

赵高瞥了眼内殿,松手:“好了,好了,你进去吧,轻声点。”

夷简进去,径直到最深处的寝房,地上,两截蛇尸不见,嬴政侧卧在床榻上,双眼微闭,夷简走到榻旁,跪拜。知道她靠近,嬴政皱眉,张眼。

四目对视,夷简直言:“你抓了韩非”

“不错!”

“你一定认为白曼王蛇是他想害你,它不是他的,真的,我从小时候就认识他,他不懂驯蛇,如果是他带进宫的,也一定受人蛊惑,再说,你没事,安然无恙,你放了他吧,求你放了他,送他回韩。”

嬴政额头隐隐作疼,不语,夷简长跪。

适时,韩非的死讯传报进宫里,尉缭像以往一样悄然进殿,向嬴政报:“韩非死在地牢。”

一句话,天旋地转!

夷简站起身,大吼:“你杀人,从来就不犹豫,嬴政三年,你才多大,攻打韩国,四万俘虏,你不眨眼吗,四万个性命,尸体堆成一座山,是你下的命吗,不认识你之前,我听见秦王这两个字就觉得恐惧,你杀过多少人,你记得吗”

“不要这么对寡人说话!”嬴政眯起双眼,怒火上来,尉缭退开。

“我还指望你有爱,你连母亲也敢囚禁,天下人都知道秦王大逆不道……”

“住口!”

“我真后悔,是我害死了韩非,他如果要你死,那一定是你真的必须死,我为什么多事,我害了他,你杀了我二姐,我却做出这种事,我对得起谁……”

“砰——”

嬴政暴躁,一句句刺激,他心口的创伤被凶猛揭开,母亲背叛,她后悔,幼时的流离失所,长平之战结束,兵荒马乱,在邯郸仇恨中躲藏,如丧家之犬,回到咸阳,母亲bei+nue,父亲蛮横荒y,毒打恶言,肮脏的宫廷……想着,他红了眼,像一头狂躁不安的猎狮,狠狠的将夷简压在身下,撕碎她的绸衫,侵

入……

这一刻,他是谁

燕丹俘虏(1)

第二十八章燕丹俘虏

(一)

惨不忍睹后的平静!

他离开,夷简l身躺在床榻,下体发麻一样肿痛,一地的碎衣布绸被宫女们清理干净,她们给她盖上新春的蚕丝被,韩非死了,书里记载说,有生有死,生世轮回,每天地面上有多少人死,下面就有多少灵魂跳出轮回,转投母胎,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魂性不灭。

一个身穿鹅黄色纱裙的宫女走过来,默不作声的在寝宫一角燃制熏香,她看起来面熟,夷简记得,她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进宫,那天雨里遇见过的宫女,叫……式妋吧,散播着菩提子香味的熏油,有祛寒凝神的功效,夷简疲惫,浑身觉得冷,心里悲凉,熏香炉里袅袅的气韵,逐渐叫她镇定。

嬴政面色苍白,到柏树下,压抑在胸腔的一口积气,蓦然喷涌,吐出一口暗血……许久,任夜幕逐渐降临,任冷风吹进衣襟,嘴角的血渍干涸,他像僵立的根雕,三月末,树枝有了芽,水面波光粼粼……

尉缭到地牢,韩非的尸体仍横躺在地上,白色俊逸的长衫满是潮湿的黄土,青毒聚集在脑门,嘴唇黑紫,嘴角有白色残沫,指甲张紧在地上划出痕迹,尉缭蹲下身,用布替他擦干净嘴角的白沫,向身后侍卫道:“你们仔细的为他整理仪容,护送他回韩。”

侍卫领命,尉缭又脱下自己的深衣,垫在他头下。

恨一个人,不如说是绝望,因为这个人,他有至高的权力,因为这个人,她爱,夷简的梦里,是一望无际的白,苍茫的白色空间,夷简被白色拦截,像四面没有出口的高墙,连头顶都没有半扇窗户,就是白,纯粹的,叫人喘不过气的白,她在白色里转圈,奔跑,她想走出这个诡异的空间,然而怎样都是徒劳。

她无奈的抱紧头两侧,对着苍白的墙面大吼……

终于,有点红色的烛火亮起,空气里隐约有菩提子的香味,夷简像救命稻草一般抓去,是一只温热的手腕,睁眼,已经满身的大汗,眼前是那道鹅黄色身影,她开口:“奴婢式妋,今晚在蕲年宫守夜。”夷简松开她的手腕,心律跳动迅速。

“若呢”夷简问。

“她在雎雍宫。”

燕丹俘虏(2)

夷简披了衣服下床,这里是他的寝宫,不愿再多待,式妋也不多话,看她离开就提着宫灯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到雎雍宫,守夜的两个宫人都靠在门框上打瞌睡,若还没睡,坐在灯下缝制玩偶一样的布团,夷简过去,站到她面前,若抬头看见,吃了一惊,忙起身,唤:“郑……”

“叫我夷简!”夷简对她有些好感,咸阳宫里她对她算真诚,夷简盯着她手里的布团问,“这是什么”

“小手艺,做完了去宫外集市上卖,能卖点钱。”若摊开玩偶。

“在宫里,缺钱吗”

“不是!”若摇头,“哥哥弟弟们都被征用劳役,家里无人养老。”

贫苦人家,夷简不能体味他们的艰辛,自己到底幸运,有和睦富贵的家,“若,你知道韩非他,还在地牢吗”

“听人说,他被侍卫护送回韩安葬了。”

夷简坐在绒辇上,若指远处帷

幔后的软榻,“你不睡了吗,现在才上半夜。”夷简说,“睡不着,今天天气……太闷。”

“又要下雨了吧,三四月份雨多,这是好事,大秦很多地方经常干旱,不过下雨的时候总叫人觉得冷清,宫里很多年没扩充过宫女了,本来册立王后和妃嫔时要进许多人,是大秦的规矩,”若少城府,说话直接,“大王第一个召宠了你,我们都以为你至少会封为六宫之一。”

“你们谈论这些吗”

“明里不敢,都私下里打听,后宫里就这么多人,各自都要挑好主子,好好伺候着不会吃亏。”

……

雨果然下起,到清晨,雾蒙蒙的细雨随风飘,在韩国,现在是春耕的季节,小麦种播撒在土里,过个把月就是绿幽幽一片,一眼望不见田埂的尽头,春雨在田埂井渠里储存,等到旱夏浇灌,秋季丰收,百姓也就过的富庶。

夷简站起身,仰头看天空,现在她是进了死胡同,出不来。

她有许多未完成的事,凿出一半的巨大陶俑,她想她该制完的,也不枉跟臧师傅学过几个月,人生总是在变,也许是每天都在变,原以为自己要接父亲衣钵,《考工记》她认认真真的看了两遍,后来以为会终生凿陶俑,可是一夜之后事过人非,她耗费了太多光y,她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活。

“若,你去叫尉缭来。”

“缭都尉”若迟疑,夷简点头,“他会来。”他以前说过有什么事直接找他。

若去前殿宫门找尉缭,大约半个时辰,尉缭至,穿一身白色长衫,长长的头发整齐束在脑后,他的嘴唇即使不笑,也是微微扬起,双眼清朗,夷简想起刚到咸阳,在西城看见他,他也是这样的衣扮,神情,像盛夏的竹子,到夷简面前,他微笑作揖。

夷简说:“你能帮我把奴隶村的陶俑和我的斧具运过来吗”

尉缭答:“好!”

笑容灿如正午的太阳光。

燕丹俘虏(3)

(二)

韩国祭祖的日子,姬安领家人去山里太庙陵祭祖,所谓的家人也仅有王后夷缨,以及两个宫女,宫里内务银库稀缺,王族祭祖各自分家,姬安不喜铺张浪费,只带王后聊表祭奠先祖孝意,两个人妆扮平常夫妻,一路步行出宫。

这种时候,新郑正当花开,山道两边的樱花沸沸扬扬,粉红色的花瓣开在头顶,溪边沙地的芍药,药用或者食用,白色的占据大半,月季的花苞也从山角里露出枝来,韩国气候暖和,四季繁花更替。

徒步走在樱花道上,夷缨心情愉悦,这样的气候总让人舍不得虚度,呼吸也变得沁人,从早晨开始,她就在恣意享受樱花的香味,她生在这样的季节,樱花是她的本命花,她一身粉红色的绸裙,缎带随步履摇曳,前面的姬安清瘦,倜傥。

“姬安,这是你的疆土!”夷缨忍不住叹,“天下之大,有哪片土地像韩国这么美!”燕赵寒冷,秦国强大土地却贫瘠。

姬安浅笑:“东方鲁越的山水,烟雨朦胧,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似月,皓腕凝霜雪……”

“你去过吗”

姬安摇头,想去,最是缭绕鲁越,姬氏的根源,有生之年,他想去。

到太庙陵,庙里香火鼎盛,宫女先燃起三炷

香交给姬安,姬安站在门口,香举过头顶,向天跪拜大礼,夷缨跟在他身后跪拜,三炷香点在门前四足青铜巨鼎,进庙,宫女再燃三炷香,姬安接过跪在庙堂,磕头,庙堂中央是祖先们祭牌,四周诵文祈福声不绝耳。

再往太庙后殿,广阔的土地,依山傍水,祖先们的陵墓安葬于此,王家守陵人认出是年轻的新王,慌忙迎候,姬安问:“王伯叔兄们都来过了吗”

守陵人说:“有些来奠祭过了。”

姬安领夷缨先到父亲桓墓前,宫女摆放祭品,姬安抓一把泥土放在墓顶,拔掉陵墓石底的嫩草,此情不禁让人惆怅,夷缨到姬安身后,轻声说:“如果百年过后,我们没有子孙,这里的祖陵便会荒废,有谁能想起为我们拔掉墓前的杂草……”

姬安沉默。

燕丹俘虏(4)

直到祭祖结束,姬安都没再说话,表情凝重,双眼像漆黑的浓墨,夷缨有些后悔说那句话。回王宫的路上,已经傍晚,天空突然阴沉,“轰隆隆”几声炸雷,夷缨怔,这时姬安倏地拉起她的手,向山下奔跑,宫女们跟在身后,豆大的雨珠说下就下,不一会工夫就倾盆似的从半空里泻下,春雷轰鸣伴随阵阵狂风,山路y冷,冷雨砸在身上,湿透,夷缨盯着姬安,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异样。

这样的姬安,像是一个寻常的男人。

山间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雨里,姬安拉夷缨进屋躲雨,竟是干净整齐的猎户屋,屋内无人,山里的猎户通常一出门就是连续多日,这场雨来的不期然,夷缨到里间,宫女们忙点上油灯,又到炉边烧热水。

夷缨坐在铺板沿,环视屋内,在山里,这是遮风避雨的小屋,很简陋,床板上铺着松软的动物皮毛,姬安看夷缨,嘴唇酱紫,对宫女说:“替王后把衣衫脱了。”

夷缨愣住,宫女细细褪去她的衣裙,又悄然退出小屋里间……

在他面前,完全袒露,夷缨的身体不由自主抖动,姬安亦褪去水一样湿透的长衣,到她身边,揽她入怀,夷缨不敢置信,抬头直视他的眼眸。

“韩国衰弱了,到垂暮之年,我不是不想要子嗣,国兴子旺,国衰子单,夜里做梦我也感到恐惧,韩国传到我手上,竟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吗……”姬安的眼里有水雾蒙上,夷缨扶住他的手臂说,“积郁成疾,你还年轻,你是我的丈夫,顶天立地的男人,别人能成就的,你也一定能,像哀侯帝灭郑,像昭侯帝鼎盛,你也一定能。”

“你真这么想”姬安抬眼看她。

夷缨握住他的双手:“我自始仰望王!”

十指交缠,这是另一类更为细腻的情愫,姬安的心像是被拨动的琴弦,两道温暖的躯体相拥,直至缠绕温存,小屋外磅礴大雨,气势妖娆,山涧水流濯濯,不安寂的夜晚,安寂的灵魂,这一刻互相慰藉的不仅仅是肌肤快乐,而是彼此心与心相贴。

雨,狂的暴躁,暗茫茫的天地间,樱花瓣横飞……

燕丹俘虏(5)

(三)

嬴政躺在寝宫里,连续两天起不了身,也许是之前一个人站在柏树下太久,受了风寒,也许过度的心躁,胸内积着淤血,他的体质偶有疾患,根源于赵国驿站三月暮的那场倾盆大雨,躺在床榻上,他额头滚烫,腿脚却倍感冰冷,赵高点

了暖炉,太医局里煎了药,嬴政依旧虚寒,神智时而混乱。

一阵闷雷,嬴政惊醒,手下意识拽紧绸被,低哑的声音叫:“点灯,快点灯……”

赵高忙凑到他身边,说:“已经是早晨!”

嬴政皱起眉,下巴在微明光线里轻颤,很长时间过去,他忽然又道:“为什么让我睡这里,成蛟昨晚来了吗”赵高跪在竹踏上,“这里是大王的蕲年宫,大王从登基起就睡在这里。”

“夷简……在什么地方”

“奴才这就去叫!”

雎雍宫,夷简正在走廊里凿陶俑,八尺高的身型,她不得不站在长凳上,半蹲着膝盖,雕琢他浓密的长发,她一根根从头顶往下滑落,在发梢处绑上黑色缎带,一丝不苟。

赵高领一群宫人过来,走进小宫门,到台阶下,说:“郑姑娘,大王要召见你。”夷简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手里熟练转动凿斧,赵高不禁提高了声音,重复,“大王要召见你。”夷简神情不动,置身事外。

若从大殿里走出来,对赵高说:“她这两天除了凿陶,什么也不做。”

赵高犹豫,对夷简他不敢强迫,考虑片刻,他说:“大王染病,身子发热,颤抖,已经两天没出过蕲年宫。”

夷简的手仔细捏出缎带丝痕,与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形同陌路。

隔天——

嬴政依然高烧不退,咳出血来,太医局惶恐,朝中大臣亦惶恐,自古以来短命的王相侯帝数不胜数,先王异人亲政不过三年,王死朝换。软榻上,太医们褪去嬴政的黑色丝衫,膀臂腹,一道深长的伤口,未药末铺敷,血r模糊,太医大惊,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创口太医局里没有任何记录”

赵高一行贴身伺候的宫人慌即跪下,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们实在不知!”

太医令大人怒:“全都押下去,听候宫里掌事发落。”

“大人,饶了小人吧,大人,大人……”

燕丹俘虏(6)

一片嘈杂,赵高和几个宫人被带出蕲年宫,大王身躯,何等尊贵,手臂无端竟有尖利刀伤,不管何因,这都是死罪,伺候的疏忽,赵高双腿瘫软,他做事向来谨慎细微,伺候大王多年从不出岔子,少年时还为大王挨过太后和吕丞相的板子。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屋檐,雎雍宫的走廊里,夷简蹲在巨大陶俑的脚下,凿雕出它厚底缎履,雎雍宫里太冷清,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冷宫,若从外面进来,到夷简的身后,上下打量陶俑的身型,叹了口气,说:“大王的病情加重了,今天吐了血,蕲年宫当差的宫人都抓到掌事处了。”

夷简不语,起身开始雕琢宽大的衣袖口。

再隔天,用了药,嬴政高烧略退,手腿不再颤抖,只是神智还时有不清,臂腹的深长刀口肿胀发炎,创口不愈,太医令几乎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药,却不见药效,到了晚上,炎症的刀口又引起低烧昏迷,加上几年前身体在暴雨里受过大寒,至今到三四月份,他的关节骨都有寒气作祟,或许是长期的失眠,这一觉,嬴政睡的太深,太沉。

茫离里,他唤:“娘,我们快走吧,秦国才是我们的家……”

他唤:“夷简,二十岁我还能懦弱,三十岁,我懦弱给谁

看……”

夷简一夜未宿,孳孳不倦的勾勒陶俑的绸衣,它挺拔修长的背影,在她眼里曾掠过无数次,它镂空的绸衣雕绣暗色花纹。若请求说:“夷简,你睡觉吧,你是大王唯一宠幸过的后宫,虽然还没封赐,可那也是迟早的事儿,你这样一直凿啊,凿啊,要凿到什么时候要不你干脆叫我来……”

夷简淡笑,打断她:“去给我拿杯茶!”

“你真不担心大王吗”若终于忍不住,“我每天看到宫女们急匆匆的熬药往返太医局和蕲年宫,你跟大王……”有些曾经的事,宫人们也是看在眼里,只是不敢妄加议论,“朝邕殿的几位夫人们到现在还没觐见过大王呢。”

夷简说:“去拿茶吧,我有些渴。”

已经连续很多天,天空不放晴,夷简低头视线转回自己的陶俑,若嘀咕,“倒是怀念以前的小郑公子……”走开,夷简有片刻的错愕,时间如果能回到以前,她又如何不想,时日匆匆而已。

燕丹俘虏(7)

(四)

世上的疑难杂症千奇百怪,太医局诊断,大王咳嗽出血并不属于肺痨,而像憋在胸口的气血,大王臂腹的刀伤始终不见愈合,又不是中毒,王族内亲戚们都进宫探望大王病情,人心惶惶不安中,转眼近一个月过。

嬴政面色憔悴,脸颊瘦削,清醒时,他抬眼望寝宫外的青莲,四月底,水面青莲盛开,昏沉时,他想起在巴清的行馆,酒后她热情的拥吻他……人的心,永远无法勉强,也退回不去最初,变了就真的是变了。

夷简同样清瘦,她日夜忙于陶俑,若每天带着秦王病情恶化的只言片语,夷简不去想,他是强健高大的秦王,夷简手里的陶俑,有坚毅的下巴,有高挺的鼻梁,有薄而透明的嘴唇,最后一笔,夷简勾画出长眼,陶泥灰色的眼眸,水一样清透,平静,她本想凿出灿烂的笑意,然而最终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凝重的脸。

这也许将是整座地宫里最高大的陶俑,夷简在它的后背发梢深处刻下文字:

心,埋进泥土,夷简,嬴政九年。

活着,就要留下活过的痕迹,千年过后,她想让世人知道,她爱过……

叫若请来尉缭,夷简说:“你叫人替我运回皇陵,烧制成俑,和其他兵俑一起埋葬在地宫。”尉缭注视陶俑,缓缓点头,这鐏陶俑运回皇陵,可能无人会知道它是谁,它将和成千上万的陶俑一样,静默的守护地宫。

午后,夷简躺在床榻上,春困秋乏夏打盹,春夏之交,雎雍宫为数不多的两三个宫女都去午睡,若在寝宫僻处隔间里缝制布偶,对宫女们来说在雎雍宫做事其实是不错的差事。夷简有点困意,但又睡不着,她脑子里盘算过日子,大姐下个月该生了,姐夫李牧应该还在雁门郡,娘会去赵国吧,三姐说不定也去的。

想起她们,夷简坐起身,寝宫帘帐口,突然一个宫女走进来,是夷简不太熟的式妋,在宫里也就照面过两次,她径自走到床榻边,夷简疑惑的问:“有什么事”

式妋开口:“知道大王为什么一直神智不醒吗”

夷简看她,不答话,式妋瞥一眼窗外长廊,说:“他快被拖垮,再这么下去,他要死了,王宫里也就这样,有史多少君王死了,死的莫名其妙,年纪轻轻,太医们诊断不出,最

终糊涂入葬……”她顿了顿,“你不想他死吧”

“你有办法”夷简问的淡然。

“你带我出宫,他也许可以死不了。”

“你有叫秦王不死的本事,自己出不了宫吗”

“我没办法。”式妋摇头。

“好!”

无谓,对夷简来说,都无谓吧,起身,套上衣衫,走出小宫门,式妋倒讶异她答应的干脆,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许久没走出雎雍宫,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四月末,天暖了,一路遇见的宫人都穿上单薄的长衣,有人向夷简行礼,知道她目今的身份。从后宫到咸阳宫前殿东宫门,很漫长,王宫里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蕲年宫,大王病重,宫人忐忑不安。东宫们,尉缭远远看见夷简,他是隐武者,动作迅速,可以极短时间内出现在王宫各个角落。

夷简走到肃穆的侍卫列阵前,尉缭依旧含笑,嘴微微扬着,“我想出宫。”夷简说。

尉缭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但随即,他令侍卫撤下拦护,让她通行出宫,在大王面前,她永远自由。

燕丹俘虏(8)

雄峨的咸阳宫,置身背后,走在宫前宽阔的方石地上,与咸阳宫的距离便不再是石墙铜门之隔,两排的侍卫掩在墙壁石柱边,沿着上百级石阶,逐渐远离,淡出侍卫们的视线,夷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在想什么,是否信宫女式妋的话,也不见得,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应该很快分晓。

又走出三里多路,式妋忽然拉住夷简的袖口,夷简转身。

式妋说:“蕲年宫里的熏香,我加了藻藓,不含毒,太医令测不出,但是在空气里,会覆盖在化脓的伤口,太医们每换一次药粉,藻藓菌蕨就会侵入皮r,引起轻微痉挛,秦王每到三四月份,体质就多y虚。”

“藻藓”夷简不懂。

“藻藓不过菌子,不致死,不具毒,所以太医们才不以为意,否则查出来,我活不出咸阳宫,呵……”她轻笑一声,“我远没有能力杀秦王,天下要刺杀秦王的人那么多,如果这样就能要他死,那岂不是太容易了,顺巧他手臂有深伤吧,加上风寒,藻藓菌子,到夏天就抵不过高温。”

“你是什么人”

“燕国人,很早就到咸阳,后来在秦宫里做事。”

“你为……呃……”

夷简正想再问,谁知“叱”的一声,她的后背猛的被一鞭抽下,夷简倒吸一口气,倏地扭头,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然而更叫她惊诧的,扭头抬眼的同时,她看见一双熟识的眼,“燕丹!”她从嘴里挤出他的名字。

燕丹同样震惊,手里的长鞭瞬即收回,讶然看一身绸裙的郑夷简,这是几年后他初次看见,呆愣少顷,他突然问式妋:“她就是秦王宠爱的女人”

式妋点头,双眼凝视燕丹,她早就看见他,也所以拉郑夷简停下脚步。

“夷简,你……”燕丹仿佛刚吞下若干蛇胆,不置信。夷简皱起眉,抚自己的背肩,脆弱的薄绸撕开一条小裂口,夷简微愠,问,“燕丹,你这是做什么”

再看夷简,燕丹的眼角又瞥见她耳垂的血玉石,顿时百感交集,他为什么要俘秦王最宠爱的女人是要羞辱大秦,是要拿来做人质,秦国强大,秦王的后宫却被俘虏

,秦国人会怎么想,秦王的颜面何存

燕丹俘虏(9)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夷简,竟然是夷简啊!

燕丹忽然恼,抓起夷简的手就往不远处城边大树下的马车走,力气之大,夷简被他抓着,手腕通红,“你要带我去哪里”夷简问,对燕丹不禁开始警惕。他们的身后,式妋愣愣的看他们背影,她出宫,他竟然未说一句温情的话。

到马车内,夷简坐定,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国太子丹!”燕丹从袖口里取出一盒阵痛凝膏,他那一鞭下去,太重,“背过身去。”

“不用!”夷简打量他的脸,从一开始,他就叫人捉摸不透。

燕丹放下阵痛凝膏,眼神一凛:“你怎么成了嬴政宠爱的女人”上一次遇见还是在骊山潼关奴隶村,她杀了秦侍卫被流放。

“没有人这么告诉我!”夷简盯着他双眼。

两人相视,她的脸上,燕丹看到十二岁时的影子,从少女走到豆蔻及笄,说她是秦王宠爱的女人,他无法相信,太怪异,他的心里她甚至还未完全长开成女人,“不要再在秦国游荡,我带你回新郑。”燕丹掀开布帘叫车夫驾车,式妋跟车夫一道坐前面。

“我父亲还在泾阳县。”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夷简心里空落落的。

“他走不了,嬴政也不会为难他,十多万人的工程,整个秦国都慎重。”

走吧,也许这么走了最恰当,无论是谁,人的命运都由不了自己,像燕丹说的,父亲不会有事,秦王不会为了一个她而搁置庞大水渠工程,二姐和韩非也已经不在,“那就走吧,”夷简点头,“经过骊山,我要带一个孩子走。”

“什么孩子”燕丹疑惑。

“去年,我和父亲在骊山无意碰到的孩子,答应安定下来带她一起过。”也是四月,她来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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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俘虏(10)

(五)

几个时辰后——

骊山石觉,夷简和燕丹等在树下,老方士领一个小女娃出来,都说小孩子蹦的快,比起初夏快一年晨旷,她看起来窜了有一个指头那么高,乌黑的头发梳理的不那么整齐,夷简露出一抹笑,说:“我带你走。”

小女娃不说话,表情生分,双眼却一直盯向夷简身后的燕丹,夷简上前给她捋了捋耷在眼睛上的头发,又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老方士答话,“在这里,老朽们都唤她芥兰。”

“芥兰……”夷简嘀咕,“草药名,芥兰好,芥兰好……”

“哥哥!”突兀的,她开口,叫的却不是夷简,而是高大魁梧的燕丹,看着她精致的小脸,燕丹皱眉,夷简呆愣许久,才想起不同,装扮不同,忍不住低头看自己一身衫裙,恍然,“以前我穿的是男衣。”

……

连续几个时辰没看见夷简,若急的团团转,到半夜,才听人说,她离开出宫了,若惊慌失措,忙连同雎雍宫做事的另两个宫女一道长跪在蕲年宫门外。

后半夜,嬴政睁开眼,窗外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场病耗的太久,头脑昏沉,身上出了湿汗,人有旦夕祸福,重要的,一路有谁陪你,他每夜牵挂的人,始终不见身影,心里悲凉,坐起身,他叫:“赵高!”

帷幔被人掀开,通明的光线射进床榻,太医匆匆过来,说,“大王,您醒了。”说完,放下诊箱,替大王搭脉,嬴政摆手,“扶寡人起来沐浴。”

四周宫人立即听命,去清暖池准备,太医扶嬴政下榻。

出蕲年宫,晴朗的夜风吹在脸上,嬴政觉得精神异常清晰,走到小宫门外,几个宫女飕飕的跪在门旁,若看见大王,慌忙磕头,呼:“求大王饶命,奴婢们该死。”嬴政认出是雎雍宫做事的宫女,下意识眯眼,问:“出了什么事”

“是,是郑……姑娘,她中午离开了,出,出宫了……”若声音哽咽惊恐。

瞬时,嬴政的怒火再被点燃,郁气梗塞胸口,这样的胸闷就如大病前,脸色铁青,太医立即到他背后,伸手顺沿神道,灵台,至阳x按摩揉捏,嬴政道:“传尉缭!”

传话的阉人跑出一半,嬴政突然闭目,“站住!”他冷声,阉人立即止步转身。

算了吧!

不过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而已,被她牵引着情绪吗,想来荒谬,赢氏的男人,总为情折磨,理解不了父亲,那样无情冷酷的施虐母后,是因为她的不忠父亲他痛苦,积郁,最终在他的王位上,只活三年……

自古情耗心神,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事要做……女人,不过是为替他生嗣的工具,有谁值得珍惜他厌恶了这种牵挂,他的骄傲,从不勉强任何人,既然回不去了,那么他放弃,他的心,从此淡漠如水,只载天下存亡。

燕丹俘虏(11)

偌大的温泉池,汩汩流动的清水,雾气氤氲,嬴政深埋进水里,他的爱,永远都不火烈,却伤置心髓……

清暖池外,赵高仓仓促促的跑进来,呜咽:“大王,你总算好了,吓死奴才了,这一个月奴才真怕啊,奴才从小就伺候你,什么时候这样病过,大王从没有连续睡过四个时辰,总算好了,好了……”

赵高的哭声在水雾上方盘旋!

秦国边界,一路风尘的马车里,芥兰睡熟,燕丹淡说:“这么轻易就离开,出了宫,不见身影,咸阳宫里没有一点动静,反应么……”

夷简答:“咸阳宫里上万人,消失不见一两个女人,谁会在意!”

燕丹凝视她,若有所思,一切似是太顺利了点。

夷简掀开布帘看外面,车轮碾起灰尘,在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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