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1 / 1)

他也不敢有所妄动。”

漓天澈凝视着我,语声温软,“这个我自然明白,军中j细并不难揪出,这些全都交由我来处理,你只要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再管‘‘‘‘‘‘”

心中瞬间暖意融融,垂眸躲避他缠绵炽热的目光,不禁黯然,我与你之间横亘太多,缘分终究浅薄,从来就没有过朝朝暮暮,亦不可能会久久长长。

爱或不爱,终不过在人一念之间罢了。

其后数日,漓天澈率军西进,先后收复灵州,白苍等西域通关要城。突厥大军一路溃败奔逃,汗王穆勒不得已遣人递来降书,央求漓天澈退兵,并且保证在位期间永不犯境,此为后话。

一连几天,我呆在顺州城中闭门不出,遣退身边一干人等,只留霁雪一人在身旁伺候。身上箭伤虽已转好,所中之毒却渐露端倪。初时只觉头晕目眩,耳鸣口干,到得后来,体内五脏六腑如遭火燎,浑身每一寸骨骼却如被寒冰淬炼,剧痛难当。

不得已亲自施针为自己疗毒,也仅仅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体内怪毒每隔几日便发作一次,虽然短期之内难以致命,却足够让人痛不欲生。

我为梅昱把过脉,亦曾几次施针为他镇痛,发现他毒发时的种种症状与我的完全相同。于是明白,我们两人所中之毒均出自阿史那蓝之手,如今伊人已逝,解毒的重任便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夜凉如水,月冷如勾,戈壁难得未起风沙,一片静谧无声。

我斜倚在床上信手翻书,抬眸望向长窗,一道身影远远凝立在月下。无声一叹,垂眸仍将心思放进书中,室内长久寂静无声。

“少主,您这又是何苦‘‘‘‘‘‘太子殿下几番前来探视,都被您挡在门外,这会子夜寒露重,殿下千金之躯,若是着了风寒‘‘‘‘‘‘不如‘‘‘‘‘‘”霁雪自一旁挣扎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

我淡淡自书中抬头,一脸漠然,“我若不狠下心肠,又岂能让他断了念想。你自去歇着,我再翻几页书,一会便睡‘‘‘‘‘‘”

说着,也不等她回话,依旧低头兀自百万\\小!说。霁雪轻叹一声,望着窗外怔忡片刻,终是无奈转身,悄然离去。

她对漓天澈的心意,我又何曾不知。从初见时的娇羞向往到再见时的雀跃慌张,少年情怀,莫过于此罢了。只怕这份心意亦如漓天澈对我的一片痴心,终将如水流逝,白白空付。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当时只道是寻常(2)

宣武一十九年深秋,太子漓天澈率领圣朝四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凯旋而归。大军在距离京城锦都五十里外安营驻扎。恰在此时,玄畿宫中传来天子圣旨,责令漓天澈退兵三百余里,不得携带一兵一卒返朝觐见。

这道圣旨来得突如其然,却也不出我与漓天澈的意料之外。

魏相一族定是觑得端倪,抢先一步向宣武帝面进谗言,得他不得不痛下旨意。只怕我们前脚刚踏进锦都城门,后脚已被当做败军之将镣铐入狱。若被他们趁乱夺得兵符,从而号令三军,圣朝从此危矣。

入夜,锦都城中万家灯火阑珊,繁华奢靡到了极致。城外五十里,旷野苍茫,冷寂凄清。

军中密探刚刚踏出帐营,漓天澈砰地一掌击在案上,

只听他压低声音,语带嘲讽,“他当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么”

我上前一步,淡淡开口,“只怕魏相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只等你我自投罗网‘‘‘‘‘‘”

漓天澈冷眼看我,眸中精光威摄,“那就设法乔装混进城中,我就不信我面见不了父皇!”

“要想混进城中自然容易,可若是想混入玄畿宫,只怕很难。还请殿下三思‘‘‘‘‘‘”

漓天澈微微一怔,负手缄默不语,眸清如水,定定向我望来,帐营中一时间寂静缭绕。

“站住!何人擅闯行辕大营”帐外忽然传来巡逻士兵高声呼喝。

“大胆!竟敢阻拦太子妃銮驾,还不退下!”

猛地抬头,漓天澈与我俱是一惊。骤然间,一念电闪。元容太子妃若是能够自由出宫前来城郊行营探视,是否表示形势已经有所转圜

未及回神,一股暖腻馨香直扑进大帐,愕然抬眸,一道娇小人影已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云鬓高挽,玉钗斜簪,眉黛若绘,清瘦如梅。

“元容,你怎么会来”漓天澈眉心微拧,缓步走近。眼前一切,不能不让人心生惶疑。

“是臣妾百般央求父皇母后让我带冀儿来见您一面,宫里派了人在帐外候着,臣妾不能耽搁太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宫中人人都传您带兵不力,屡吃败仗,眼下更是弃边境于不顾,仓皇逃回锦都‘‘‘‘‘‘父皇‘‘‘‘‘‘父皇会怎样待您殿下会不会出事‘‘‘‘‘‘臣妾跟冀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元容语调惊颤,忧急如焚。

漓天澈回眸与我对视一眼,继而蹙眉轻叹,柔声劝慰眼前泪人,“宫中不过人云亦云,无需理会他们,你只要知道,我不会有事,你们更不会有事,懂吗冀儿呢,抱来给我看看‘‘‘‘‘‘”

元容低头拭尽脸上泪痕,转身向帐外轻唤一声,“梓书,快将冀儿抱进帐来!”

一名粉衣宫装侍女疾步走进帐中,怀中小小襁褓里,一个柔软幼嫩的婴孩正安然甜睡,远远的,便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奶香,让人情不自禁心生爱怜。

心念疏忽一动,心绪莫名起伏。

是的,唯有这样方能顺利进宫,只是‘‘‘‘‘‘只是让我如何迈得出这一步‘‘‘‘‘‘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我挣扎着看向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眼底喉间尽是涩痛。

踌躇良久,终是沉沉开口,“殿下,请容我稍后随太子妃进宫,将突厥降书面呈皇上‘‘‘‘‘‘”

犹如惊电劈落,漓天澈猛地回头看我,满目疑惑,却仿佛不知怎样开口,半晌方迟疑地道,“你‘‘‘‘‘‘如何进宫”

“将我与梓

当时只道是寻常(3)

霎时,一语激起千层浪。

“你‘‘‘‘‘‘当真”漓天澈骤然转身,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清亮。我能感觉到他瞳孔里的炙热,全身血y似在一瞬间冲进脑中,脸颊彤云一直弥漫到了耳根。

“我‘‘‘‘‘‘”

是的,我在犹豫,脑海中一时空荡无着,荒凉无边。

横亘在我眼前的正是一道坎,跨过与否,皆在我一念之间。着女装,不正是一直以来我心中隐隐所向为何真正到了箭在弦上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却突

然松不开弦了

漓天澈仿佛d穿我此刻心底的纠结,眉峰轻扬,“不必勉强自己‘‘‘‘‘‘我会再想办法‘‘‘‘‘‘”

“不‘‘‘‘‘‘”深深一呼,再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这有可能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情势急迫,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将降书面呈皇上!”

一袭广袖长裾粉衣宫装,头发按照梓书来时的样子轻轻挽在脑后,梳成对髻,别了两只梅簪,其余长长披在身后,如云似瀑。

我凝望镜中容颜,眉黛若山,气质如兰。眉目还是我的眉目,却分明有哪里不同。

“他心里始终只有别人,直到二弟大婚的当日,我才发现竟然是你,那时真是晴天霹雳‘‘‘‘‘”元容立在身后,望着镜子幽幽开口,镜中映出她一张苍白失落的脸,“如今看来,我竟无话好说,唯有任命罢了‘‘‘‘‘‘”

心中悚然一惊,我瞬间醒神,冲她脱口而出,“太子妃多虑了,蔓清身份特殊,自问这一辈子没有资格论情,更不可能给您带来任何的威胁,请太子妃放心,往后‘‘‘‘‘‘我尽可能避开他就是‘‘‘‘‘‘”

身后帐帘轻动,漓天澈敛容走了进来,暗沉的眸中冷冷一片,却分明夹杂着无边的痛苦,让人不忍视。

“到了宫中万事切记谨慎小心,若是正面遇上魏相的人,先想方设法及时脱身,依你这身装扮‘‘‘‘‘‘应当万无一失‘‘‘‘‘‘”声音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漓天澈将突厥降书递到我手上,随即转身大步离去。烛火摇曳,将他清拔的背影投在地上,愈显孤绝。

一路跟随鸾轿步行回宫,低头走在夜色里,冷风拂面,衣带轻飘。一旁宫中随侍未曾觉出任何异样,我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前方即将发生什么,谁都不知。

“站住!”锵锵两声刀剑相碰,抬头看时,肃穆庄严的玄畿宫赫然就在眼前。心内微微一凛,忙垂眸解下腰间令牌递给守门禁军。若是顺利跨进眼前这道朱漆大门,过往一切便将大有转机。

“还不快些,小殿下身子娇弱,若是着了风寒,看父皇怎么惩治你们!”鸾轿中的元容冷冷一声清叱,像是在作回应,她怀中的冀儿倏地哭出声响,哭声嘹亮,在这凄冷的夜色中饶是让人心惊。

“小的该死,请太子妃恕罪!”眼前一众禁军侍卫扑通跪倒一地,鸾轿再次前行,缓缓进入宫门。

刚踏进午门,前方不远处竟齐齐立着十数名青衣宫人,见鸾轿走近,为首的一名公公扬声开口,“小的们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接太子妃与小殿下回东宫!”

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元容一把掀起轿帘探出头来,我忙低头躬身将轿帘接在手中。只听她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随父皇的旨意前去探视太子殿下,如今回到宫中,自然要先到父皇面前有所交代,之后方回东宫,谁要你们现在接了,都给我滚下去!”

“请太子妃息怒,皇后的懿旨小的们不敢不从,娘娘说了,若是办不好这件差事,小的们便要提头去见她,还请太子妃不要再为难小的们了。娘娘还说,近日宫中有关太子殿下的谣言众多,为免太子妃您与冀儿殿下受到影响,最近一段时间,还请太子妃待在东宫里头哪儿也不要去,小的们自会为您打点好一切,不让您和小殿下受

到一点点的委屈。太子妃,请吧‘‘‘‘‘‘”

“大胆奴才!放肆‘‘‘‘‘‘”元容脸色刷地一片惨白,怀中冀儿的哭叫声也愈加响亮起来,在寂静冷清的夜幕中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1)

忙低头冲她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元容双唇微微哆嗦,忍了又忍,方才恨恨坐回轿中。那名公公轻轻点头行了个礼,随即长长一声吆喝,轿子复又抬起,缓缓朝着东宫行进。

沉默不语跟在轿旁,心中一阵起伏。名为保护,实为软禁。魏皇后也已按耐不住,暗中动起了手脚,只怕朝堂之上更是风云诡谲,暗潮汹涌。这当中所有的隐秘关系,不知宣武帝可曾看在眼里。

鸾轿刚一抬进东宫,身后朱漆铜门轰然阖上。一干青衣宫人并未跟着进来,想必此刻尽皆看守在铜门之外。原本辉煌显赫的太子府,此刻却门可罗雀,萧条冷清得直让人心酸。

侧殿中烛光明媚,我徐徐推开窗棱,夜风扑面,吹起粉色衣襟轻拂。抬眸望去,一轮明月悬空,洒下斑斑清辉落影,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元容自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语声微滞。

我微微一愣,抬眸淡笑,“太子妃请放心,您只要照顾好冀儿殿下,其余的,就让我来想办法。”

“储妃娘娘,冀儿殿下的药已经煎好了‘‘‘‘‘‘”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轻柔嗓音,诧异回眸,一名宫装侍女低眉顺目地站在身后。

“我知道了,让徐嬷嬷把冀儿抱过来。”

“小殿下生病了为何要吃药”我心中疑惑,凝眸望她。

元容点头,皱眉轻道,“想是昨夜里蹬被子着了凉,一早起来便有些拉稀,白天太医过来瞧过,说是并无大碍,吃两服药就好‘‘‘‘‘‘”

一旁奶娘已将冀儿抱来,元容接过抱在怀里,欲要亲自喂他吃药。我顺手捏住冀儿细白嫩滑的小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睑与嘴唇,方松了口气道,“确是着凉,无甚大碍,请太子妃放心。”

说话时侍女已将一碗尚冒有热气的药端了来,药香浓郁扑鼻,仔细闻了一闻,正是健脾补气的六君子汤。

六君子汤猛地吃了一惊,劈手将碗夺过,冷冷怒道,“这药是谁配的”

元容一怔,愣愣看我,似是不解其意,“怎么了这药有问题么”

“药并没有问题,六君子汤确是用来治疗脾胃不和,上燥下寒之症。可这药中因为添了附子一味,婴儿却万万不能食用。附子性毒,虽能驱寒补阴,却是大阳之物,连我们都不能多食,更何况身娇r贵的冀儿殿下‘‘‘‘‘何人配此虎狼之药,竟与杀人无异!”

说着,“哐啷”一声将碗掼在地上,手心隐隐透出一层密汗,猛地攥紧。

元容大惊,脸色剧变,抱着冀儿缓缓起身,身后一众侍女奶娘瞬间跪满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冀儿也不放过,为什么”只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栗,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就快要倒下去。

心中千万个念头回转,纷乱至极。连这东宫也已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掌心,先是冀儿,再者元容,接着会是漓天澈,然后呢便是我罢‘‘‘‘‘‘

一瞬间,心中犹如惊涛拍岸,碎浪成

雪,我仿佛看见周身方圆之地,已化为一片修罗血池,触目惊心。这场喋血棋局,我,漓天澈,魏相,魏皇后,甚至宣武帝,谁人才是过江卒子,谁人才能覆雨翻云

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纷乱声音,接着“砰”地巨响,似是有人一脚踹开朱漆铜门大步走了进来,先前趾高气扬的公公此刻却急声哀求,声音渐渐已到了近前,“王爷,王爷,您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奉了皇后的懿旨,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小的可就没命了‘‘‘‘‘‘” 。 想百万\\小!说来

等闲变却故人心(2)

王爷难道是‘‘‘‘‘‘漓天颀‘‘‘‘‘‘

一霎那,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种时候,他来东宫想做什么

抬眸看时,元容亦面色惶惶地看我。也难怪她,毕竟暗中下令将他们母子二人软禁起来的,正是漓天颀的生母魏皇后。低头打量自己这一身装扮,我一时愣住,若是被他看在眼里,不知将做何感想。

正自胡乱猜想之际,漓天颀已大步跨进殿中,我忙转身回避,却将这一屋子跪地不起的奶娘侍女们忘在脑后。

“听说你刚从大哥那里回来,我特地过来看看,不知道母后会下此懿旨,让大嫂跟冀儿受惊了。”

元容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们没事,有劳王爷挂虑。”

身后一时静默无声,我的心跳仿若擂鼓,肩背如芒在刺,双手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漓天颀似是觉出这屋中的异样,望着满地侍女疑惑地道,“她们这是”

元容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抿唇抱紧冀儿,冷然无话。

“大胆奴才,见了王爷还不下跪行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斥,正是先前午门拦轿,随后又企图阻拦漓天颀的青衣公公。

心头猛地一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一旁,慌忙低头转身拜倒在地上,墨发长长流泻身前,心中犹如翻江倒海,纷乱莫名。

“你这奴才胆子不小,储妃娘娘与王爷面前竟敢如此的大不敬,理当拖去浣衣署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尽嚣张跋扈,着实令人反感。

我却狠狠吃了一惊,低头不语,呼吸瞬间浊重,指尖微颤。这样一来,岂非坏了先前早就计划好了的大事。

未待回神,下巴已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太监细长尖利的指甲似是要刺进皮肤,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耳畔倏地传来吸气声响,忍痛抬眸,眼前青衣太监傻愣愣地看我,却忽然间镇定,猥琐y邪的眸中霎时掠过一丝深沉与得意。

“混账奴才,还不快些个起身跟着杂家走!”说着,猛地松开我的下巴,转而伸手将我从地上拽起,欲要往门外拖去。

“住手!”声音低沉悦耳,却洌如冰锋。

我猛地僵住,手脚一片冰凉。强自镇定望向身前,漓天颀正神色清冷地看着一切,星眸俾倪,凛然霸气,仿佛我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胸口骤然揪紧,心跳怦怦。他认出我了,我知道。望着他不说话,倔强地咬住唇,任由青衣太监扣住我的肩头,力道凶猛,我却不愿痛呼出声。

“当着太子妃与本王的面也敢如此嚣张,是不是该把你也送进浣衣署,好好的学学应当如何尊重主子呢”

“这‘‘‘‘‘‘王爷饶命,小的不敢!”

“不敢这儿是东宫,谁允许你这样胡作非为了难不成是母后那我一会真得过去她老人家那里问问清楚,看看是不是她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说可好‘‘‘‘‘‘”漓天颀语声淡淡,却透着凛寒杀意,听在耳中叫人不寒而栗。

“王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本王不想看到你,立刻从本王眼前消失!”

纷沓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耳畔忽地安静。我低头不语,心中一缕莫名情愫悄然漫延开去。

“太子妃若是不介意,臣弟有一些话想要对忠靖侯说‘‘‘‘‘‘”

一旁元容大惊失色,方才明白漓天颀早已认出了我,见他一脸不容忽视的坚定,无奈之下,只得领着一群奶娘侍女们悄声离去。

一室里瞬间便只剩了我与他两个人。

等闲变却故人心(3)

他依旧容颜绝色眉目无情,一袭白衣胜雪清隽冷傲。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分慵懒二分闲雅七分贵气,一步比一步浩瀚凌厉。如云的衣袂翻飞时伴随着沉香四溢,在我眼前轻轻站定。

相视一瞬,时光流转。

漓天颀只淡淡定定地看我,并不言语。那一双眼,瞳深似海,含着无声的笃定,冷丽得叫人在刹那间便失了魂,丢了魄,犹不自知。

心中一凛,只觉一阵茫然与慌乱,在这双眼睛的视下我无法不手足无措,尴尬异常。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解释,我却始终犹豫着不知怎样开口,一时间安静缭绕。

耳畔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你这样一身装束,倒叫我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不问我究竟为何要作这身打扮么”

漓天颀凝视我,语声温软,“你混进宫里来,是想去见父皇吧大哥的事我心里清楚,却无法c手帮忙,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什么‘‘‘‘‘‘”心中猛地揪紧,我凄然抬眸望他,“蔓清只想知道,若是日后有那么一日,您与太子殿下不得不兵戎相见,王爷将如何做出抉择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

漓天颀深邃的瞳仁倏地一收,若有所思地看我,目光幽深莫测。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然负手缄默不语,一室寂静。

什么也不必说,我已懂了。低眸,满心都是涩痛。

乱世皇权,端的便是手足相残。一朝夺取天下,万人之上,四海共钦之时,又有什么是忘不得的

我静默。

他亦静默。

夜风拂过满院葳蕤枝悠荡荡,忽落忽起。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环在我腰间炽热的手掌缓缓上移,我却在这一瞬间清醒,如遭雷击。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脸色刷地惨白,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推开,眼见他缠绵迷离的目光倏忽冷静,穿透夜幕直直迫进我的眼底,让我无法喘息。

“这算什么‘‘‘‘‘‘”我踉跄后退几步,仰面无力地质问,语声颓然。却见他眸中精光一闪,眼前蓦地一黑,已然再次被他揽进怀中。待要大力挣扎,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他的薄唇轻触到我的耳畔,有气息暖暖拂在颈间,激起奇妙的酥麻。我不禁大窘,却被他牢牢制在

怀中,再无一丝劲力躲闪。

“嘘‘‘‘‘‘‘别说话‘‘‘‘‘‘”他低低开口,沉静如常,声音却骤冷,“待会无论怎样,不要乱动不要出声‘‘‘‘‘‘”

我霍然抬眸,心中猛地一惊,却依言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牢牢箍在怀中。

“什么人躲在假山下面,胆敢惊扰皇后娘娘凤驾,该当何罪!”一声厉喝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皇后娘娘!我大惊失色,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她不是在凌元阁陪伴宣武帝么漓天颀似是觉出我的不安,双臂一紧,俯首贴近我的耳边,轻声低吟,“没事‘‘‘‘‘‘有我在‘‘‘‘‘‘”

温热气息暖暖拂在耳根,这几个字似是带着无比巨大的魔力,让我霎时镇定如昔。

“是我‘‘‘‘‘‘”语声从容。隔着衣衫,我清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稳定。我将脸颊紧贴他的胸前,一动不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再也瞧不见半分。心口一窒,一股酸涩直涌上鼻端,这般任人保护的温暖感觉,多希望能保留得更久一些。

“奴才叩见王爷!”

身后传来轿帘轻微摩擦声响,“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早些回府去!”略微熟悉的冰冷嗓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人”

“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我看上的人了”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是我在大哥府上看中的一个侍女,已经开口跟皇嫂要了来,准备带回府去,反正如瑄也并不在意本王纳几房侧室‘‘‘‘‘‘”

“胡说‘‘‘‘‘‘”冰冷嗓音霎时愠怒,魏皇后显然已经动了气,“瑄儿自从嫁进王府,你前前后后纳了多少个小妾,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竟完全不顾及她们的出身,什么样的都带进府里头放着,你让瑄儿的颜面往哪里搁”

“如瑄在母后面前说些什么,我管不着,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还请母后日后少c些心为好‘‘‘‘‘‘母后这么急从凌元阁赶过来,必是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我这便回府去了,请母后一路走好!”

“你‘‘‘‘‘‘”轿中人已然怒极,半晌却再说不出话来,只听轿帘轻动,啪嗒一响,“回宫!”

耳听得窸窣的脚步声响渐渐远去,心中倏地一松。靠在他的胸前,周身温暖依然,我想伸手抗拒,他却将我揽得更紧,心头一时剧跳,我无奈仰头,却发现他一直低头深深看我,眸光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让我目眩神迷。

脸颊腾地烧起两朵红云,心中了然,若是此刻再不抽离,只怕更加身不由己。

“快放开我‘‘‘‘‘‘”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无奈垂眸,压抑着道,“皇后已经离开凌元阁,蔓清身系东宫之存亡‘‘‘‘‘‘请王爷放手‘‘‘‘‘‘”

漓天颀幽幽一叹,见我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缓缓将手松开,“我带你过去,有我在你身边,出入会更加安全‘‘‘‘‘‘”

我敛容侧目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有劳王爷‘‘‘‘‘‘”,声音夹杂着淡漠疏离,我却突然心如刀割。

方才那番旖旎,不过只是过眼烟云,你我之间,注定要在这惊涛骇浪里相互对立。一切宿孽因缘,早已由天注定,你我永远无力改变。

阴森潭底蛟龙窟(1)

首敛襟随漓天颀身后踏入仁熙殿,数名御医自西偏殿凌元阁鱼贯而出,见了漓天颀忙止步躬身行礼。漓天颀微微点头,沉声问道,“父皇的身子怎样了”

“回禀王爷,皇上这些时日忧思太过,气结于心,以至五内俱损,这病需得配合汤药宁神静养数日方能见好。”

“那就劳烦各位大人了,你们都下去忙吧。”说着,转头轻声唤我,“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父皇现在需要的正是你手上的这一剂良药,快些拿进去吧!”

我怔怔望向他,“只我一人进去”

漓天颀淡淡一笑,眸光熠熠,面上却是极少见的温柔,“去吧,我就在殿外候着。”

这短短几个字,仿如暖流,自我心上缓缓淌过,此时就算再冷再硬的心;也会立刻化作一片柔软,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我无比震骇。

一语既出,我的眼前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坠进了万丈深渊。泪水强忍不住夺眶而出,心中大恸,五内俱焚。躲不过了,再也躲不过了‘‘‘‘‘‘

“是选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本王真的不知‘‘‘‘‘‘可若是换做江山与你‘‘‘‘‘‘本王宁弃江山!”

宁弃江山‘‘‘‘‘‘

幽深的偏殿中云鸾帷幔低垂,透出淡淡琉璃灯影,浓烈的药味弥散着。水墨丹青铺绘的绢丝屏风后头,隐隐传来深沉凝重的叹息。身旁有数名宫人影子一般低头趋行,躬身进退,动静行止竟无一丝声息。偌大的凌元阁,此刻就如殿外浓墨般厚重的夜色,静得糁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怎么这会子还过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皇上刚服了药已经睡下,这会没什么大碍了,让你的主子安心歇着吧。”内侍总管李亭海自屏风后头缓缓走了出来,身形佝偻,面色憔悴,似是已经疲惫到了极处。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却在看清楚来人面貌的一刹那陡然睁大,“哟‘‘‘‘‘‘这是‘‘‘‘‘‘你不是‘‘‘‘‘‘”

我微一颌首,淡淡行礼,之后扬眉看他,“李公公,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吧”

李亭海眯了眼前行几步,面上依旧震惊,似是不敢相信,“你‘‘‘‘‘‘你是忠靖侯为什么‘‘‘‘‘‘”

“是谁在外头说话李亭海呢‘‘‘‘‘‘”宣武帝的声音自屏风后面倏忽传来,入耳却是无比低哑涩滞,听着竟好似已病入膏肓。

我怔住,心下却是一寒。未待李亭海答话,已疾步转入屏风里头,轻轻走近龙塌。

薄如烟罗的锦帐下,宣武帝静静阖目躺着,面色苍白如雪,形容枯槁。一眼望去,我竟不敢相信这便是昔日叱咤风云决胜朝野的一国之君,过去的那些威风凌厉,都到哪里去了

掌心微微渗出冷汗,我俯身跪了下去,粉衣广袖散在云石砖面上,仿如盛开一地繁花。“臣项蔓清叩见吾皇!”声音些微飘渺,我徐徐抬眸,果然正对上一双晶亮眸瞳,犀利如昨。我猜得不错,纵使他双颊凹陷,病容苍白,这双眼睛却永远精明厉练,d悉一切。

“臣‘‘‘‘‘‘来迟一步,令陛下忧心了‘‘‘‘‘‘”自怀中抽出降书,恭敬递向身前,之后深深俯首,闭目不言。偏殿中燃着凝神定气的安息香,夹杂浓重的药味,暗香沉沉。

“你起来吧‘‘‘‘‘‘朕终于

等到了‘‘‘‘‘‘李亭海,替朕研磨,朕要拟旨。”

宣武帝自榻上吃力地撑起身子,我连忙撤跪,与李亭海一左一右轻轻将他扶下龙塌,被我抓在掌心的一只手腕竟已瘦至见骨,触者惊心。

“朕念,你来下笔。”语毕,宣武帝将金册与一只紫玉狼毫笔推到我身前,随即仰面靠向椅背,目光透空定定看我,幽深变幻。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阴森潭底蛟龙窟(2)

“诏曰‘‘‘‘‘‘皇太子澈大败突厥‘‘‘‘‘‘可汗慑于圣朝天威,遣使呈递降书‘‘‘‘‘‘上命文武百官初八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返‘‘‘‘‘‘自王公以下官员,夹道跪迎‘‘‘‘‘‘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毫锋行墨走势凌厉,一时间下笔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其间悄然抬眸,宣武帝始终一脸深沉地静静看我,眸中却是喜忧莫辨。眼前这个身着锦绣寝袍,形容憔悴的老者,与我脑海里那个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宣武帝,已然判若两人。

“皇上‘‘‘‘‘‘”我将手中御笔轻轻搁在案上,开口想说什么,却见宣武帝闭目摇头打断我,似是倦极。

半晌,方见他从沉思中幽幽醒转,再看我时,目光陡然锋锐,“京郊二十万京畿禁卫这几日倒是平静得很‘‘‘‘‘‘可他们只不知朕虽病着,却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心里‘‘‘‘‘‘表面越是平静便越是不寻常,这道理朕还清楚的很。以为将朕身边心腹之人逐一架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哼‘‘‘‘‘‘朕的眼睛还没有瞎!”

宣武帝深眸微阖看向身前,像是自言自语。我垂首默默站着,并不敢开口打断他。

“母后不可‘‘‘‘‘‘”殿外一个声音骤地响起。回眸看时,却是魏皇后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迈进殿来,身后跟着一脸戾气目透寒光的漓天颀。

我与他只目光交错一眼,便匆忙俯身跪倒在地上,随即将头深深埋起。

“臣妾只是走开了一会儿,皇上怎么就起身了,快让臣妾扶您回去躺下‘‘‘‘‘‘”魏皇后虽然来时形色匆匆,声音却依旧保持冷静,“李亭海!李亭海呢这该死的奴才,竟不好好待在殿中伺候皇上‘‘‘‘‘‘”

“不用喊了,朕已经命他前往栖凤台宣诏去了。”宣武帝冷冷开口,也不看她。

“宣诏宣什么诏”魏皇后闻言猛地一惊,脱口之后方才发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道,“皇上现在还在病中,朝堂上的事便交由大臣们处理去罢‘‘‘‘‘‘”说着,竟转身径直朝我走来。烟霞罗裙满缀刺绣金丝牡丹,铺翠凤翅长裾窸窣曳地,转瞬已到了我的眼前。

“你这贱婢,明知皇上龙体违和,竟然不加以阻止,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么来人!将这贱婢拖进浣衣署严加惩治!”

心下一颤,仍是敛眉深深跪着,如墨青丝披散双肩,掩住大半面容。须臾之间便将失言之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深宫之中,云谲波诡,从来都是不见血的沙场,此间修为,想必魏皇后早已经登峰造极。如今更是盛气凌人,于殿中肆意呼喝,竟似完全不把宣武帝放在眼中,何等的嚣张。

身后两名宫人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我钳住,待要狠狠拖起。我心中紧窒,额头微汗,倒不是害怕被送进浣

衣署经受折磨,而是担心此刻身份暴露,若是被魏皇后知悉我原为女子的真相,只怕玄畿宫中又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住手!”

我霍然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去。这双眼,就是这双眼,长乐坊中惊掠我清眸,太极殿上震摄我心魂,薄凉山中d彻我生死,长洲城外包容我悲欢‘‘‘‘‘‘此刻这双眼,敛去往昔的邪魅冷厉与肃杀清寒,愈发如流水般明澈柔和,予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安心。

四目相对,痴缠胶着。

世人皆道颀王冷心,枕边如花女子无数,从来他只以绝色的眸惑人,轻易的便劫心掠情,他也不过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任这世间女子为其肝肠寸断,裂肺撕心,他却从不心软。二殿下漓天颀,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卓绝,眉目无情。

然而这一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天地一片通明。管它什么多情还是冷心,此刻他一双眼亮的灼人,映着琉璃宫灯,清晰照出我的影子,而我的眼里,只怕也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身前有人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凌厉嗓音倏忽破空而至,“本宫认得你‘‘‘‘‘‘你竟是项逸儒的独子项蔓清!”。 最好的网

阴森潭底蛟龙窟(3)

深吸一口气,我偏头看她,墨发纷纷洒落双肩,衬得面颊一点血色也无,看向她的一双眸子却极亮,极清,“是我‘‘‘‘‘‘皇后娘娘好眼力‘‘‘‘‘‘”

魏皇后怔怔睨我,忽然扬眉一笑,她笑得温婉,眼里却满覆阴毒,伸出纤长玉指轻轻向我勾来,“快快‘‘‘‘‘‘把她的袖子捋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两名宫人一把将我架起,“哧”的一声,轻罗广袖长长裂开一半,一截雪白的肩膀霎时l露在了众人眼前,玉臂之上一点殷红赫然入目,红得晃眼。

虽然爹自幼拿我当男孩子教养,这“壁宫砂”却是不离不弃,陪伴了我整整一十八年。自从发现它的存在,这一记朱砂便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点痛,丝丝怅惘终日相伴,如影随形。

“有趣‘‘‘‘‘‘有趣得紧‘‘‘‘‘‘”魏皇后凤瞳转辉,美目流波,直直迫向宣武帝,“皇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呢,依律‘‘‘‘‘‘是要诛九族的‘‘‘‘‘‘”

自始至终媚笑如丝,语声柔若春水,只无人不晓这当中的咄咄人。

“淮贞‘‘‘‘‘‘够了‘‘‘‘‘‘”宣武帝面色平静,目光幽深,冷然开口,直呼皇后闺名,“你要的‘‘‘‘‘‘朕都给了‘‘‘‘‘‘仍不能令你满足么‘‘‘‘‘‘放手吧‘‘‘‘‘‘”

“朕给了你偌大的后宫,让你的兄长在太极殿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难道‘‘‘‘‘‘你还要让朕将这锦绣江山也拱手送给你们魏家么”

魏皇后蓦地惊住,所有人都惊住。

他一语道破玄机,她咬唇倔强挺立。

月冷,风寒,人悸。

殿外夜色深沉,更漏声远远传来,如此良夜,却潜伏着无数汹涌暗潮,隐隐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殿上没有项国公的独子,没有忠靖侯项蔓清‘‘‘‘‘‘忠靖侯‘‘‘‘‘‘已战死在千里外的战场上了‘‘‘‘‘‘”

什么

!我霍然抬眸,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已然惊骇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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